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与冰棱

　　“什么？”陆思成非常疑惑。
　　“我想要你帮我在电脑上整理一些其他的关于神经系统的文献资料”叶南枝说道。
　　“你有电脑啊？当然没问题。”陆思成心想电脑可是个稀罕物，当然那是05年，电脑其实已经十分普及了，陆思成也和冯源他们一起去网吧玩过许多次，但他其实用电脑还是比较少的，所以操作电脑也没这么熟练。
　　“对的，就在我房间，我下午要做菜，爸爸晚上做完手术会回家吃饭，所以我要把菜准备好。”叶南枝说
　　“要不我来做菜吧，我烧菜的手艺还不错的。”陆思成心里觉得叶南枝做菜还是没有这么方便。
　　“你真的很烦哎，我家的团圆饭我想自己做”叶南枝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手指紧紧攥住轮椅扶手。但随即她又低下头，声音轻了下来："...而且，我已经练习很久了。"
　　陆思成这才注意到厨房里准备好的食材都切得整整齐齐，灶台上还摊着一本翻旧的菜谱，页边满是笔记。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连忙解释，"我就是..."
　　"知道你是好心。"叶南枝打断他，推动轮椅往厨房去，"电脑在我房间，你自己去用吧。密码是0923。"
　　陆思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门口，里面很快传来洗菜的水声。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她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扑面而来。房间比想象中整洁，书桌上放着台崭新的联想电脑，旁边是几本摊开的医学书籍。墙上贴着几张素描，都是枫叶的写生，笔触细腻生动。
　　他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个相框，照片里的叶南枝站在樱花树下，双腿笔直地站着，笑容明媚。相框旁边放着几瓶药，标签上写着"镇痛"、"神经修复"等字样。
　　电脑开机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屏幕亮起，桌面是一张枫叶谷的秋景照。他输入密码，发现桌面上有个命名为"神经医学资料"的文件夹。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鞭炮响。陆思成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19:48，中秋节晚上。
　　"叶同学，"他朝门外喊了一声，"资料整理得差不多了，我得回去了。"
　　厨房里静悄悄的，没有炒菜的声响。陆思成走到客厅，发现叶南枝独自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几盘还没下锅的食材。
　　"你...还没开始做菜？"
　　叶南枝的手指绞在一起："爸爸发短信说手术还没结束。"她盯着手机屏幕，"可能...还要很久。"
　　陆思成看了看表，宿舍门禁是十点半，现在回去还能赶上和冯源他们吃个月饼。但当他看到叶南枝低头盯着手机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个..."叶南枝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能...再帮我检查一下电脑吗？刚才好像有文件打不开。"
　　陆思成愣了一下："可是资料都..."
　　"就是...那个神经传导的PDF。"她抬起头，眼睛里映着窗外的月光，"很重要。"
　　陆思成看着她紧握手机的手指，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点点头："好，我再看看。"
　　回到电脑前，他随便点开几个文件假装检查。屏幕的光映在脸上，身后传来叶南枝推动轮椅的声响。
　　"你饿吗？"她停在书房门口，"冰箱里...有速冻饺子。"
　　陆思成转过头，看见她手里端着那盘他们下午一起做的月饼："要不...先吃点这个？"
　　"好啊。"他接过月饼，两人就这样坐在电脑前，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月亮越升越高。陆思成讲起福利院的中秋晚会，叶南枝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句。当时钟指向九点时，玄关终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爸！"叶南枝几乎是跳起来的——如果她能跳的话。她飞快地转动轮椅冲出去，"怎么这么晚？"
　　叶教授满脸疲惫，"抱歉，最后一台手术出了点意外。"看到陆思成还在，他明显愣了一下，"思成还没走？"
　　"他...在帮我修电脑。"叶南枝抢先回答，耳根发红。
　　叶教授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桌上没动过的食材，突然明白了什么："那正好，一起吃饭吧。“
　　叶教授脱下了西服，挽起衬衫袖子就进了厨房："我来帮忙。"
　　"不用！"叶南枝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她转动轮椅挡在厨房门口，"说好...今天我来做的。"
　　陆思成站在客厅里，看着父女俩对峙的场面，有些不知所措。叶教授最终让步，笑着举起双手："好好好，今天大厨是你。"
　　厨房里很快传来切菜的声响。陆思成透过玻璃门，看见叶南枝单手握着菜刀，动作利落地将里脊肉切成细丝。她的轮椅卡在灶台前，但操作起来却异常熟练——显然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烹饪方式。
　　二十分钟后，三道家常菜摆上了桌：京酱肉丝色泽红亮，散发着甜面酱的香气；番茄炒蛋金黄配鲜红，汤汁恰到好处；还有一盘清炒时蔬，碧绿的菜叶上点缀着几粒蒜末。
　　"尝尝看。"叶南枝小声说，把盛好的米饭推到陆思成面前。
　　陆思成夹了一筷子肉丝，咸甜适中的酱香立刻在口中化开。肉丝切得均匀，火候掌握得刚好，嫩而不柴。
　　"好吃！"他由衷地赞叹，"比食堂强多了。"
　　叶教授也夹了一筷子番茄炒蛋，眼睛微微眯起："南枝的拿手菜，番茄炒得恰到好处，还带着一点点酸味，开胃。"
　　叶南枝的耳根又红了，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就...随便做的。"
　　饭桌上，叶教授问起陆思成的学习情况，又聊到医学院最近的学术活动。叶南枝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在父亲说起某个病例时插一两句专业的见解。陆思成注意到，谈起医学话题时，她眼中的神采格外明亮。
　　饭后，陆思成主动起身收拾碗筷，叶南枝却拦住他："我来洗，你...该回学校了。"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快十点了。"
　　叶教授拿起车钥匙："我送你吧，这么晚了。"
　　"不用了老师，我坐夜班公交就行。"陆思成连忙摆手。
　　"别客气，正好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叶教授已经穿好了外套。
　　叶南枝转动轮椅到玄关，从挂钩上取下一个纸袋："这个...给你。"里面装着他们下午一起做的月饼，还有几个洗干净的苹果。
　　"谢谢。"陆思成接过纸袋，手指碰到她冰凉的指尖，"菜真的很好吃。"
　　叶南枝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路上...小心。"
　　走出楼道，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叶教授的车是辆老式桑塔纳，内饰散发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南枝很少留人吃饭。"车子驶出小区时，叶教授突然开口，"更别说特意下厨了。"
　　陆思成握紧手中的纸袋，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妈妈走后，她就很少跟人来往。"叶教授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疲惫，"谢谢你今天陪她。"
　　路灯的光影在车窗上流动，陆思成想起叶南枝低头包饺子时专注的侧脸，还有谈起医学时发亮的眼睛。
　　"叶同学她...很厉害。"他轻声说，"那些医学文献，她都做了很详细的批注。"
　　叶教授笑了笑，没有接话。车子在医学院门口停下时，他才再次开口："快回去吧，要是宿舍门关了和我打电话，我帮你说一声..."
　　"谢谢教授。"陆思成回答，随即有些不好意思
　　陆思成回到宿舍时已经快十点半了。冯源的床铺空着，桌上用搪瓷碗扣着半盒咖喱鸡，旁边贴着张便利贴："我们去'极速'网吧通宵了，要来的话call我小灵通。"
　　他拿起自己的诺基亚1100看了看，屏幕泛着绿光，没有未接来电。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二十几个联系人，最新存进去的是今天叶教授给他的座机号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