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喜欢
“呦,搁这儿演师徒情深呢?” 一个凉飕飕的声音插了进来,像把冰锥子,瞬间刺破了雪原的寂静。
两人同时抬眼。江怀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眼底覆上一层寒霜。宋钦晏瞥了眼师父的侧脸,心里咯噔一下,暗骂:真他妈晦气,怎么又是这个日本佬。
他往前挪了半步,不偏不倚,正好挡在江怀渊斜前方半步,拧着眉开口,语气冲得很:“有事?”
被私下叫做“鸡蛋”的石井健一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没事啊。” 那点讥诮明晃晃地挂在眼底,毫不掩饰。
宋钦晏被他看得浑身刺挠:“没事杵这儿当路障?走错片场了?”
石井的目光像带着毛刺的舌头,舔过宋钦晏全身,那讥笑几乎要溢出来。“随便看看风景,不行?”
“有病,得治。医院在那边。” 江怀渊的声音砸下来,比刮过的北风还冷硬。他一步上前,手臂抬起,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宋钦晏的肩膀。那是一个带着明确占有和庇护意味的动作,沉稳,有力。
石井盯着那只手,瞳孔极细微地缩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潭水吞没。他嘴角咧开的弧度大了些,玩味更浓:“嗬,江,急了?除了元铭,我可是头一回见你对别人这样。”
“我做什么,轮得着你指手画脚?” 江怀渊的嗓音像是从冰川裂缝里挤出来的,“有那闲工夫,不如留着三月十号赛场上见真章。”
宋钦晏偏过头,看向江怀渊线条绷紧的下颌线,心脏毫无预兆地重重跳了一拍。师父冷着脸的样子……确实帅得人腿软,也强得让人心安。
“哼,比赛?” 石井从鼻腔里挤出轻蔑的笑,眼神里满是戏谑和不屑,“没有你的比赛,还有什么看头?”
这话像根毒刺,猛地扎进宋钦晏心口,一股邪火“噌”地窜了上来。他在心里啐了一口:狂你妈呢,冠军写你名儿了?小鬼子。脸上也控制不住,直接甩过去一个明晃晃的白眼。
“好狗不挡道,滚一边去。” 宋钦晏的厌恶几乎凝成实质,唾沫星子都要喷出来。
“呵,牙尖嘴利?” 石井被激得眯起了眼。
“光哔哔有什么用?” 宋钦晏眉毛高高扬起,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鄙夷,“不服现在就来,障碍滑雪,从这儿到山脚,敢吗菜鸡?”
“谁他妈怕你这种半吊子!” 石井嘴上硬,眼神却已经燃起了斗意。
江怀渊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心想:这俩智障加起来能不能有五岁?不过……小徒弟这副支棱起来咬人的样子,倒是头回见。
宋钦晏心里又滚过一串国骂,语气更冲:“不敢就直说,怂包。”
“比就比!看老子不碾碎你!” 雪地里的空气劈啪作响,火药味浓得呛人。
江怀渊:“……” 他无声地往后挪了半步,把舞台彻底让给这两个即将炸毛的斗鸡。
宋钦晏眼珠子一转,忽然咧开嘴,露出点不怀好意的笑:“喂,光比多没劲。加点彩头。你要是输了,就去那边镇上,买一束……喏,就那种,用白毛线钩的山茶花,敢接吗?” 他扬起下巴,用打量垃圾的眼神斜睨着石井,挑衅意味十足。
石井咬紧后槽牙:“赢了再说屁话!”
---
比赛现场
起跳线前,两人扣紧单板。被迫充当裁判的江怀渊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宋钦晏正要戴上护目镜,动作忽然一顿。他转过身,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甚至有些耀眼的笑容,冲着江怀渊喊:“师父!等我赢了那束山茶花回来送你!” 声音清亮有力,撞在雪山间,激起轻微的回响。他戴好护目镜,朝江怀渊的方向又笑了一下,小虎牙在雪光下一闪。
江怀渊看着他的笑,心脏某个角落像是被极细的羽毛搔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的、微妙的痒。
“好,等你。” 他狭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准备——” 两人同时压低重心,肌肉绷紧。
“开始!”
