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总有一天他要和我私奔

作者:云云PA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覆灭


      派去的人都无功而返。

      清晨送出城,等到黄昏降临,忍受他们小心翼翼、掺杂同情的眼神,带回来的永远只有一句话:

      不必再劝,各自珍重。

      刀柄快在手中折断。

      我承受着莫大的羞辱——是的,即使身处乱世,被相依为命的丈夫无情抛弃,也是永远无法被原谅的羞辱——维持城池的运转,底下那群部将并不衷心,在过去十年我们已经处理了意图造反的党派,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部下的部下,党羽的后裔,当年不忍心留下的一脉,如今打着复仇的旗帜将刀刃对准了我。

      明亮的议事厅里,那个年轻力壮的孩子推开试图阻止他的同僚,对刚满四岁,眼里的天真尚未褪去的继国少主高声喊道:稚子如何继位,拥有一个叛逃的父亲,他留下的儿子坚决不可信任!

      他想必是有备而来,此句落地后,响起一片潮汐般的响应:没错,奈奈夫人,请以大局为重。

      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衷心的臣子没有言语,反叛之声甚嚣尘上。

      有人高呼:继子退位,请更易少主!

      杂乱的声音逐渐统一,嘈杂的意见渐渐清晰,每一句声讨都是一把利剑,想要将高台上的人拼命戳下去,好让自己顺理成章实现野心,吞掉这座百年屹立的城池。

      我待他们闹够了,逐渐安静后,才说出到场后的第一句话。

      我说:我还没死,轮不到下臣放肆。

      我说:母亲近日写信慰问,特意询问了臣下近况,我没有说任何一位大人有反叛之心,我说大家都很忠诚,忠诚地效忠宗敬。

      “忠诚”被我念得很重,我冷淡的目光扫过每一位大臣垂下的脸,妄图在他们之中找到羞愧的神情,可惜终究令人失望,一个也没有。

      我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所有人听清。

      母家背靠皇室,不是可以随意践踏的存在,诸位若真有谋反意图,可以先杀了我,再将我的人头献给陛下,我的模样在皇室无人不晓,或许陛下会称赞大人们的勇武,天赐神恩,让其名正言顺继承继国。

      此话一出,满座寂静。宗敬抓住我的手,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惊恐。

      这个孩子实在年幼,我们把他惯得连伪装都不会了。

      情绪如此外露,今后该怎么办呢。

      我再次扫过大臣们的脸,有几位已经不再笃定,心下疲惫,我也算达到了目的,随即遣散了众人,和宗敬回到后院。

      阿信端来苦涩的药,我看了一会儿,还是一口饮尽,忍不住干呕两下,喘着断断续续的气息。

      宗敬一直待在我身边,他还沉浸在那股后怕中。

      我摸摸他毛绒绒的脑袋,头发已经垂到肩膀,透出乌黑的亮光。

      我告诉他都是手段,我是不会寻死的,只剩孤儿寡母的府邸,总需要有一个人狠心才行。

      这种事情就由我来做吧,他乖乖读书去,我知道他喜欢吟诗作赋,他的和歌写得很美。

      阿信送走三步一回头的少主,端坐在我身边,告诉我茶茶今天精神还是很不好,时常做噩梦哭着醒过来。

      阿信说请了城内所有的医师都不见好。

      我沉默半晌,拿出每日都会减少的信纸,向母亲写了一封家书。

      我请求她将小时候替我诊治的浅井医师送来。

      那可是皇室最有名的医师,如今的时透家比当年还要落魄,几乎是苟延残喘地活着,我本不应该打扰灾厄中的母亲,可是茶茶的病一直不见好,我不忍心。

      我对阿信说:皇室当真要没落了。

      她安静地陪着我,拿走我手中写好的信,吩咐人快马加鞭送去。

      她回来的时候,脚步刻意放缓,不愿惊扰倚靠在窗边、罕见地露出疲惫神色的夫人。

      她在门口跪坐了许久,听见我漂浮在空气中的声音,很淡,很轻。

      “......他为什么不回来呢?”

      一阵轻微的咳嗽后,声音变得断断续续。

      “他一点也不思念我吗......”

      ......

      “半年了,一封回信也没有。”

      她见我抬起沉重的脑袋,视线移转的动作都做得缓慢,我好像在问她,又好像在问自己。

      “我做错了吗?”

