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仇人之子对我一见钟情了

　　天上来二楼，相邻的包间。坐着两个赫连人，他们很谨慎，就算是在与外界嘈杂隔绝的包间内，也用赫连语说话，将声音拉得很低，只这二人能听清楚彼此。

　　因着各地的商贩往往想要扩展人脉，打听行情，通常这天上来的大堂比这包间要受欢迎的多。

　　这二人作商人模样，却畏畏缩缩，显得格格不入。

　　面前的菜肴，也只动了几口，两人中一人生得极高极壮，眼神狠辣，一边说话一边眼睛提溜提溜的看着四周。另一个人则稍显瘦弱，面上也带着几分文文弱弱的书生气息，在那个高壮的赫连人面前，显得有些卑微讨好。

　　过了片刻，二人先后起身离开了包厢，仍是低调，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

　　当年褚炎攻陷京城，最大的助力便是草原上的赫连部，彼时的赫连虽然并非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部族，但却走了运发掘出了黑曜石、用作骑兵战甲，当时赫连的大汗赫连勤，得此机遇，同褚炎勾结，先是暗杀了洪珠族的大汗、夺取草原霸主的地位，而后转而南下，助褚炎攻占盛乐。

　　可是褚炎毕竟得位不正，立国之时，中原早不似夏玄的强盛，天下又起义不断，他只得向赫连部不断妥协，划北方八州给赫连，并允许赫连商人同中原互市。

　　早期赫连仗着褚炎的妥协，在中原横行霸道，引起百姓不满，最为出名的便是十年前沧州一战、沧州百姓不满赫连人行径，将当时赫连人在沧州的居所焚毁殆尽，此事还引起了赫连勤的不满，下令收回彼时的骑兵，放任起义军作乱。

　　可没人能想到，当时的前朝宰相沈背山临行刑之前竟然选择投敌。

　　沈背山学富五车，才学广博，有了他、无异于给晟国了强大助力。他孤身一人同赫连勤谈判，竟凭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免去了一场交战。他也凭此获得了褚炎的信任和重用。

　　自此晟国也慢慢走向正轨，百姓的生活也渐渐好了起来。沈背山建言惠及民生，实行屯田，勘探全国矿业、富强国库，此外还暗中严令禁止中原学士前往赫连。

　　是以，晟国在平稳前行十数年后，已不再需要看赫连勤的脸色，赫连人也渐渐收起从前那般横行霸道的模样。

　　不过，外患平稳、内乱又起。太子母族赵氏在朝堂盘根错节、任人唯亲，近日来，西南的朔州城不只是何人传出谣言，说是朔州的巫牢山连逢大雨，每每雨后，皆有血水自下渗出，顺山漫延，可怖至极，坊间议论，说是天神降灾，晟国气数将尽。

　　本来这谣言距离皇城十万八千里，却不知是何人暗中操作，竟编成民谣传到了朝堂之上。一时间龙颜大怒，人人自危。

　　不过这云州城倒是没感受到天子之怒，一旧如往常一般，东街行人络绎不绝，天上来中各方游客推杯交盏。

　　这两个赫连人却不受这热闹氛围感染，径直下了楼来到柜台前结了账，全程都没有多说一个字，结了账之后便低着头匆匆离去。

　　可往往越是小心谨慎，越容易出错。

　　天上来大堂内，一北方来的商户刚刚吃饱喝足，正准备前往账台结账，因着喝了些酒，所以走路摇摇晃晃，偏这两个赫连人低着头，并未注意到前方突然出现的商户。砰的一声，二人便撞在了一起。

　　那北方商户招招手道“无妨、无妨。”今日他来云州做成了一件大生意，本就高兴，多喝了几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也就不想计较。

　　和他相撞的那高大赫连人，按照平时定不会吞下这口气，可如今他需得谨慎一些，所以此刻并未发作、只是恶狠狠的瞪着那商户，那眼神真是渗人，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这倒也罢了，偏偏嘴里还用赫连语狠狠咒骂一声。

