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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在张晓安马上就要看清楚那人的脸时,他猛地惊醒过来。
有细碎的光从拉上的窗帘后穿过来,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似远似近地传进宿舍。
正是清晨。
张晓安看了一眼时间:八点二十八分。
他下了床,发现桌上有张小纸条,字迹潦草,笔迹锋利:
晓安:
我有点事要处理,所以早些出去啦,估计十点就会回来,勿念哦。
陆忱,早上七点半留
张晓安不自觉仔细看了看,发现晓安前面有个被划掉的“亲爱的”。
他笑了一声,心说谁会想你。
手却悄悄轻轻把纸条折好,放进自己的抽屉里
“我在干什么?”张晓安自言自语。
然后他就随便套了件衣服,出去食堂吃早饭。
然而此时,相较于张晓安那边的轻松,陆忱身边却散发着低气压。
原因是他现在正身处他父亲在别墅的书房。
他早就搬出了别墅,在另一个地方住,更多是住校,一般来说,两人应该属于互不打扰的状态,今天叫他过来,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父亲——陆宏明正坐在他面前,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青澜中学只是个普高,对你学习不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所以,我会想办法让你转到海大附属去。”
陆忱心里明白,这是通知,而不是商量。也是,陆宏明什么时候和他商量过。
他不愿意转学。
手指不自觉蜷紧,指甲沁在手掌上留下月牙的痕迹。
十六七岁的少年藏起来的冲动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这会是他第一次反抗,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我不会转的。”
“什么?”陆宏明眼底闪过惊愕。
陆忱冷着脸硬邦邦地重复道:“我,不会,转的。”
就在这一句话中,这么多年的压抑终于找到了突破点,不知道在心中徘徊了多久的阴郁在瞬间全部喷涌出来。
“我认为,我的成绩足够好,不需要转学。”
少年眉眼里,是化不开的郁结、冷漠和戾气。
与之前在学校里的开朗和没心没肺全然不同。
陆宏明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闻言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想改善你的成绩才让你去的海大附属?”
陆忱抬眸。
他当然知道不是这样,毕竟他还不知道陆宏明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江总的女儿就在海大附属,我要和他们商业合作,所以你不去也得去。”陆宏明说得轻描淡写。
陆忱甚至都不用想,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想让他和江总女儿打好关系,以后商业联姻?
想都不要想。
他有喜欢的人了,和别的人打好关系的事,他做不到。
他眉间烦躁更甚。
“别想了。我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你就算怎么威胁,我也不会去干的。
“而且,以我对你在意面子的了解,你想必干不出什么关系到我很大一方面的事吧?你在外给自己安的人设难道不是慈父吗?”
陆宏明猛地站起,当陆忱的话砸进耳朵时,他眉头恨恨地皱了皱——他确实是陆忱说的这般。而且这是他第一次从陆忱眼中看到不属于少年的冷漠和阴鸷。
“你说什么?我就白养了你十六年!我毕竟是你父亲!”陆宏明吼着,妄想用“父亲”这一词压住陆忱。
陆忱突然笑了,那是一种被冰水泡过的笑,像是寒冬里的一捧雪。他轻声说:“我现在的生活费多亏于远在他国的我妈,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钱啊?你什么时候养过我?怎么?忘记你是怎么对我的了?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还有,你根本配不上这句‘父亲’。”
少年面部表情有什么变化,刚才的笑已经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刺骨的寒意。
陆忱比陆宏明高很多。
在这种身高的压力下,陆宏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因为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反驳陆忱。
但他作为“父亲”,怎么会承认自己有错?
于是他拿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直直地向陆忱的头砸去。
陆忱连眼都没闭,偏头一躲,烟灰缸便在墙上砸成碎片。
虽然没砸到头,玻璃碎片却还是划伤了陆忱的手和手臂,有鲜血顺着缓缓流下,落在地上,便是一道狰狞的血花。
陆宏明看着陆忱这时似乎什么软肋都没有,什么都不怕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他这个儿子傀儡当的好好的,几乎是任人摆布,怎么现在突然开始反抗了?
陆宏明越想越难受,他因为生气而大口喘着气,对陆忱吼道:“滚出去!”
陆忱嗤笑一声,走出房间后用力地把门关上。
走出那个脏污恶心的“家”,陆忱看了看小臂一直到手背的拿到被烟灰缸碎片划出来的伤——不深,却长。
幸好是在左手,不然在右手的话容易在习惯用右手时被张晓安察觉。
还是要处理一下,陆忱没有表情地想。但他自己倒没觉得多痛。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去了最近的一家药店,买了点能消毒包扎的东西,就坐在药店里自己包扎。
弄好后,手机一震,他打开一看,是张晓安的消息。
「AAA.晓安:在干什么呢?」
「AAA.晓安:我在写作业。」
「AAA.晓安:事情处理好没?要我去找你吗?」
陆忱看了,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些酸,他打字:处理完了,我现在就回去。
对方秒回:好的
在透过药店巨大玻璃窗落下的晨光里,陆忱按住狂跳的心脏。
原来反抗的滋味,是疼的——但疼过之后,有风穿过胸膛的自由。
在这时,陆忱心中本来就存在的爱疯狂生长,直至灌满整个胸膛。
张晓安已经把作业写了大半,本来刚开学作业就不多,张晓安学习也不差,自然做的快。
看到陆忱回了消息,张晓安才接着写作业。
没一会儿,陆忱就回来了。
陆忱推开宿舍门时,张晓安正在收拾写完的作业。听见开门的动静,张晓安抬头:“事情处理完了……”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陆忱左手衣袖下手背缠着些纱布,上面有些地方还沁着暗红。他站在宿舍门口,垂着眼眸,眸光暗淡,说话声有些闷闷的:“嗯,处理完了。”
张晓安丢下手里的东西,慌忙站起身,走到陆忱面前,动作却突然放轻,托过陆忱受伤的那只左手,把袖子翻了上去。张晓安乍一看上去纱布缠得还行,但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都是胡乱缠的。
“疼不疼啊?怎么弄的?”张晓安的声音里带了一些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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