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莫媞庄园

　　圣诞节那天，鹿鸣特意空出半天的时间去陪阿信。鹿鸣没有提前告诉他，想给他制造一点惊喜。

　　从店里回来后，午饭鹿鸣简单对付了两口，换了一衣服，打扮好自己，到小区门口的花店拿上提前订好的红玫瑰，开车住阿信家去了。

　　可是鹿鸣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给他开门的是一个只穿了上半身家居服的年轻男孩，眨着水灵灵的眼睛问鹿鸣，“鲜花外卖吗？”

　　阿信走过来，穿着与这个男孩同款的家居服下装，见到鹿鸣后明显心虚，“鹿鸣，你听我解释……”

　　“信哥，你要解释什么？”那个男孩瞬间明白了这2是什么情况。

　　鹿鸣不知道自该说什么好，他将手里的红玫瑰砸到阿信身上，“别再来找我。”然后转身就走。

　　总是这样，每一段恋爱都以鹿鸣被伤害告终。阿信是继初恋后鹿鸣谈的最长时间的对象，而初恋曾背着鹿鸣去和女生相亲，现在孩子都快周岁了。

　　雾蒙蒙的天空飘一点细沙粒般的雨，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小雪，可天空最终只以一种将泣未泣的姿态闭上眼，没有降下雪来。

　　——

　　“她的退却让我同时感到尴尬和愚蠢,我对自己生气……我想打她耳光，让她趴倒在地，然后再把她拥进怀里亲吻……”①

　　这是半个月后，鹿鸣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本的轨道。

　　“林先生，林先生，你又走神了。”

　　“不用管我。”林寒轻的声音带着愠色。

　　最近林寒轻对鹿鸣的态度与过去的冷漠不同，鹿鸣所能察觉到的，是林寒轻总对自己生气。

　　或许我真的应该把这里的工作辞掉，他好吓人，这两周一坐到这里就捉心吊胆，鹿鸣心想。

　　“我昨晚就已决定要吻她，但我还是一直担心：如果她拒绝呢？

　　现在，我已经弄不清她是喜欢我，或只是对我仁慈。她究竟把我当作什么呢？人要怎么做才能学会如何对待另一个人呢?

　　……

　　书籍在这方面没有太大用处。

　　但是下回，我要和她吻别道晚安。”②

　　林寒轻又只听了一小段，便又开始发呆了，鹿鸣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在想什么，索性不去管他。

　　“你继续，我去找本书。”

　　好嘛，直接坐不住了。鹿鸣没有抬头，“好的。”

　　林寒轻在经过鹿鸣身边时，右腿突然一阵无力，让他不得不扶住鹿鸣身后的椅背，以稳住身体，这使得他上半身倾向鹿鸣，鼻尖险些撞到鹿鸣的后脖颈。

　　让鹿鸣感到奇怪的是，林寒轻在他身后停留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鹿鸣原本以为林寒轻撞到人立刻便会拉开距离。

　　“林先生，没事吧？”两人现在靠的有点近，鹿鸣不敢动，怕一个转身就与林寒轻贴上了。

　　“没事，抱歉。”林寒轻从鹿鸣身后离开，到书柜那里找书。

　　原来靠近鹿鸣便闻不到他身上烦人的香水味，靠近鹿鸣闻到的味道来自咖啡豆、奶泡、黄油。

　　林寒轻站在书柜后，忘记了自己要来找哪一本书。

　　这天晚餐后，陈恩端来林寒轻要的咖啡与黄油曲奇，她与正从林寒轻房间离开的家庭医生打了一个照面，两人点点头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不管是晚餐后喝咖啡，还是喝咖啡时加一块曲奇，都不是林寒轻过去会做的事。陈恩不用问便知道大抵又和鹿鸣有关，她知道鹿鸣的主业。

　　林寒轻从衣帽间走出来，他刚换好浴衣，一刻钟后是例行的药浴。

　　陈恩原本想放下东西就走，但林寒轻没有放过她，林寒轻问她：“你说，他会同意情人关系吗？”

　　陈恩依靠强大的职业素养，带上微笑面具，回答说：“你今年才三十七岁，不比鹿鸣大多少。你每天都锻炼，身材也一直保持着。再说，你照照镜子就能知道自己很帅气。”

　　林寒轻：“好好说话。”

　　陈恩：“要我帮你说吗？”

　　林寒轻端起咖啡杯到嘴边，没有喝，只是享受着咖啡的香气，“暗示。”

　　那就是去探探鹿鸣口风，还不能让他想到林寒轻想干嘛，工资能不能加一笔精神抚慰金……陈恩说：“好的。”

　　咖啡上的拉花是空心爱心，林寒轻最终没有喝，他拿起曲奇咬了一口。

　　鹿鸣一手咖啡杯，一手拉花缸，融合、注入、拉高拉花缸、收尾，动作干脆流利，一个完美的空心爱心诞生了，他将这杯咖啡放进托盘，再从面前的玻璃展柜里夹出两片黄油曲奇一并放进托盘，店员过来将装好食物的托盘端过去给客人。

