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耳机里听什么

　　那是江岫白被前公司推出去跟圈内臭名昭著的制片人——张胖子“应酬”的时候。

　　冰冷的玻璃杯沿出到唇边时，江岫白心里那点被强行压下的不安骤然炸开。经纪人谄媚的笑容和助理略带怜悯的眼神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几乎是辛辣液体划入喉咙的瞬间，一股不属于酒精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感直冲头顶。

　　不是酒！

　　意识深处警铃大作，身体比思维更快，没有半分迟疑，攥紧拳头狠狠砸在了张胖子那张肥腻的、带着yin笑的脸上。

　　“嗷——！”杀猪般的惨叫和酒杯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混乱中，江岫白只觉一股邪火猛地从下腹窜起，属于Omega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张胖子捂着脸，那双粘腻浑浊的眼睛迸射出欲望和暴怒、混合着他身上浓烈油腻得令人作呕的Alpha信息素，几乎要将江岫白吞噬。

　　“妈的！给脸不要脸！”张胖子怒吼，伸手就要来拉江岫白。江岫白眼前阵阵发黑，药效的发作让他连骨头缝里都渗出难耐的酥麻和燥热。

　　他咬破舌尖，剧痛换来一丝清明，在张胖子的手即将触碰到他后颈的瞬间，撞开了那扇厚重的包厢门。

　　走廊新鲜的空气没能让他体内肆虐的火焰得到一丝平息，视野摇晃模糊，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自己信息素失控的甜腥和包厢里残留的污浊气味。

　　江岫白几乎快晕了过去，就在江岫白绝望之际，电梯间冷白的光线刺入眼帘。

　　视野里，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正静立等待。裁剪精良的深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侧脸线条冷峻，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气场。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若有若无、熟悉的Alpha信息素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瞬间扎进了江岫白混乱的意识。

　　是他！顾承宴！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腾空劈下，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理智和顾忌。江岫白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踉跄着扑过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猛地攥住了顾承宴的西装衣角。

　　他抬起头，眼眸里破碎的惊惶和孤注一掷的哀求几乎要溢出来，喉咙里挤出破碎不堪的气音：

　　“顾总……救我……”

　　他本以为顾承宴会拒绝，毕竟不管是谁，突然被一个似乎正在发热期的Omega缠上，心情都不会好。

　　似乎是为了印证江岫白的猜想，顾承宴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个度。

　　但很意外的，顾承宴冷着脸，对着紧随其后追出来的张胖子说了句“滚”，随后把他打横抱起，江岫白就是在这个充满乌龙茶味的温暖怀抱里晕了过去。

　　后来每次江岫白一想起第二天自己在顾承宴的住处醒来时，鬼使神差开口问顾承宴要不要包养他，还是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清醒。

　　他没想到顾承宴会答应，就像前一天晚上没想到顾承宴会帮他一样。

　　顾承宴公司办事的效率很高，几乎是不到两个小时，就有人将合同送了进来。

　　“你公司那边解约了吧，违约金我帮你付。签到星宴文化这边，经纪人和助理我重新给你安排。”

　　江岫白没想到对方连他的公司和经纪人助理这层到想到了，他有点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了，说话都激动得有点结巴，“好……好的。”

　　顾承宴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拿起合同翻了翻，随后递给他，“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的，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合同内容是什么来着？江岫白记不太清了，好像那个时候也没认真看。顾承宴会救他，也同意包养他，总不至于在合同上坑害他。

　　不过如果真的坑害他也没关系，江岫白不会介意。江岫白这样想着，大致看了一眼，低低说了一句“没问题的”，就在签字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顾承宴接过合同，盯着他的名字看了好久，久到江岫白有点不安。

　　江岫白低头攥了攥衣服下摆，有点不知所措，试探性开口：“顾……顾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顾承宴摇了摇头，看着江岫白，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

　　“过来。”

　　江岫白愣了愣，犹豫一下还是坐了过去。他想说自己坐这里就好，但顾承宴的眼神很深，他拒绝不了顾承宴，也拒绝不了这个可以靠近顾承宴的机会。

　　顾承宴微微挑眉，嘴角带着一点玩味的笑，目光锁住近在咫尺的人。他附身，距离骤然缩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江岫白的耳廓和侧脸。

　　“江岫白？”

　　江岫白呼吸一窒，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能僵硬地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不断攀升，一路烧到了耳根。

　　江岫白喉结无声滚动了一下，他垂下了眼帘，几乎要把下巴垂到胸口，眼睛快把地板盯出一个洞，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单音：

　　“……嗯。”

　　一声极低的轻笑从顾承宴喉间溢出，他抬起手，指尖穿过江岫白柔软的发丝，掌心温热地覆盖上他的头顶，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

　　顾承宴有点意外，他没想到江岫白这么容易害羞，目光在对方泛红的耳尖被低垂的睫毛上流连片刻，才慢悠悠开口，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像一颗……柚子。”酸甜，微涩，还透着点让人心痒的清香。

　　江岫白感觉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把头往下埋得更低。

　　顾承宴看着缩头乌龟一样的江岫白，还想再逗逗他，门就被敲响了。

　　江岫白松了口气，抬起通红的脸看向门口，是一个穿着休闲但不随意，神情不满的女生，“你最好有事。”

　　顾承宴无视她的不满，朝她招手：“过来过来，这是你的新艺人。”