两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蹿了出去,瞬间将纷纷扬扬的雪沫抛在身后。
第二段障碍是一排竖立的铁杆。
宋钦晏看准时机,俯身,蓄力,向上猛跃——单板“哐”一声精准落在铁杆上,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石井在后面紧咬不放,骂了一句日语脏话。宋钦晏百忙中回头,冲他做了个极其欠揍的鬼脸,心想:叫得欢,屁用没有。
石井见状,怒火更炽,身体压得更低,加速前冲,雪粒被他狂暴地掀起。眼看两人的距离急速缩短,即将并行,宋钦晏眼神一凛,身体猛地向下一沉,单板边缘铲起一大片雪幕,劈头盖脸朝后扬去。
“八嘎!” 后面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
宋钦晏嘴角得意地翘起,心想:跟小爷斗?老子好歹也是青少年组障碍赛的市冠军。
江怀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方,看着宋钦晏流畅又带着点刁钻的操作,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这小子,有点东西。
然而,石井脸上却突然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仔细看去,甚至有些狰狞。他猛地变换滑行轨迹,朝着宋钦晏的滑道斜插过去,在宋钦晏后方左右急晃,意图干扰。单板摩擦雪面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混乱。江怀渊眉头骤然锁紧,唇线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眸色沉暗下去。
他不再悠闲,身体前倾,速度陡然提升,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切入两人之间。
宋钦晏瞳孔微张,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赛场上那个锐不可当、杀伐决断的少年战神。
江怀渊没有看他,精准地卡向石井单板的前端。
“滋啦——!” 刺耳的刮擦声爆开!
“你他妈疯了?!板子不要了?!” 石井惊恐地大吼。
“不要了,” 江怀渊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管得着?”
“我□□……” 石井的脏话被江怀渊更用力的一抵堵了回去。宋钦晏趁此机会,操控着他的“老婆”(单板)一个灵巧的变向,彻底摆脱了纠缠。
为了胜利,也为了那束陕甘宁风格的山茶,宋钦晏将全部力气灌注脚下,速度再提一档!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轻柔地拂过他发热的脸颊。
终点线已在眼前。宋钦晏一个利落的横刹,稳稳停住,微微喘着气,回头望向山坡。
江怀渊见宋钦晏安全抵达,便不再与石井纠缠,手腕一抖,雪杖与对方的板子分离,一个漂亮的弧线滑开。
方才那惊人的沉寂与冷厉,似乎又被他完美地收敛进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愿赌服输。” 宋钦晏对刚刚滑到、脸色铁青的石井抬了抬下巴,少年意气,锋芒毕露。
石井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不多时,真从那个小镇拎回一束纯白的手工钩织山茶花。好心的店主姐姐还在上面喷了些山茶味的香水。
“给!” 石井几乎是砸过来的。
宋钦晏接住花束,浓郁的人工香味立刻包裹住手指,甜腻得有些发闷,与清冽的冰雪气息格格不入。“……没师父身上那种淡淡的冷香好闻。”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在他眼前打响。
“发什么呆呢,小萌新?” 江怀渊不知何时已取下装备,站到了他面前,微微挑眉,“我发现你这两天总走神。”
“啊?没、没发呆,” 宋钦晏下意识垂下眼睫,避开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视线。明明离赛场很远,他却觉得自己的耳朵尖在隐隐发烫。
他暗暗深呼吸几下,才鼓起勇气抬起眼,对上那双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眼睛。
他将手中的花束向前一递,声音比刚才轻了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师父,我赢了。那束山茶,给你。” 少年清亮的眼眸里,映着雪光,也映着眼前的人,盛满了难得的青涩与执着。或许是因为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角逐,他白皙的脸颊上还残留着运动后的淡淡红晕。
他害羞了?江怀渊心里掠过一丝讶异的颤动。
