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成春意

　　“喂。你上来啊，好一次性拿下去。”

　　林惟怜边说边走去把大门开了，又迅速返回来把烤炉的粮给弄了。

　　他和烤炉现在就像望妻石和留守儿童，两个人日日夜夜在偌大的房子里相依为伴。于是林惟怜开始致力于搜索菜谱每天变着花样给烤炉“做饭”。今天主食是牛肉胡萝卜外加蛋黄，不过烤炉每次都会把胡萝卜丢出来。

　　但也正因如此，林惟怜估摸着可能自己把他伺候舒服了，这猫也跟着粘人起来，时不时就过来贴一下。

　　林惟怜看着哼哧哼哧努力干饭的猫头，心里却想着以厨艺抓住程暶胃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转行了？”

　　林家的嘴可能是祖传的。

　　林惟怜懒得呛他哥，随意道：“坐。”

　　“坐什么坐，没那时间，要我把什么东西拿走？”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个纸箱，还未盖盒，林惟余伸手拨弄两下：“这个？”

　　见林惟怜点头又假装礼貌地问道：“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你能好好说话吗哥？”

　　林惟余笑起来，拨开纸箱上的纸盖，扫了一圈里面的东西，不禁挑了下眉。

　　纸箱不大，里面是层层叠叠摞得整齐的明信片，每一张都细致地贴了保护膜，一行行一列列，让林惟余心下止不住地咂舌感慨。

　　最上面是些奇奇怪怪可能是用以装饰的小玩意，林惟余随手拿起一个长得难以形容的陶瓷小人，转着好奇看了好几眼：“这是什么？”

　　“塞维利亚集市上的小东西。”林惟怜看了一眼，拍拍手站起来：“是当地人自己做的。”

　　林惟余没说什么，知道这个箱子真正的主人大概会是程暶，于是他问：“你不是喜欢小暶？”

　　“对啊。”

　　“那你这箱东西拿回家干嘛？”

　　林惟怜疑惑地看他，一脸不然丢在这吗的表情。

　　“你得让小暶看见。”林惟余深吸一口气，指点。

　　“我明白你的意思。”林惟怜歪斜地坐在沙发扶手上，搓了把脸解释：“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对我没有那种意思，那这些的东西对她来说只会是困扰。我不想和她之间的关系变得尴尬，也不想她有一丝丝的勉强。”

　　“那你选点不那么露骨的，试探一下。”

　　可能被戳中了心事也可能单纯被林惟余语出惊人，林惟怜一下弹直了身体，大声道：“什么露骨？！你在乱讲些什么？！”

　　林惟余神色冷淡撇他一眼，对他这幅大惊小怪的表情习以为常：“那你激动什么？”

　　林惟怜被激得站起身，对着他哥指指点点：“那是因为你！你肮脏的思想玷污了我纯洁的感情！！！”

　　林惟余无语，第N+1次想为什么林惟怜能进外务部？现在门槛这么低了吗？他这样出席国际会议真的没问题吗？

　　但仔细想想，林惟怜也觉得没什么，明信片上一开始是写满了字的，后面就只有年月日期了。

　　刚被外派欧洲那段日子，他对所有的一切都抱着未知的幻想，在每个假期出游，走过很多国家，看过各式各样的教堂，也为流浪者和吟游诗人驻足过。

　　第一次在明信片上写上程暶的名字的时候他只觉得要是这时候程暶能一起看就好了，之后次次，他的心越来越明朗，提笔的手却是一字一顿越写越慢，像是要把这个名字一次次刻进心里般。

　　终于在一个小镇，他在邮局前停驻良久，而后买了一朵雏菊走了进去。

　　那封信漂洋越海，最后在一个黄昏辗转寄回了他工作的使馆，完好的回到了他手上。

　　那之后，他就没再寄过了。

　　林惟余最终还是没把东西拿走，随口嘱咐了两句就走了。

　　林惟怜将纸箱搬进书房，烤炉跟着晃进来，见林惟怜放下箱子就要往里面钻，于是他只好暂时把猫关在了门外。

　　这间书房原本就是空置的，林惟怜回来后才偶尔做工作用。他有目的地抽出几张明信片放在檀木书桌第一层抽屉里，其他的则封好箱挪进书架的角落。

　　隐约的挠门声传来，林惟怜垂眼看着抽屉里故意放得齐整的一小叠明信片，不觉叹了口气。

　　他希望，又害怕程暶看见。

　　-

　　指纹解锁开门，点点在程暶身后拉着行李箱，看着程暶宛如丧尸一般毫无精气神地拉开大门，随后动作一怔。

　　屋内宽阔敞亮，传来饭菜香气与抽油烟机工作的声音，烤炉看见大门站着的人立马叫着哒哒跑过来。

　　她缓了一会才想起，哦，现在这个房子不止她一个人。柔和的灯光星星点点仿若实质般落下，屋外的声控灯已经暗了下来，眼前明亮的屋子像是糖果屋，散发着引人入内的暖光。

　　直到猫扯着她的裤脚了程暶才猛然回神，林惟怜的声音也响起：“怎么了？”

　　看样子应该是听见烤炉的叫声了。

　　“小暶？”林惟怜讶异一瞬，眼睛不自觉弯起：“欢迎回来。”

　　点点看着面前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的男人，一时有些一言难尽。这男人还穿着舒适的家居服，暶姐的猫在听见声还亲昵地跑过去贴了一下他的脚。

　　她麻木绝望地想：谁能管管她的死活？这种小情侣的氛围是藏也不藏了是吧？她是不是该通知云姐做好紧急预案？

　　“姐......”

