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

　　二中附近的餐馆不算多，火锅店只有那一家，两人一起在街道上走着，今天天气突然转凉，段雨棠穿的有点单薄，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穿着吧。”一道清冷却温柔的声音传来，眼前是身旁的男孩递来的藏蓝色外套。

　　段雨棠盯着眼前的外套出神，只觉得心脏在疯狂跳动着——这样好暧昧！

　　段雨棠接过外套穿上，外套还残留着他的余温，女孩穿起来松松垮垮的，袖子太长，女孩挽了挽，抬头向他道谢。

　　身旁的男孩外套下是一件白色卫衣，和刚刚穿着一身深色衣服，显得冷酷疏离的感觉不同，现在的他看起来更阳光柔和。

　　两人来到火锅店，因为是国庆假期，店里的客人还是很多的，服务生带他们来到一个空桌，两人坐下拿手机点菜。

　　段雨棠点了几个经典菜——肥牛卷、虾滑、毛肚，剩下的就让江今熠点了，自己则是去调料台弄调料。

　　“你吃辣吗？”

　　段雨棠拿着一碗调好的调理回来，江今熠点菜点的差不多了，问她要什么锅底。

　　“点个鸳鸯锅吧，我不太能吃辣。”

　　段雨棠不太能吃辣，但是又觉得清汤太寡淡，所以吃火锅都会在清汤锅把食材煮好，然后在辣锅里面涮一下，最后在蘸放了很多糖和芝麻酱的调料中和一下。

　　段雨棠几乎每个菜都是这一套流程吃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麻烦？”段雨棠见江今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不禁问。

　　段雨棠对吃的很挑剔，太寡淡的不行，太辣的也不行，不吃葱姜蒜和香菜，但是吃的菜没有这些调味她又觉得差点意思，所以必须放了以后，吃菜前再把它们挑出去。

　　这种像在挑刺的行为经常被她们大学室友吐槽，段雨棠每次都极力反驳，因为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这么做的。

　　“没有。”江今熠轻笑一声，没再看她，夹了辣汤里的一块肉，蘸了碗里满是辣椒油和辣椒酱的调料吃起来。

　　“你好能吃辣！”

　　这个辣汤锅底对段雨棠来说就已经很辣了，江今熠的调料里好全是辣椒酱，而江今熠吃这些一直都面不改色。

　　如果是她，她嗓子都不能要了！

　　“还好。”

　　两人时不时谈论起高中的一些事情，譬如张敏以前经常叫段雨棠去黑板上写题目，但是段雨棠老是不会写，她不禁自嘲自己就是张敏讲课的“一杆秤”，她都听懂了那其他人也差不多了。

　　“结果我现在竟然学了跟她一样的专业。”段雨棠感慨，“要和数学相爱相杀一辈子。”

　　“我觉得你很适合当老师。”

　　隔着火锅的雾气，她看不清男孩的表情，但是说这句话的语气极尽温柔和欣赏。

　　段雨棠不禁为这句话沉沦，但是仔细想来他好像并没有听过自己讲课：“你怎么知道？”

　　“猜的。”

　　两人吃完了饭起身准备离开，服务员过来收拾桌子，服务员把火锅的火关了拿起装着清汤和红油的锅时一不小心撞到了段雨棠。

　　“啊！”段雨棠惊叫一声。

　　滚烫的红油溅出来一些，泼到了段雨棠身上。

　　“没事吧。”江今熠语气有些焦急，连忙走到段雨棠身边查看。

　　段雨棠没看到，男孩下意识伸处的手想检查女孩有没有被烫伤，但是立刻收了回来。

　　“没事没事。”

　　宽大的防风外套救了她，汤汁只在衣服表面滑落，并没有烫到她。

　　“对不起对不起！”

　　服务生连忙道歉，见此状况火锅店经理也前来查看，斥责了服务生几句，也向段雨棠表示歉意。

　　“没关系，没烫到我。”