　　终于把订单都做完，店里暂时没有新的客人来，鹿鸣刚想休息一下，电话却突然响了起来。鹿鸣将围裙兜里的手机拿出来，低头一看是自已二哥打来的电话。

　　“鹿鸣，听妈说你快一个月没回家吃饭了？”

　　这一句话让鹿鸣寒毛都竖起来了，他硬着头皮回答说：“嗯，就是最近有点忙，你出差回来了？”

　　“你是不是又天天泡酒吧了？”电话那头二哥鹿盛的声音提高了。

　　“哥……”鹿鸣举着手机推门走出店。

　　“你告诉我是不是，不要跟哥哥撒谎。”

　　一月底的夜晚正是冷的刺骨的时候，鹿鸣此时只穿了毛衣与围裙站在外面。鹿鸣吸着鼻子，说：“我跟阿信分手了，他出轨。”

　　“所以你这段日子过的又跟和那个畜牲分手后一样？！”

　　“哥……”鹿鸣有点想哭了。

　　这时鹿盛的声音软了下来，“他对不起你，哥帮你教训他，你干嘛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生病了怎么办？你被人下药骗了怎么办？你想没想过你这样爸妈和大哥知道了该多心疼？”

　　而帮鹿鸣瞒着家里人的鹿盛，既心疼又自责。

　　鹿鸣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他怕自己一米八的个子站在店门口抹眼泪被人围观，“哥……对不起……”

　　“角角，”鹿盛叫了一声鹿鸣的小名，没有再多说，毕竟鹿鸣今年已经26岁了，“明天回家吃晚饭，爸妈都想你了。哥刚刚对你话说重了，快把眼泪擦擦，生哥气没？”

　　鹿鸣对着手机摇头，带着哭腔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我过来看看你死没死。”林照含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对刚下楼的林寒轻说。

　　过去读书时间从来不会有人来打扰鹿鸣和林寒轻，但今天刚坐下没多久陈恩便过来敲门了。陈恩走到林塞轻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林寒轻便起身离开了，留下鹿鸣一个人在书房无聊地翻书。

　　林照含是林寒轻的姝姝，她说自己行程临时改了时间，没买到直飞回她工作室的机票，又不想转机，便直接来这里看看朋友，再顺便看看林寒轻死没死。

　　林寒轻坐在她左边的沙发上，说：“住几天吗？让阿姨给你收拾房间？”

　　林照含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我才不和你一起住老破小，自己没苦硬吃别拉上我。”

　　“那吃过晚饭再走。”

　　“你求我我才留下来的。”

　　陈恩在去通知后厨时，同时让阿姨上去叫鹿鸣直接回家。

　　鹿鸣下楼时兄姝两人还坐在沙发上，林照含放下手里那杯六安瓜片，评了一句：“便宜货。”

　　林寒轻：“额。”

　　林照含：“你给我喝的便宜货。”

　　林寒轻当然有更好的茶，只是不想拿给林照含这个不爱茶的喝。不过林照含这晚离开时，林寒轻还是让陈恩包了两三种“不是便宜货”给她带走，那是后话了。

　　这时鹿鸣正要和林寒轻打个招呼离开，谁料林照含看到鹿鸣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一会，让鹿鸣不好意思开口了，救助般望向林寒轻。林寒轻能预想到林照含大概想说什么，但想阻止时已经晚了。

　　“你终于也有点眼光了，什么时候换的口味？你就给他打扮成这样，抠死你得了，带得出去吗。”

　　“林照含，别说了。”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鹿鸣解释说。

　　“哦，抱歉。”林照含说。

　　鹿鸣对她轻飘飘的道歉不满，但没有再多说什么，“林先生，我走了。”

　　林寒轻一直注意着鹿鸣的表情，让他泄气的是，他在鹿鸣脸上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暗喜，连意外都没有很多，只有少少的一点生气。

　　鹿鸣已经走到玄关的半身肖像那里，林寒轻突然起身过去追他。

　　“鹿鸣。”

　　鹿鸣不解地回头看向追过来的林寒轻，“怎么了吗？”

　　“我代她向你道歉，照含是我姝姝，被家里惯坏了。她刚才的话过分了，但她不会真心向你道歉，所以由我代她。”林寒轻低头致歉，“对不起，鹿鸣，对不起。”

　　鹿鸣脸上的生气消退了， “我接受你的道歉，再见，林先生。”

　　鹿鸣走后，林寒轻松了一口气。方才的举措是正确的，挽回了他在鹿鸣心里的形象。

　　偷听了他们对话的林照含拦住林寒轻，“你这么在意他？”

　　“没有的事。”

　　“我信你们没有那点关系，我不信你对他没意思。”

　　林寒轻拗不过她，默认了。

　　林照含心头五味杂陈，她说不出来是为林寒轻高兴，还是嘲笑林寒轻“被戒同”那么多年居然还喜欢男的，又或许是瞧不起林寒轻喜欢上一个圈外人。

　　“他看起来比你小很多。”

　　“十一岁。”

　　“差一岁都一轮了，你俩聊的到一块去吗？”

　　林寒轻不高兴的看了林照含一眼，心想，怎么聊不到一块去了。

　　——

　　①②摘自《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美］丹尼尔·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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