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

　　“啊啊啊怎么办，我一点复习不进去！”一下课，刘易华就烂泥般趴在桌子上，语气崩溃。
　　开学一个月了，一中把月考安排在了国庆中秋假期前，因此不少人惦记着之后的假期，无心复习。
　　“呵呵，以一中的一贯风格，你还在家成绩就出来了，你承受的了后果吗。”周娇无情提醒。
　　李依然和王不凡在一旁狂笑。夏绥和白榆也笑着看热闹。
　　他们班今天下午上完课布置的考场，课桌都拆开来了，位置也有些变化，又在刘易华的刻意摆弄下，他们几个的桌子都挨在了一起。
　　夏绥坐在白榆前面，侧坐着一边手撑在他桌子上。白榆拿了外套，拍拍夏绥小臂，把衣服垫在桌上，示意他继续撑。
　　“哎，你们俩，看过来！”
　　两人闻声看过去，李依然拿着台CCD，按下快门后欣赏照片，满意地点头。
　　白榆意识到是在给他们俩拍照，忍不住前倾问：“可以看看吗？”
　　“喏，拍的不错吧。”
　　白榆看向照片。CCD相机特有的浓郁暖黄调子充满了整个室内空间，将两个少年温柔地笼罩其中，成为画面中最明亮、最清晰的核心。室内光线柔和地照在两人身上，夏绥手撑在柔软的衣服上，望过来时眼里的笑还没收干净，白榆眉眼还是弯着的，嘴角有着浅浅笑意。他们望向明亮的这方，背后的窗外是一片暗沉黑色。
　　“……好看。”
　　白榆又凑近了些，盯着眼也不眨，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真好看啊，他想。
　　夏绥见白榆看得专注，也不由好奇起来，起身去看。看见照片后，他也愣住了，仔细看着每一个细节，随后请李依然导出来后发给他。
　　白榆听见后立马看他，也不说话。夏绥笑着说：“印出来给你。”
　　其他人也围着看，刘易华顺了顺头发，清咳一声：“这相机还挺不错……给我也拍一张？”
　　王不凡难得没损他，也整了整衣服，端正坐着，“我也要。”
　　周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残忍的话。李依然就直接了，开口就是这效果主要看脸，你们有吗。
　　两位当事人一手捂心，满脸破碎。其余人都笑起来，李依然拿着相机录了段视频，柔和的光晕下，少年们鲜活肆意。
　　上课铃响，第一、二节自习班上人都还老老实实在自己座位上复习，到了最后一节就有些浮躁了，有些人端着凳子和别人坐一起了，说话聊天下五子棋，干什么的都有。
　　“你们放假干什么？”
　　“当然是好好陪我的手机啊！我要玩个爽！”刘易华依旧心心念念他的手机。
　　“我去追我家哥哥的线下活动！我机票都买好了！”李依然突然激动，拉着周娇一阵摇晃。
　　“我……”
　　“夏绥你们干什么？”
　　“没什么安排，应该待家里。”夏绥回道，白榆跟着点头。
　　“那多无聊，出去玩啊！”
　　“我知道个好地方……”
　　四人在忘情讨论，夏绥双臂交叠趴在衣服上，抬眼看白榆。白榆发现夏绥经常静静地看他，也不说话，问时就说“没事，看看你”，他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时间久了就习惯了。
　　白榆继续复习，桌子被占了一小半，他就把书靠在桌檐上看，这方空间就只有清浅的呼吸与翻书声，分外和谐。
　　三天考试很快过去，大家心思都飘走了，期待着接下来的假期。结果一回到各自教室，各科作业全下来了，一张接一张的试卷堆桌子上，白花花一片。
　　“……”
　　脸上轻松的笑容顿时僵住，颤抖着手数着数。
　　“14，15……16！”
　　“草！这么多！”
　　“干脆杀了我吧，这么多怎么写的完！”
　　班上哀嚎一片，老王依旧笑眯眯看着，等躁动的差不多了，才喝了口水，拍拍手，“好了，安静！马上就放假了，各科作业都要带回去好好做……成绩在假期就能出来，所以最好把试卷都带回去，自己提前改改错……最后是最重要的安全问题，出行什么的一定要注意安全……想必王不凡同学应该深有感触。”
　　台下哄笑一片。
　　老王事情讲完了就放了，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夏绥打开手机，看到了原安乐发来的消息，说在校门口等他。他没什么需要回寝室拿的，直接回去就行。
　　夏绥转了转手机，看着白榆，心底骤然泛起别样的滋味。这还是他们相遇以来分开最久的时候。
　　白榆收拾书的间隙抬头，撞上夏绥的目光，看见他没什么动作，问：“你收拾好了？”
　　“嗯。”
　　“那你是现在走？回寝室吗？”