江怀渊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那束在寒风中永不凋零的、带着体温的白色山茶。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过柔软的花瓣,某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如同冲破闸门的洪水,汹涌而至。
“怀渊,你看,院里的山茶又开了……他答应过,等花期过了,就会回来……” 那个声音温柔而渺远,熟悉到刻入骨髓,也痛彻心扉。
——那是他的母亲。
她身上总带着山茶的清香,总爱在那座开满山茶的院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从前他不明白。现在他似乎懂了:山茶的花语,是“理想的爱”与“谦让”。那一院的洁白,是他父母年少时,至死不渝的誓言与等待……
无论年少的炽热,还是岁月沉淀后的相守,江怀渊知道,当最后一瓣山茶凋零坠地,所有的爱、恨、期待与遗憾,都随她而去了……
那双惯常波澜不惊的“深渊”,此刻也泛起了无人得见的、潮湿的涟漪。
“师父?” 宋钦晏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他的目光试图穿透江怀渊深邃的眼眸,读懂那底下深藏的过往。
“嗯。” 江怀渊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迅速将翻腾的心绪压回心底,抬眸时已恢复了平静。
“你的眼睛……” 宋钦晏敏锐地捕捉到他眼角一丝未来得及彻底隐去的微光,心里蓦地一紧,担忧混杂着细微的心疼,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
“哦,风大,吹的。” 江怀渊抬手随意抹了一下,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时间不早了,收拾一下去吃饭?烤肉怎么样?”
“好啊!去中心街那家?” 宋钦晏眼睛一亮,刚才的担忧瞬间被期待取代,眸子里像是落进了星星。
“叮叮叮——”
江怀渊裤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喂,怀渊,晚上有空吗?” 是队里经理白远。
“有安排。怎么?”
“推一下,锦赛筹备会,很多细节要敲定。十五分钟后,我办公室。”
江怀渊:“……”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嘟…嘟…嘟…”
宋钦晏离得近,隐约听到了谈话内容,眼里的星光黯了黯,但还是立刻扬起笑脸:“师父你去忙正事,烤肉我们改天再约!”
江怀渊看着他那强打精神的笑脸,心里滑过一丝歉意:“……真不好意思。”
“害,这有啥!”
十二月的雪,还在淅淅沥沥地落着。淡淡的失落,被悄然湮灭在这无边的纯白里。
“啊——爽!” 宋钦晏把自己砸进柔软的床铺,发出一声喟叹。床头灯柔和的光线下,那枚徽章泛着冷冽而精致的光泽。他伸手拿过来,徽章在指尖转动,映出细碎的光点。
江怀渊的脸,这几天的点点滴滴,天之骄子意外的妥协……各种画面和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心里那点微妙的感觉,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挠人。
他摸过手机,点开通讯录。
宋钦晏:【在?】
花果山king:【不在……】
宋钦晏:【阮尽溪,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花果山king:【!!!!!???】
花果山king:【宋钦晏!你什么情况?!有情况?!】
宋钦晏趴在床上,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打了“算是吧”,又删掉,反反复复,不知如何措辞。
另一头,阮尽溪盯着屏幕上“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急得抓耳挠腮。
宋钦晏最后只发了四个字过去:【没啥,问问。】
花果山king:【你逗我?打半天就这?等着,我到你门口了,开门!】
宋钦晏一愣,连忙跳下床跑去开门。
阮尽溪挤进来,熟门熟路地走进他卧室,一屁股坐在旋转椅上,抱着胳膊,表情严肃:“宋钦晏同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
“就……随便聊聊嘛。” 宋钦晏又趴回床上,指尖无意识地继续摩挲着那枚徽章,金属的冰冷早已被他的体温焐热。
“你脸红了。” 阮尽溪一针见血,“还有,中午朋友圈,餐盘上的倒影,别以为我没看见。”
宋钦晏一惊,瞪大了狗狗眼:“什么倒影?!”
“装,继续装。” 阮尽溪居高临下,目光如炬,“你该不会……真和我偶像搞在一起了吧?!不过也不对啊,你是个弯的……等等!我靠!你不会是单方面坠入爱河了吧?!”