　　这下那北方商人可就不乐意了。

　　他毕竟也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同赫连人打过交道，这句话分明是骂人的话。

　　待那赫连人收回目光，还未走出一步，那北方商人借着酒劲，从背后用力推了一下那高壮男子。

　　“你这赫连人，好没礼貌！撞了人不道歉也就罢了，还骂人！你不许走，你得给我个说法。”

　　那高壮男子本就恼怒，现下更是怒不可遏，通身散出阴森森的压迫感。他身旁那个稍微文弱一些的赫连人则急忙拉住他在他耳边小声道：“小可汗，不可，我们还有太子陛下交代的要事，切不可因小失大。”拉着他就想转身离开。

　　那北方商人起初见他这幅要吃人模样，本是有些害怕的，可现在看来，觉得他不过是个纸老虎，便声量更大了一些，道：“你们这群异族人，还以为现在是十年前啊，我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们想再横行霸道，那不能够，大家说是不是啊。”

　　听闻此，那高壮男子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眼中充满杀意。

　　可那北方商人却未意识到危险、说着说着还凑近了一些，用手指着他道“：我告诉你，你们这些草原人就是粗蛮、所以才......”

　　还未说完，那赫连人彻底忍不了了，怒目圆瞪、握紧拳头便准备打过去，只差一寸便要打到那商人的脸上、怎料那身旁文弱的一人竟在关键时刻硬生生拉住了他，冲他使劲的摇头。

　　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他狠狠推开另一人，转身离开。

　　而那商人此刻倒是瘫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大堂内看热闹的众人纷纷投以同情的目光，而后又收回视线，不再去看。

　　“没打起来，真是没劲。”

　　片刻吐槽后，大厅内又像是若无其事一般重回往日的喧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二楼上，王孙昭然和褚墨尘并未注意到外头发生的这档子事。此刻、二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正准备离开。

　　褚墨尘将房门打开，小二便迎了上来，“王爷可是要走了吗？我去将王爷的马牵来，王爷稍等。”

　　褚墨尘笑着道：“有劳。”

　　随后小二便跑着下了楼，褚墨尘和王孙昭然也跟着下了楼，厅中人少了许多，待来到大厅，褚墨尘去了账台，王孙昭然则看着外面马车心中若有所思。正准备上车之时，忽而身侧后方的马厩传来一声异动，小二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沿路人群四散奔跑。

　　原来刚刚那两个赫连人一前一后去往马厩牵马，待到马厩四下无人之时，那高壮男子猝不及防回头，转手狠狠给身后之人的脸上来了一拳。

　　口中用赫连话阴鸷道：“赫连闫，你就是个狗奴才，那个褚风堂也是个狗奴才，奴才就要记住自己的身份，既然你今日敢拦我，那你便替那个中原人接下我这一拳。你记住，要不是父汉最近疏远我，我赫连耶律才不屑与他为伍。总有一日我要将这中原也变成我赫连部的江山，我要将他们所有人都踩在脚下，让所有中原人都成为我的奴隶！”

　　原来说话之人竟是赫连部大可汗的长子赫连耶律，而刚刚被他打到在地是大可汗的第七子。

　　不过纵然是可汗的儿子，他却自小都不受待见，只因他的母亲是个罪奴。当年赫连勤将洪珠部几乎屠杀殆尽，只留下些许人当做奴隶，他的母亲因为貌美被赫连勤收入账中，可不过一月，便将其抛诸脑后，一个不受宠的罪奴之子，自当活的谨慎小心。

　　赫连闫此刻口中鲜血直流，却还是卑躬屈膝面上不敢有丝毫不满，顺从道：“小可汗，您说的对，奴才该打。”

　　赫连耶律最看不惯赫连闫这般懦弱无能的模样，现下心中怒火难消，转身便拿起马鞭，欲狠狠抽打他，可没想到，使力太大，一下打到了一旁低头吃草飞儿身上。

　　飞儿受了惊，长啸一声，挣脱了马缰绳，横冲直撞。那小二刚刚到马厩前，便见那庞然大物挥舞着四个蹄子朝自己脸上飞奔而来，吓得腿都软了，急忙转身朝外面跑。

　　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救命啊！死人了！要死人了啊！”