　　“不回了，我妈在校门口等我。”
　　“那你快走吧，别让阿姨等久了，拜拜。”
　　“嗯。拜拜。”
　　夏绥最后看他几眼，回了个笑，背着包走了。
　　白榆看着夏绥的背影消失不见，愣了几秒，才继续收拾东西。
　　回到寝室后，何勇三人还没走。何勇瞥了眼白榆身后，碰上白榆的目光，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白榆收拾着带回家的东西，拿了个干净袋子蹲下装鞋子，他只有两双鞋换着穿，脚下这双穿了一段时间要洗了。出去的何勇开门进来，白榆侧了侧身子，余光似乎看见他看了这边一眼。他把东西都装好后，起身去阳台洗手。
　　何勇也过来了，正在摆弄他的盆和桶，见桶里有些水，他就倾斜着桶，似乎准备这样把水冲进厕所里。白榆看了眼就准备进去，突然感觉脚上一凉，紧接着就是何勇的声音：“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滑，没想到往你这倒了。”
　　白榆回头，见到的是一张笑嘻嘻的脸。何勇连一点抱歉的神色都懒得摆，嘴里说着寡淡的道歉，眼里都是恶意的笑。
　　水把袜子浸透，凉意似乎在一丝丝浸入骨头。他低着头盯着鞋子，手指蜷了蜷，沉默几秒，最终只能说：“没事，下次注意。”
　　“好的，以后一定、注意。”何勇笑的更恶劣了。
　　东西都装好了，白榆也不想麻烦再换了，直接拿起东西出寝室门。关门时里面传来大笑，还有何勇嚣张的声音：“哈哈哈你看他敢说些什么，要不是夏绥……”
　　白榆顿了几秒，转身离开。鞋子在地面上留下一串湿印，帆布鞋被水染得颜色变深。王不凡从306出来往走廊随意一瞥，就看见了白榆的背影，背着鼓鼓的包，清瘦的肩背笔直。
　　路上堵车，原安乐手搭在方向盘上，和夏绥聊着天。手机响了一声，夏绥滑着手机，点开李依然发的那张照片，两指一滑，放大了看白榆。
　　原安乐见此，笑道：“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夏绥把手机给她看照片，原安乐哎一声，仔仔细细看着照片，道：“这张照片拍的真好，笑得也好看，俩小帅哥。”顿了顿，她又说：“小榆放假有什么安排？你问问和他出去玩玩啊，还有你那些玩的好的同学。”
　　“他们都有点事，应该不好聚一起，不过最后一天可以问问。”大概也是忙着补作业，夏绥默默补充了句。
　　成绩是在第四天出来的，老王在群里一发成绩表，其他任课老师陆陆续续把标答也发了出来，一串人在里面刷“不要啊”“就不能让我好好过个假期吗”“我大抵是出现幻觉了居然看到了成绩表”等等。
　　夏绥点开文档前顿了几秒，莫名有些紧张。点开一看，第一眼就锁定了白榆的名字，班上第2，年级67。他不自觉笑了出来，当时是垫底进的一中，现在也算是中上游了。他忽然就觉得与有荣焉。
　　夏绥继续看自己的成绩，往下移了一小段，堪堪达到年级中游的水平。他倒是不觉气馁，以后继续努力就是了。
　　而父母那边，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夏绥对此倒是少了些愧疚与自责，随之而来的是考试考砸的忐忑。
　　见夏晨和原安乐凑在一起看成绩，夏绥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往前挪了挪，双手放在腿上，观察着两人的神情。
　　两人看完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抬眼见夏绥端正坐着看他们，颇有些正襟危坐的样子，面色也放柔了下来。
　　夏晨：“这次确实退步的有些大，按理说换了新环境的影响不应该这么大。”
　　嗓音里带上了几分严肃。夏绥对上他的目光，没忍住躲了一瞬，又强自让自己移回来。
　　这时候应该说对不起吗，还是保证下次一定会考好？
　　夏晨看出儿子的嗫嚅，话锋一转：“不过还是能看出努力了的，英语进步了。”
　　夏绥心底小小雀跃一下。
　　原安乐：“其他的我们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明白，怎么做也该有数。爸爸妈妈能看到你的态度，所以也会一直相信你的。加油。”
　　夏绥放在腿上的手微蜷了下，垂了下眼又抬起，笑着说：“谢谢爸、妈，我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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