      阿信低头,对这个已经成为呢喃的问句,她没有办法回答。

      她俯身:您是被伤害的人,您没有错。

      我模糊的视线近来开始看不清东西,阿信说是因为晚上通宵熬夜看军务,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对她下令:准备马车,我要去鬼杀队。

      她近乎惊愕地抬头,一时间僵在原地。

      我混杂着沉闷压抑的声音再次响起:快去,让亲卫守着宗敬和茶茶,我们速去速回。

      她动作很快,一刻不到的工夫,我已经坐上马车出了城。

      望着窗外无边的绿草,农田,柴房,我有些恍惚。

      十年了,我第一次踏出那座庭院。

      原本应该激动赏花的心思,被沉重的愁绪压散。

      这样好的风景回来再看吧。

      鬼杀队总部,缘一曾在信中告诉过我地址。

      本来这是违反队规的行为,可他还是告诉了我。

      他说:我无法干涉兄长的决定,可是我不想奈奈伤心。

      他劝过了,只是岩胜听不进去。

      我理解他,于是我对他说:谢谢你,你已经做得足够了,不必自责。

      不必自责。

      我在紫藤花环绕的树下第一个看见的,是握着日轮刀、似乎刚从决斗中脱身前来的缘一。

      他头发一如既往的散乱、毛躁,刀似乎才收回去,手心和额角还有细细的汗珠。

      我替他擦干净。

      “好久不见,看样子很健康,缘一。”

      他比我高太多,微微俯下身,我才能够到他的脸。

      他却说:“奈奈生病了。”

      我眨了眨眼,想起了他小时候说的“能看见”,也不打算瞒他了:“心脏出了点问题,遗传的,不要紧。”

      我遣退了随身的侍从,产屋敷家主温柔宽容,他能允许我进入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我不能再失礼。

      我单刀直入:岩胜呢?

      缘一说:兄长出任务,还没回来。

      我心下疲累,心脏跳得有点快,面上不显,仍是一副温和的模样:那我等他。

      缘一带我参观了鬼杀队的内部。

      一听说是日柱大人的家人,队员们都很友善。

      日柱,太阳,缘一。

      我说:很了不起的称呼呢。

      他虚虚扶着我,有些固执地拒绝我自己走的意志,他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提醒我脚下有不显眼的碎石子,要小心。

      拜见了鬼杀队的主公大人,他知晓我的身份,可是他很体贴地没有告诉除了夫人之外的任何人。

      他是一个外表柔弱的男子,声音温柔坚定,仿佛他的内心也这般坚定。

      同样是大家族的管理者,他清楚一个女人身后的苦难。

      他轻声地说:奈奈夫人很伟大。

      我微微蹙眉,接受了他的赞叹。

      产屋敷大人的夫人不是自己选的,是历代神官的女儿,夫人气质清冷,面容如月,她看我的眼神除了与丈夫相同的倾佩,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同情。

      是同情吧,我已经无力分辨了。

      我这样被抛弃的女人,被同情是难免的,只要不是奚落,不是鄙夷,不是充满恶意的觊觎,就都无所谓了。

      我谢过夫人陪伴我的善意,推着缘一去继续未完成的训练,一个人站在岩胜居住的门前,望着院子里的樱花树发怔。

      遍地紫藤花的产屋敷家,这株盛开的樱花树是那么格格不入。

      死寂的心孱弱地缓缓跳动。

      我靠着廊柱坐下,任浮空飞舞的樱花撒落在身上,有一朵轻薄的花瓣落到手背,那一瞬间仿佛被谁握住了手,久违的温暖回到了身边。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樱花飘散的庭院,稚嫩的孩子递给我一束盛开的花枝。

      他对我说再见,他对我说对不起。

      他的脸上没有笑,枝头上盛开的樱花倏然落下,变成土地干涸的养料。

      我再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已经找不到他的身影。

      我哭着醒来。

      眼角抚摸的手顿了一下,慢慢收了回去。

      低沉的声音没有起伏,时隔半年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冷漠的疏离。

      “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望着他与我径直擦身而过的背影,咬牙起身,激动的情绪使我头晕,我扶着木制的柱子近乎控诉:

      “你知道茶茶生病了吗!她生了很严重的病!”

      望着他停下的身影,我忍着心脏一下下拉扯的闷痛,沉声说:“你的责任呢!你必须要承担的东西呢?你怎么能留下我一个人,你怎么能不要我!”

      我已经忘了当初选择他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充斥着现在胸膛里的全是被辜负的怒火和怨恨。

      对,怨恨。每每看见抛开最喜爱的和歌、在昏暗烛光下钻研并不精通的军务的宗敬,听见茶茶半夜孱弱无力的呜咽,收到母家即将被攻破的噩耗,以及每日每夜都要提防被人暗杀的心惊胆战,我真的受够了。

      他说他要走,当初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现在一意孤行离开了,为什么又要抛弃我?