　　段雨棠抽出几张纸擦拭衣服，虽然这件外套防水，但是红油汤溅上去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不过幸好是深色的，看不太出来。

　　火锅店经理的态度很好，这顿饭给他们打了六折，还送了他们一张100元代金券，本来那件衣服他也说会送去为他们干洗的，不过江今熠拒绝了。

　　“真抱歉，把你的衣服弄的都是火锅底料的味道。”段雨棠低头看着衣角的污渍，微微蹙眉。

　　“没关系，你没被烫到就好。”

　　“这也是多亏了你这件衣服呀，”段雨棠朝江今熠笑，“我里面穿的白衬衫，要是被泼了红油那真是不能要了。”

　　两人吃完饭已经到了傍晚，凉风徐徐，摇曳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天上偶有几颗星星闪烁，男孩站在女孩身侧，像一棵挺拔的冷杉，透露出冷冽清透的气息。

　　“那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回家吧。”段雨棠挥挥手朝江今熠道别。

　　这次江今熠没送段雨棠到宿舍楼下，而是在大门口就分别了，刚刚江海平打电话跟他说去停车场他们直接回家，段雨棠就直接在大门口和他分别了。

　　男孩看着女孩跑远的背影，眼神极尽温柔，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直到女孩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他才转身朝学校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段雨棠回到寝室，才发现她还穿着他的外套！

　　段雨棠连忙给江今熠发消息。

　　段雨棠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加的他微信，只记得在剧本杀的时候他就说他加过了。她根本就没给他备注，还是通过高中同学群找到他，然后点进去给他发的消息。

　　幸好段雨棠没有清列表的习惯，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没删，谁能想到三年过去，他们还会有联系。

　　江今熠的微信昵称只有一个“y”，头像是一个dna螺旋结构。

　　段罗庚：“你的外套我忘记给你了！”

　　顺带发了一个“焦急”的表情包。

　　“我穿这衣服怎么能这么习惯啊啊啊啊！”段雨棠把衣服脱下来不知所措，吐槽自己心大，“走的时候都没察觉这不是自己的衣服吗！”

　　段雨棠觉得奇怪，刚刚分别的时候自己没察觉到衣服没还就算了，怎么江今熠也没提这个事，自己衣服穿在别人身上，他能不知道？

　　“他不会是以为我想把他衣服据为己有吧！”

　　段雨棠蹭的一下坐起来，担心自己在江今熠眼里会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手机响了一下，是江今熠发来的消息。

　　y：“我明天回学校了，下次放假再给我吧。”

　　下次放假？

　　这学期除了国庆再就是元旦才会放假了，所以这件衣服要在这儿留一个学期！

　　段雨棠应了声好，然后把衣服拿去洗了，这件衣服材质特殊，拿洗衣液稍微搓了一下污渍就掉了，段雨棠把衣服拧干拿出去晾着，隔天干了就收到衣柜里了。

　　感觉真奇怪——自己的衣柜里居然有一件男款外套。

　　“啊？”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一惊一乍，“他的外套在你那儿！”

　　段雨棠和舒婉没事就煲电话粥，所以江今熠的事情她也知道一些，听到段雨棠说了他们吃火锅那天的事，舒婉不禁八卦起来。

　　段雨棠怕舒婉误会，连忙解释：“我就是忘了还了。”

　　“你忘了还，他的衣服在你身上穿着，他能没察觉？”

　　舒婉说的有道理，段雨棠也想到了这一茬，但是也不敢多想。

　　“他说不定是喜欢你哦。”

　　“怎么可能。”

　　对这句话，段雨棠显然不相信。他们两个总共才相处了不到一星期，江今熠看着也不像恋爱脑啊。

　　“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这个……”

　　也说不上喜欢或是不喜欢，只是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实习生活很忙，段雨棠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又开始了每天听课记录、改作业、讲习题的日子，一切回到正轨，和他一起吃饭的那几天，像一场梦。

