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魔王前的日子

　　吃完饭后，收拾好桌子，周野再去穿被林尘挂在架子上的的破烂衣服，随后端正地坐在林尘对面，整个过程林尘闭眼仿佛入定一般。
　　“仙君？”周野先开口叫道。
　　林尘没有答复，可能在等他下一句话。
　　但下一句话周野迟迟没有说出来。
　　为了接上话头，林尘说：“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我还以为仙君在入定修行呢。”周野尴尬一笑，“这一天叨扰仙君了，如今夜色将近，我也不便留在此处，仙君宽宏大量，不仅原谅我之前的失礼还对我多加照顾，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来日必报。”说罢，周野起身为林尘深深鞠了一躬，再转身离开。
　　“你打算去哪里？”林尘的声音在周野背后响起。
　　这一问让周野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说：“我有去处，仙君不必担心。”
　　“既然有去处，为什么雨夜不回家？”
　　“那晚是被赶了出来”
　　“被谁？”
　　“.……工地那边的人。”
　　“你的去处就是工地？”
　　“额……”
　　“你的家里人呢？”
　　逼问至此，周野的手已无意识间摩擦着门框。
　　林尘望着那开门的背影说：“给你一个选择，你可在此处与我同住，我来此是为了进武夷秘境，这一年我一人不知有多无聊，你可以留下来陪我解闷。”
　　门那边好半晌没有动静。
　　看着那犹豫的背影，林尘心下了然，他这好意来得太突然，周野会怀疑，也会不知所措。
　　“当然，你肯定不能白吃我的、住我的，这一年你就为我跑跑腿，事情不会太难，干得好的话我会给你报酬，报酬只多不少。”
　　林尘这话一出像是给了周野台阶下，周野兴奋转身，高兴道：“多谢仙君收留！这类活我干过，会让仙君满意的！”说罢他直接奔向林尘那边，跑起来的那几步终于出现了一股少年劲。
　　林尘是看着他跑过来的，周野喜欢给自己梳高马尾，而林尘通常给自己留的是低马尾，平常的时候，林尘的姿态都很端正，那直直的低马尾就顺着他的脊背流下来。
　　刚刚看到周野的高马尾在奔跑的时候灵动摇晃，林尘觉得那是一束鲜活的光亮，他非常喜欢这样的自己，满心满眼的喜欢。
　　这样的模样才配得起周野的名字。
　　我不想你变成林尘。
　　“仙君？”这一呼唤，让林尘回过了神。
　　林尘轻轻咳了一声，他的视线躲开少年炽热的目光，一瞬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后，开口说：“你生辰是多久？”
　　“小的生辰是天地丁字21年八月十三日。”周野恭敬地回答。
　　“不必用这样的称号称呼自己，你十六岁练气五层，何时开始的修行。”林尘又问。
　　“小的……我十三岁开始的修行，比较愚钝，才堪堪到达练气五层。”林尘刚刚那个问题好像勾起了周野不好的回忆，这句话周野回答的声音有点虚弱。
　　“你为何这么晚才开始修行？”毕竟修行这事越早开始越好，林尘也就顺口问了一下，早年时候的人最有灵性，万物灵力都很喜欢这样的人。
　　周野：“我来自乡野之间，早年是想读书考学，所以在乡间学堂学了三年书，然后被老师举荐到镇里读书，只有镇里才会有灵根测验，我是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有灵根，此后才开始踏入修行。”
　　林尘：“你是金木双灵根，资质已是不错，进入宗门应该会得到宗门的培养，修行三年，与你同样资质的怕不是已经炼气七层了。”
　　周野开始有点紧张了，他尽量稳住气息开口道：“修行一事上，我虽然愚钝，但是跑跑腿还是可以的，还望仙君不要嫌弃。”
　　这一句话林尘是没有想到的，他这么说本来是想探探周野平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没想到被他解读成了这样，静默一瞬间林尘再开口道：“我没有嫌弃你，……你说过你干过这类的活，是给谁干的？”
　　周野：“哦，是给我宗门的少掌门干的，我也就是给他搬东西，外出任务，跟在他身边能经历很多事，还有一些资源也可以随他外出收集。”
　　“所以炼气五层，工地打工？”林尘毫不留情地戳穿周野现状。
　　“……这仙君咋总是挑别人的刺头呢？”周野在心中默默地想，他坦然接受自己现状，接受命运就是如此安排，不然要向命运反抗吗？怕不是反抗的剧情都是命运安排的。
　　“好了，不戳你的痛处了，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周野两个字是哪两个字？”林尘抬头看着少年的眼睛，这是周野过来后他们的第一次对视。
　　“回仙君，周全的周，野草的野。”那少年视线躲闪。
　　“这是一个好名字。”
　　“谢谢仙君夸奖，父母为我起的名。”
　　“去睡觉吧，你睡床，我入定。”
　　“好的仙君。”
　　.
　　一夜过去，清晨到来。
　　周野刚刚睁开眼就看见站在床边的林尘。
　　“！！！！！！”吓死个人，哪有主子起得比干活的人还早的道理！这才刚刚上任第一天就犯错误了！“仙君早啊，我马上就收拾好！”周野打了招呼后连忙起身。
　　林尘：“不急，今天出去收拾一下你。”
　　“啊？”周野那边穿衣服的动作一下卡顿住，“仙君我以后不会起这么晚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次吧。”那声音最后有一点颤。
　　“.……”，林尘第二次接不上周野的话。
　　“不是打你，是给你买一些衣服。”也怪林尘自己没把话说清楚，所以他再多解释一遍。
　　那边免死金牌一出，周野这才敢松一口气，继续动作。
　　少年动作利索，洗脸梳头穿衣一气呵成，途中他看了看他那破烂的衣服，“其实还能看得下去吧。”他自我安慰着。
　　过了一会，周野：“仙君我收拾好了。”
　　“走，我昨天白天把这个街道逛了一遍，找到了几家服装店，我先带你去那些地方。”
　　“好的仙君，我为你开门。”
　　.