      我看不懂他,我真的看不懂他。

      相伴十年,从未感到如此陌生。

      他没有回头,斜阳打在他挺直的背上,在地板上打下一道影子,我在那道灰暗的影子里,看到了死去多年继国家主的身影。

      如幽灵般纠缠,久久不愿散去。

      不,不止是他,还有无数的、话本里、宫闱里、乱世之中决绝抛弃的无情身影。

      我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在他再次挪动脚步离开的时候跑上前抓住他的手,在他推开我之前不顾一切地抱住了他。

      久违的拥抱,冷得让人窒息。

      自八岁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不符合规矩的事,小的时候大家说奈奈小姐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小姐,长大后大家说奈奈夫人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夫人,她容貌倾城,儿女双全,丈夫体贴强大,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被他无情推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嗤笑。

      最后一丝残阳爬过我的裙摆,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离开的时候,是缘一送我。

      他没有问过一句,就像小时候我对他的异于常人无声的体贴那样,他无声地守护我的尊严,挡住了所有想要与我说话,想要看清我的脸的人。

      他亲自送我回去。

      我坐在马车里,隔着一卷幕帘望着他的背影,以及身旁萤火满天的田园草地。

      脸上的浮肿已经消了,我揉揉干涩的眼睛,对窗外的缘一招手。

      他那袭红色的羽织在晚上也很亮眼。

      我望着澄澈的红色眼睛,一如既往的干净。

      “如果有一天我到了极限,宗敬和茶茶,能否拜托缘一呢?”

      他微微皱眉,握住了我搭在窗边的手。

      我轻声说:“拜托你,缘一。”

      月光之下,我的脸一定很美丽。

      似泪非泪的样子,没有人不会心动。

      我可以用这副模样诱惑任何一个男人,让他们保证我所重视的一切得以保全,我甚至可以嫁给任何一个男人,从此获得荣华富贵的后半生。

      可是我是时透奈奈,我是公家最霸道的女儿。

      雌伏男人身下苟且偷生的行为,我做不到。

      我只相信缘一。

      现在这个时候,我只相信缘一。

      缘一与我无声对视,荻花与枫叶的第三次飘落,他缓缓点头。

      我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从此面对依旧尖锐的臣下,我的言语不再温和,议事厅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被拖出去的人都不是我。

      我的手段比岩胜更狠,没有绝对武力的支撑,只有暴力可以。

      茶茶的病得到了浅井大夫的医治,渐渐稳定,她和我一样都有可怜的先天疾病。

      我撑着岌岌可危的继国城池又过了两年,中间打过的数次战役胜败都有,主要还是捷报居多。

      渐渐的,议事厅反对的声音变得少了,政事军务都顺利了起来。

      我将它归功于悄无声息的暗杀。

      宗敬六岁那年,缘一的鎹鸦在一个深夜带来了一则消息。

      岩胜变成鬼了。

      他自愿接受鬼王的血液,变成鬼。

      他还杀了现任产屋敷家主。

      缘一被勒令切腹,但最终被逐出了鬼杀队。

      鎹鸦说这是最后一次为缘一送信了。

      我问它缘一现在在哪里?

      它说日柱大人拜托它送信后便了无音讯。

      日子怎么会越过越艰难呢?

      明明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无法好起来呢?

      在邻国的铁蹄踏破继国城池的时候,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大堂中央,把一封封家书扔到火堆里。

      在继国覆灭的前五天,世上已经没有时透的姓氏了。

      今后我若更名回去,也没有人能将我当成贵族了。

      生来拥有,死后什么也留不住。

      我把孩子们推到阿信怀里,让她带她们走。

      宗敬想学忠诚的人殉国,我点点他挺翘的鼻子,难得对他笑着说:没必要为继国殉身,你还要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记住,最重要的就是责任。

      我也要承担我的责任了。

      被烧得烟雾满尘的屋子,曾经载满欢声笑语的时光。

      火光暖融融的,身上不那么冷了。

      今晚月亮高悬,是满月呢。

      如此,也不算寂寞了。

      我等待注定的结局,我希望就算到了地狱,也可以护着年幼的孩子一生平安。

      当个普通人就好了,摈弃继国的姓氏,时透宗敬和时透茶茶,健健康康过完这一生就好了。

      刀剑碰撞的声音接近了,我的耳朵被热浪侵袭,开始有些听不太清。

      所以听清缘一呼唤我的声音时,我以为自己已经到了极乐之境。

      ......不对,真的是缘一!

      他挑开横堵在大门的屏风,快步冲过来将我抱起,一手托着我,一手持剑挥开冲上前要杀我的足軽。

      他带着我一路冲出去,打落了马上的骑兵,把我放到马上,他最后挥退仅存的士卒,拽起缰绳扬长而去。

      我们在繁星点缀的月下奔跑,身后是火光冲天的旧梦府邸,我靠在他身上,已经没有力气去在意无形的规矩,风中泥土的清香涌进鼻子的时候,心里只觉得无比畅快。

      从来没有骑过马,从来没有在马上奔跑过。

      缘一的卷发扫过我的脸颊,就像小时候和父亲上山,躺在一大片蒲公英盛开的花海里,被小小的绒花轻吻指尖。

      那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梦。

      再也不会有了。
    插入书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覆灭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9965143/6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刚刚 来自:重庆
    战国缘一if就到这里啦。
    岩胜番外是一定要等到无限城二上映才动笔的,简直不敢想会有多帅!如果大家到时候依旧喜欢这个故事,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感谢一路以来支持我的宝贝,谢谢你们的喜欢!
    啾咪!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