　　这凄惨的叫声吸引了街上行人驻足观看，但当看清店小二背后之物，又惊慌之下四散而逃。一时间这天上来门前街道乱作一团。

　　飞儿呼啸着朝王孙昭然而来，它是匹温顺的马儿、也是一匹不可多得的良驹，四肢健壮有力，可行千里而不怠。现下没有了平时的温顺，倒是一个活脱脱的猛兽。

　　忽而从王孙昭然面前跑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妇，因着惊吓逃跑中双脚一软摔倒在了地上，撑着胳膊却始终没有力气，在地上痛苦的呻吟。

　　而飞儿两只眼睛像是要瞪出来一样，速度不减反增，前爪抬起、离那老妇不过几寸距离，老妇下意识的用双手挡住头，浑身战栗。霎那间只感觉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一般，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了。

　　可过了片刻身上却并未有想象中的痛觉，耳边嘶吼的叫声也渐渐平息，人群慌乱的脚步好像也变得平缓了下来。老妇壮着胆子将胳膊放下，只看到刚刚还要吃人的猛兽，此刻竟然温顺的低下了头。

　　顺着再往上看去，马背上坐着一个男子？不对长得花容月貌，是个女子。看不清她的神情，只微微看到她微微低着双眸，胸口正剧烈的起伏。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到大家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王孙昭然回过神来自己便已经坐在了马背之上。

　　沿街的路人只看到一个身轻如燕的人，轻轻一跃，踩到了身旁的马车顶上，再一个翻身，便单脚立在飞奔的马儿身上，而后一个俯身，便稳稳坐下，手中不知何时拉住了缰绳，向后一拉，便将马头向后调转......而这发狠的禽兽，走了几步竟变得温顺了下来。

　　从开始到结束只不过短短几瞬，转个头的功夫便已经结束。快到让大家怀疑刚刚是不是集体做了个梦。

　　而另一旁，褚墨尘在大厅内听到街上的呼喊声，旋即放下手中之物冲了出来，但他也同路上众人一般被眼前场景惊讶的说不出话。

　　一时间，沸腾的长街如同时间定格一般。

　　不过，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当年护送王孙昭然出宫的两人林仲楠乃是当时的上柱国英威大将军、当年随夏玄皇帝也就是王孙昭然的父皇，王孙邺征战漠北，以一当百、从敌军突围。自然武功盖世、高深莫测。

　　这么多年，王孙昭然师承于他，除了展现惊人的天分以外，她对自己有着超出常人的狠辣、寒冬酷暑、从未有一日放松。一个动作、若不练到满意，便惩罚自己，夏日站桩受烈日炙烤、冬日下水受刺骨严寒。早在她十五岁砍下狼王首级之时，这天下已鲜少有人能够和她匹敌。

　　此刻虽然她失去了记忆，可是这些早就成为身体本能的反应、纵使暂时忘记了如何支配，却也是旁人夺不走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回过来神，开始欢呼着，“好，好样的。”

　　褚墨尘将那老妇扶起，而后，慢慢走近王孙昭然。王孙昭然低着头，她背着光，神情处在阴影之下，褚墨尘心下担忧，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而且现在王孙昭然明显有些不对劲。

　　他走到王孙昭然面前轻声道：“姑娘？”

　　王孙昭然双手握着马缰绳，微微颤抖，额头噙满汗水，她此刻莫名感到心悸，不是因为自己害怕失控的飞儿，是一种莫名的恐惧、对于未知的恐惧，像是站在一个看不见底的悬崖旁，不时出来阴森的冷风，让她浑身战栗。

　　忽而，褚墨尘的声音传入耳畔，王孙昭然猛而回过神，眼前少年的少年迎着光，浑身笼罩着柔和的光晕，对视的霎那间，通身的冷意褪去，也她再也没有了力气，眼眶中不知何时蓄满的泪水顿时倾斜而下。而后，失去力气，昏了过去。

　　王孙昭然抬头的那瞬，也将她的神情暴露无遗。这是第一次，她将她的脆弱毫无掩饰的展现出来，褚墨尘心中像被狠狠刺了一下，幸而他的动作够快，稳稳的接住了王孙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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