　　程暶立马回身，接过行李箱说：“辛苦你了，回去路上小心点。”

　　等到大门重新闭合，林惟怜才指指门问：“没关系吗？”

　　程暶：“什么？”

　　林惟怜：“你的助理，看见我在这不会误会吗？”

　　“不会。”程暶肯定地说：“她不会到处乱说。”

　　她将行李箱往里推，在想要不要收拾东西。

　　“你先去收拾一下，饿了吧？一会就能吃饭了。”

　　他语气自然得像是未卜先知做了两人份的饭似的。

　　都走进厨房了，又探出个头问：“有想吃的吗？”

　　程暶想了想，还是说：“想喝汤。”

　　林惟怜比了个OK的手势，撸了把衣袖就钻进了厨房。

　　程暶对林惟怜的厨艺只有好奇并不抱什么期望，毕竟这位少爷小时候偷吃泡面都不会泡，还只能拉着他们几个一起跑去便利店买了之后让店员帮忙弄。

　　因此当她看见桌上摆满的四菜一汤的时候不免感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先不说味道如何，程暶看着这卖相就先比了个大拇指。林惟怜笑着把她的拇指按下去。

　　桌上摆着青菜、笋尖、红烧鱼和薄荷凉拌牛肉，再旁边是一盅鸽子汤，色泽诱人，香味扑鼻。

　　烤炉跳上桌椅，盯着那条鱼舔嘴巴。

　　林惟怜擦净手，脱了围裙。宽松的家居服、蓬松的黑发，让他看起来年轻许多，明明已经28了，却在很多时候都会让程暶看到那个十七八岁令人心动的少年的影子。

　　烤炉被他捞起来带到猫食盆面前，林惟怜推推食盆：“这才是你的饭。”

　　程暶斜着身子抻着脖子远远看了一眼，震惊道：“你还给他加餐啊？”

　　“没有啊，这是正餐。”

　　她看着食盆里鸡肉蛋黄，点缀些蔬菜，认真反思自己以前算不算虐待烤炉了。

　　“吃呀，尝尝味道。刚好昨天我哥经过，送了鸽子过来。”

　　程暶挑了一筷子鱼，立马收回不抱期待那句话，这哪还刮目相看啊，林惟怜在她这已经飞升厨神了。

　　“你在国外学的？”

　　林惟怜在她对面坐下，也提筷吃起来：“嗯，饭太难吃了，也不能天天泡面速食吧。就叫我家阿姨天天发食谱给我，工作闲下来就慢慢学着做。”

　　“那时候很累吧？”

　　新工作新环境新的人。

　　“嗯。”林惟怜不怎么在意的应了声：“你也是啊，做什么不累？我们都一样的。”

　　他暂时不想谈论两人分开的日子，于是舀了碗汤推向程暶，看她吃得开心，自己也高兴起来。

　　“把这顿饭算做‘那段约饭’好不好？”

　　室内的氛围实在温馨，两人一猫，夜幕初临，在餐桌笑着闲谈些琐事。

　　环境、氛围、人都对了，简直完美呈现了他心里预想的重逢促膝长谈互诉衷肠的状态。

　　显然状态是对的，促膝长谈尚且不论，互诉衷肠暂时是没可能的。

　　“嗯？”程暶看他：“当然好，你说了算。”

　　此时此景，林惟怜发现他根本控制不住雀跃的心情，于是口不择言一记直球：“那以后还做给你吃好不好？”

　　这种话太暧昧了，但林惟怜溢于言表的高兴让她不忍泼冷水。程暶手一顿，牛肉掉进碗里，她重新夹起，调整表情，状似平常：“好啊。”

　　林惟怜又开始絮絮叨叨：“你电影拍完了？怎么不和我说？我好去接你呀？”

　　“拍完了，你不是还要上班吗，下班了休息就好来接我做什么？”

　　林惟怜心说我想去接啊，嘴上道：“那你也和我说一声啊？你看今天，还好昨天林惟余送了东西来，要不然你想喝汤我还不知道弄什么呢，是吧？你应该多和我保持联系的。”

　　程暶开始有点疑惑了，这是希望和她回到以前那种状态吗？

　　“......知道了吧？”

　　程暶胡乱点头，装作听得认真的样子。

　　“知道什么？”林惟怜冷不丁一句。

　　“知道要常给你发消息，下次回来要提前跟你说。”程暶面无表情。

　　见林惟怜满意点头，悄然松了一口气。

　　怎么感觉......林惟怜变得有点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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