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落

　　两天后，他收到了一份快递包裹。里面有一副黑框眼镜和配件，还有一份说明书。一副带有录影录音功能的眼镜。

　　后来，当他从头回顾这段经历，才恍然自己是被Y一步步培养成一个‘偷拍者’，哦，还少了一个前缀，那就是‘变态的’。

　　第一个包裹里的工具，是给他‘热身’的。那以后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内，每逢‘休二’的日子。就会按Y提前一小时发来的指令：在指定的地点跟指定的人群说话。

　　是的，就是‘说话’。无论是他的性格，还是从事的工作，都不需要多余的社交。这里的‘多余’是指能不跟人打交道就尽量避免。而这份兼职工作，正好打在他的‘痛点’上。是他的‘非舒适区’。

　　他还记得，自己的第一个任务，不，是第一份兼职，只是跟一个外国游客，用英文说‘你好，欢迎来S市’。而他，硬生生的，花了一个小时来反复练习，又过了三个小时，才鼓起勇气，对着一对花白头发的外国夫妻，说了出来。

　　当天，他获得了50元。

　　原本，他以为自己必然失去这份工作。当时，Y除了即时转账外，并未多说一个字。而他，当晚在床上翻来覆去，在心里复盘白天的情形，在那三个小时里所遇到的外国人。他觉得，如果时光倒流，他可以在半小时内完成这个工作。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把这份工作搞砸了。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在即将昏沉入睡的迷糊阶段，他还在想着，如果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一条工作。那么，Y是不是还会发第二条工作给自己。那么，自己当天原本可以多赚一点的。

　　第二天早上6:30，他的工作日闹钟准时响起。对于他这样一个作息一贯正常的人来说，两个半小时睡眠，让他大脑混沌，浑身无力。他知道自己必须起来，如常洗漱早餐然后出门‘上班’。但是，昨天，自己刚刚失去了一份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

　　在逼仄的洗手间里，昏黄的灯光下，他打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水，甩在自己脸上。额前耳边的头发都被打湿了。可惜，水还不够凉也不够冰，无法将他的头脑‘甩醒’。他双手撑在洗手池两边，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跟房子一样老旧，方形的镜面上，斑驳的附着着大大小小的锈迹。小的芝麻大小，大的有5角硬币大小。

　　镜子里映出了他发红的布满血丝的双眼。
　　昨夜的懊恼，依然牢牢的镶嵌在他的脑中。此时，懊恼中混杂着缺乏睡眠的疲惫，他感觉心中有一把火正在忽长忽短的窜着火苗，一下一下的，不断的灼烫着五脏六腑。

　　他很佩服自己的克制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最想做的，就是引喉高嚎。到底是发出狼一般的嚎叫，还是虎一般的怒吼呢？

　　他也很佩服自己，在这样懊恼的情绪下，自己竟然还能有如此的幽默感？幽默感，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拥有过，曾经谈过的两次短暂的恋爱，都被‘你是个好人，可是，，，’，这个可是，代表的多是‘无趣、呆板，当然，主要是没钱’。

　　水滴还在脸上流着，他扯过左手边毛巾架上的蓝条毛巾，狠狠的擦拭着脸孔。他好像把毛巾当作砂纸，皮肤上很快传来阵阵微微的痛感。

　　坐在餐桌边，面前是一副大饼油条和一杯甜豆浆。说实话，他并不很喜欢这种有点考验牙齿的食物。而且，这种传统的食物，价格并不便宜。这样一套，要小十块钱了。他有点好奇，老父亲怎么会买这个？

　　答案很快就来了，是主动送上来的：“我跟你爸爸，今天去邮局取工资，顺便看看今年的退休工资加了多少。”他妈妈一边喜滋滋的吃着x饭店的招牌巨型肉包，一边跟他说。

　　他这才想起来，近期家里的话题，就是今年的退休工资能加多少。首都的方案上周出来了，看来，本市的也出来了。

　　让年轻人羡慕的退休工人们啊~ 他在心里暗叹一下，默默的啃着早点。从昨晚开始，他就没什么胃口，今早更甚，因为缺乏睡眠的关系。但是他不得不逼着自己张大嘴、闭合上下颚、咀嚼吞咽，不断的重复。他努力维持‘一切正常’的形象。

　　手边的手机震了一下，探头看去，微信提示有一条新消息。
　　又是什么水果群、蔬菜群、或者奶茶群的消息吧。这些群，都是为父母加的，为了，薅羊毛！

　　他下意识的点开消息。
　　随即，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充斥在这间小小的客厅里。

　　手机屏幕还亮着，是Y发来的，有一个地址和一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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