　　这才清晨，空气中还有水汽蔓延的味道，石板路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仙君慢走啊。”店小二热情招呼道。
　　街道宽阔，可容下两辆大马车移动，比潮湿的气味更先到达鼻子的，是早餐店里的包子味。
　　“你喜欢什么馅的包子？”林尘此刻突然开口，那包子铺老板的吆喝声在周野耳朵里瞬间就没了诱惑的味道。
　　“仙君我可以不吃早饭。”周野实在讨厌别人为他做多余的事，他不想欠别人人情，对周野来说，林尘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可能林尘不在乎他随手做的小事，但周野的生活经验却是不允许他忘记这些小事，这些恩情是他以后要偿还回报的，别人为他做的越多，他就要记得越多。
　　林尘读出了周野语中的一点疏离感，以前的自己怎么这么难搞。
　　想了一会对策，林尘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些银子，“你不好好吃饭，身体虚弱，我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帮得上忙吗？自己去买东西吃，你的伙食费早从你的报酬里扣了，不管你吃不吃，吃多少，都会扣那么多。”林尘摆出一副威严的样子，说这话时就像雇主在下要求，只有这样利益明确的关系才能让周野坦然接受林尘的好。
　　周野拿了银子看了看林尘，然后说：“仙君我伙食费多少啊？”
　　额……现在的物价怎么样呢？林尘早已经过了精打细算的日子，而且已经辟谷，他也只在想吃的时候吃些东西，他好久没注意衣食住行的花费了。
　　要是让周野定，他不会亏待自己吧。
　　于是林尘决定扮演一个财大气粗的形象，金子银子什么的，他不在乎。随便在乾坤袋里一翻，一个鸡蛋大小的金元宝就出现在他手上，金灿灿的元宝直逼周野眼前。
　　路人的眼睛都直了！
　　周野：“仙君！我没有把自己卖了！而且我只为你干一年的活！”那金灿灿的元宝像是卖身契，周野不敢碰一点，他赶紧往后退。
　　林尘：“我修为圆满，钱财乃我身外之物，毫无用处，给你也算是发挥了它的作用。”
　　周野急忙摇头。
　　林尘不语，他和周野之间的观念差距很大，但都是不喜欢麻烦的性格，他懒得再说“你收下罢”这类的话，一想到要这样推来推去，林尘周围气压都低了许多。
　　林尘：“要还是不要。”
　　周野感觉这个话题要谈崩了，仙君看着也是气度从容的修仙大能，可能真的不在乎钱财吧，还是规矩地收下。
　　“周野！”远处传来一声高喊，跑来的是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年轻人。
　　周野林尘二人双双转身。
　　林尘：“这是谁？”
　　周野：“我宗门的少掌门。”
　　那青色少年周围还有一个黑色的剑客，是一个气度不凡的高手，紧紧跟随着那奔跑的少年。
　　林尘仔细观察来者，青色少年眼尾上扬，眉毛张扬，眼神锐利富有心机。
　　那黑衣剑客神情严肃，死气沉沉。
　　林尘心中想：“来者不简单。”
　　周野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和来者默契击掌。
　　“周野！你也在这？”青衣少年一拍周野后肩，然后顺势把右手臂搭在周野肩膀上。
　　“嗯，你来这儿干什么呢？”周野面带笑意地问。
　　“这武夷秘境明年不是开了吗，各大宗门也都派人来此处定好房间，我来这里熟悉熟悉环境。欸？这位是谁？是你的亲人吗？”青衣少年和周野打完招呼，再向林尘作礼，说：“阁下好。”
　　“小友你好。”林尘礼貌点头。
　　“这位仙君是我的雇主，我是给这位仙君打杂的。”周野对青衣人说。
　　青衣人礼貌地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两人，不可思议地开口道：“稀奇，我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两个陌生人，我还以为是你的哥哥呢。”
　　“哈哈，是吗，我没注意到。”周野尴尬地接过话，他好久没有看过自己脸了，天天为生活忙活，不是心累就是身累，没闲心注意自己也没闲心闲钱打扮自己，少掌门说是就是吧。
　　“好了，我继续忙活我的事了，后天宗门就要开堂了，记得准时到哦。拜拜～”青衣人挥了挥手，与黑衣剑客一起走了。
　　“拜拜。”周野一板一眼地挥了挥手。
　　林尘有点好笑地看着这一幕，他能明显感觉到周野社交时僵硬的状态，所以周野抬头看他时，看到的就是林尘一副挑逗的模样。
　　林尘：“周野，人家把你当好朋友看才和你勾肩搭背，你整个人为何这么僵硬呢？”
　　周野没和他贫嘴，他认真地说：“那人是凌云宗少掌门谢宴决，我不过是一个四处流浪的乡野之人，我内心怎么平衡这关系？”
　　凌云宗？这一宗门在后世算是小有名气，谢宴决也是以手段严厉出名。
　　“你能入此宗门也算前途无量，这一年间你可以正常生活学习。”林尘温柔地对周野说。
　　周野眼睛亮了又亮，林尘不太明白周野的眼睛怎么就生动了起来，他不过是尽量消除他对周野日常生活的干涉，没有他林尘，周野也是可以学习生活的。
　　但其实周野喜欢的是前一段话，林尘对他未来的认可，他需要有人指明他目前的选择没有错，他是适合修仙的并不是强求因果，他自己摸索的这三年修仙是值得的。
　　“愣着干什么，赶快去买包子。”林尘催促道。
　　“好的仙君！”周野欢快地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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