　　女生不耐烦的神色在看到江岫白时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江岫白的错觉，感觉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她走到江岫白旁边，伸手在顾承宴刚刚揉过的头顶上又揉了两下，看向顾承宴，“你从哪挖来的弟弟，长得这么好看！”

　　江岫白有点不好意思，刚要自我介绍，就听顾承宴开口：

　　“你管我从哪挖的，这是柚子，以后交给你了。”

　　江岫白还没从“柚子”两个字里回过神来，就听顾承宴向他介绍：

　　“柚子，这是林笙，星宴旗下的王牌经纪人，以后就由她来带你。”

　　江岫白呼吸一窒，刚松的那口气又提起来了，这个称呼……未免也有点太犯规了！那个带着笑意和几分戏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搅得他心绪不宁，思绪不受控制地越飘越远。

　　“叮。”

　　一声轻响，如同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江岫白眨了眨眼，眼神从失焦的茫然中慢慢凝聚。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指有点僵硬，已经黑暗的屏幕因为消息的推送亮了一瞬，他解锁屏幕，一条信息静静地躺在那里。

　　发信人的名字却让他心头一跳——顾承宴！

　　顾老师：柚子，明天有戏吗？没有的话方不方便来一趟公司？〖转圈圈〗

　　江岫白有点迟疑，明天确实没有他的戏。但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好多，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顾承宴，迟疑了半天，还是慢慢打字：

　　“顾老师，我明天没有戏，方便的。”

　　顾承宴秒回，“好，明天让小陈送你过来。”

　　江岫白想了想，回了一个表情包：小狗OK.jpg

　　小狗的表情包凝固在聊天框底部。江岫白盯着它，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房间又陷入了黑暗。他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上空调出风口微弱的光点发呆。

　　明天……顾承宴想说什么呢？

　　清晨的闹钟尖锐地撕破了混沌的思绪。江岫白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顾承宴的对话框，他有点后悔昨天答应顾承宴了。

　　直到他推开顾承宴办公室的门时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久前也是在这间办公室，自己递出了解约合同。

　　如今顾承宴穿着件衬衫，领口处系领带的时候少扣了两颗纽扣，袖口随意挽起，正低头翻找文件。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准确无误的捕捉到江岫白，嘴角扬起，语气轻快得像昨天那个转圈圈的emoji。

　　“柚子来了？挺准时啊。”

　　不知是不是江岫白的错觉，顾承宴看到他的那瞬间眼里似乎闪过了一抹无措。

　　江岫白率先移开了目光，看着顾承宴的办公桌，点点头，沉默了片刻。他跟顾承宴解约后，又是微博又是热搜，可现在见面顾承宴的反应又如此的……仿佛这些事情未曾发生一样，江岫白也只好打消了询问的念头。

　　“顾老师，你找我有事吗？”

　　顾承宴伸手拿了文件，又放下，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对，楚导看到了你的视频，想邀请你去他的新电影试镜。林笙回来了，在楼下，你去找她聊聊吧。”

　　“啊？……好。”江岫白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有点不明所以，顾承宴口中的楚导，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楚桐鹤。

　　楚桐鹤是圈内为数不多年纪轻且才华横溢的导演。他拍的第一部电影就拿下了好几个奖项，此后拍的每一部电影，几乎都是奔着拿奖去的。

　　楚桐鹤也是圈内出了名的不爱流量，他看人从不看演员的热度，而是看演员的实力和可塑性。

　　江岫白不明白这么大的好事怎么会轮到自己，跟顾承宴道别后就去楼下找林笙。

　　“林姐，怎么回事啊？楚导怎么会邀请我去试镜啊？”一见到林笙，还没等林笙开口，江岫白就叭叭叭的询问。

　　林笙见状，好笑地摸了摸他的头，“小江，我也是今天早上来公司才收到的消息。楚导看了你唱《七里香》的视频，觉得视频里的感觉非常符合他新电影一个最重要的片段。”

　　“什么片段啊？”江岫白睁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林笙，林笙无端地想到了自己老家养的那条小狗，也是经常睁着眼睛看着她。

　　“楚导新电影的主角是一个聋哑人，所以只能通过表情和肢体动作来向观众传递情感。试镜已经开始一个月了，前两轮试镜一个让楚导满意的都没有，直到看到了你的视频，他觉得你很符合他心目中的角色，所以邀请你去参加下个月的第三轮试镜。”

　　江岫白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把握！不过楚导的试镜也很苛刻，这部戏是不是快杀青了，拍完就准备一下，然后我们去试镜。”

　　“好！”一想到自己有机会去拍楚桐鹤的戏，江岫白瞬间冲满了干劲。

　　林笙带着江岫白往停车场走，说话间给小陈发了消息，“小江，你在这等等小陈，我去开车。”

　　江岫白掏出手机想告诉周浔清这个好消息，却看到电梯门打开，顾承宴走了出来。他似乎是看到江岫白，改变了步伐往江岫白这边走过来。

　　江岫白此时装作看不见已经来不及了，便老老实实地跟顾承宴打了个招呼。

　　顾承宴看着他，“楚导的戏很难得，好好把握。”语气平静，但眼神中却带着不容错辨的专注和……期待？

　　江岫白心跳漏了一拍，余光看到林笙把车开过来了，匆匆跟顾承宴道别后就上了车。

　　顾承宴看着江岫白落荒而逃的背影，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般，“挺可爱的。”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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