“阿嚏!” 正在办公室开会的江怀渊忽然揉了揉鼻子。谁在念叨我?
开完冗长的会议,江怀渊抱着那束白山茶回到住处。门刚打开,一团毛茸茸的影子就兴奋地扑了过来,围着他直打转。江怀渊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语气里是罕见的温柔:“怀怀,这么高兴?今天干爹带你出去玩了?”
名叫“江怀怀”的萨摩耶听到关键词,歪了歪头,一脸纯真无邪。
江怀渊无奈低笑,放下山茶花,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小主子乖,干爹给你调休了,今晚咱们不出门了,嗯?”
江怀怀似乎听懂了,立刻收起笑容,高冷地一甩蓬松的大尾巴,“啪”一下轻轻扫过江怀渊的小腿,昂首挺胸走回客厅,在地毯上趴成一大团雪白的毛球。
江怀渊:“……脾气见长啊,江怀怀。”
江怀怀丢给他一个背影。
“傻狗。” 江怀渊低声笑骂,眼底却全是纵容。
他喝了口水,目光不自觉又落在那束白山茶上。幽香隐隐。他拿起花,坐到江怀怀身边,指尖再次抚过柔软的花瓣。
曾几何时,他宁折不弯,绝不妥协。可宋钦晏的出现,像一道蛮横又温暖的光,撬开他紧闭的心门。人的想法,原来真的会变——接过山茶的那一刻,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宋钦晏的笑容,他滑行时矫健的身姿,他气鼓鼓又亮晶晶的眼神……一切细节都变得无比清晰。
心底那潭沉寂多年、波澜不惊的死水,因他而泛起了涟漪,一圈,又一圈。
江怀渊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真实的心意。智者不入爱河?可当他这个“智者”遇见宋钦晏时,所有的原则和规矩都土崩瓦解。因为他明白,自己早已坠入这条没有回头路,却甘之如饴的爱河。
“我跟他八字还没一撇呢!” 宋钦晏试图辩解,但脸颊的红晕出卖了他。
阮尽溪指着他的脸:“那你脸红个泡泡茶壶!还有,你刚才提到他时那表情,啧,春心荡漾。”
宋钦晏语塞,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好友审视的目光。
他忽然想起下午离开雪场时,自己赢了比赛,得意忘形,边走边蹦跶,结果乐极生悲,“啊呀”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江怀渊闻声回头,先是一愣,随即毫不客气地爆笑出声。
宋钦晏趴在地上,又疼又囧:“……江怀渊!我鼻子疼!拉我一把!”
江怀渊一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伸手:“小萌新,直呼师父大名,不礼貌哦~”
宋钦晏握住那只温暖有力的手爬起来,没好气:“你见死不救就礼貌了?”
“嘶——” 他碰了碰鼻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我的鼻梁!”
江怀渊凑近看了看,语气里的调侃淡去,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认真:“磕石头上了?回去得上点药。”
回忆停在这里。宋钦晏还记得,江怀渊给他擦药时,两人靠得很近。师父的动作很轻,呼吸可闻。那时,他心里的小鹿就跟疯了似的乱撞。为了分散他注意力,江怀渊还跟他讲起了“鸡蛋”这个外号的来历……想着想着,宋钦晏不自觉地傻笑起来,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
阮尽溪:“喂!回神!又傻笑什么呢?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经东西?”
宋钦晏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变得清亮而坚定:“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
阮尽溪挑眉,示意他继续。
“是。我喜欢他。可能……从第一眼见到就开始了。” 宋钦晏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落地有声。
阮尽溪看着他,忽然也笑了,带着了然和支持:“可以啊宋钦晏。行,哥们儿支持你!加油,把他拿下!”
缕缕山茶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它们无声地编织成一张网,温柔地包裹住他的心脏。宋钦晏知道,从踏进雪场、看到那个人第一眼起,他就已经心甘情愿地坠入网中,再也,不想逃了。
插入书签
这几天去修仙了,下一章是旅游趴,不出意外在元旦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