　　有的时候，段雨棠会不自觉向窗边望，她忍不住想，会不会她在讲课的时候，那个男孩会站在窗外看她，会不会下课铃响后，那个男孩会出现在门边等她一起吃饭。

　　但是没有。

　　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会不自觉想起他。

　　“何欣儿你这次考试怎么回事！”

　　数学课，徐韵拿着月考卷子走上讲台，拿起一张卷子扔到地上，大声指责何欣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何欣儿身上，何欣儿觉得难堪，却不得不走到前面去捡卷子。

　　鲜红的54分在答题卡上格外扎眼，何欣儿数学成绩虽然算不上好，但是按理来说及格是没问题的，这次考五十多分确实出乎意料。

　　“还有几个女生也是，平常就知道和男生打闹，考这么差还好意思玩？”

　　“我就说嘛，女生就是没有男生聪明。”

　　徐韵的阴阳怪气让段雨棠很不舒服，但是却也无能为力。

　　“段雨棠，你来讲这次的卷子。”徐韵在班里发了一通脾气，让段雨棠讲这次的卷子，自己回了办公室。

　　虽然徐韵对段雨棠吹毛求疵，还老是给她安排一大堆活儿，但是对她的讲课能力、专业能力都很认可，从来没在讲课和写报告上挑过她什么毛病。

　　“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我，休息吧。”

　　下课铃响，段雨棠卷子也讲的差不多了，段雨棠讲题算是很详细易懂了，不过还是有几个数学好的学生会来和她探讨解题的其它方法。

　　“段老师，这个地方如果用点差法把椭圆方程求出来了，再用距离公式好麻烦啊。”

　　一个女生把演算纸拿给段雨棠看，这道题参考答案上用的是韦达定理，她用点差法很轻易地算出了椭圆方程，但是后面的地方就卡住了。

　　“这个地方……”段雨棠拿着演算纸思索。

　　霎时，演算纸上映出一片阴影，一道磁性好听的声音传来：“这个地方是出题者设置的陷阱。”

　　教室嘈杂的声音在段雨棠耳里瞬间变得无限小，只有那句话在她心里如钟鸣般回荡，还为抬头，心跳就已经先一步认出了他。

　　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少年站在她身边，穿着宽松的花灰色运动外套，带着阳光的味道，清爽鲜活。她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穿梭了几十个日夜，如今成为现实。

　　“如果第二问是求距离，第一问就最好先用韦达定理做好铺垫。”

　　江今熠并不擅长讲题，说了几句反倒把学生绕进去了，段雨棠在一旁听了许久倒是听懂了，给女生大致解释了一下，让她自己下去用两种方法演算一遍，还有疑问就再拿给她看。

　　“哦——我好像懂了。”女生恍然大悟，“那我先自己再算一遍，谢谢段老师。”

　　女生看了一样站在她旁边的人，想向他道谢，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谢谢。”思量再三，女生向他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你怎么来了？”段雨棠抬头看他。

　　今天是星期六，距离元旦还有半个月，按理说他现在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回来拿个东西。”

　　“那我把外套还你。”

　　“下次吧，我马上就走了。”

　　他看起来很匆忙。

　　“今天晚上还有个临床实验，我现在要走了。”

　　今天的再次见面，让段雨棠知道之前的相见并不是做梦，她看着日历——距离下次见面，还有十五天。

　　“天呐，我怎么在期待和他见面啊！”

　　段雨棠意识到刚刚竟然是在数和他再次见面的日子，看了看挂在衣柜里的那件外套，给自己找借口。

　　“不对不对，我只是想把衣服还给他而已。”

　　“你喜欢他吗？”

　　段雨棠突然想起舒婉那天问她的话。

　　她不知道——大学这些年，她忙着学习、比赛，也会和朋友聚餐、旅游，对她来说生活已经足够精彩了，谈恋爱对她来说也只是这些事中的一部分，可有可无，所以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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