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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事
温婉指尖的香槟杯壁凝着细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昂贵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印记。她晃了晃杯中的酒液,细碎的气泡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声音裹着蜜糖似的温柔:“怎么会没故事呢?阿驰书房最里面的抽屉,还锁着你当年的素描本。他总说,那是得好好收着的东西。”
“好好收着”四个字被她咬得绵密,却像冰碴子似的扎进林砚青耳朵里。他攥着画框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的地方几乎要嵌进木质纹路,画框边缘的毛刺硌得手心发疼,可这点疼,连心底翻涌的涩意万分之一都及不上。他太清楚那本素描本——是江驰跑遍半个城的文具店挑的,牛皮纸封面,内页厚实得能hold住重彩,江驰当时笑着揉他的头发:“把我们的日子都画进去,以后老了翻着看。”
他画过江驰深夜在书房敲键盘的侧影,台灯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纸上;画过两人在阳台种的第一盆多肉,江驰笨手笨脚往盆里填土,弄了满手泥;画过江驰第一次煮姜汤,被溅起的热水烫得直甩手,却还是把杯子递到他嘴边。画页空白处留着江驰的批注,“今天把我画得像个老古董”“这多肉比真的还胖”,字迹里的软意,曾让他以为能攥一辈子。
可现在,这本子成了温婉刺他的针。林砚青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遮住眼底的落寞:“那是以前的东西,他大抵是忘了扔。”
“忘了扔?”温婉轻笑一声,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极低,只够两人听见,“林先生何必自欺欺人?阿驰若真忘了,怎会用最厚的绒布裹着,锁在放重要文件的抽屉里?不过也是,他现在心里有我,留着那些,大抵是觉得‘可惜’——可惜一段没走到底的路,可惜你当初那么听话。”
“听话”两个字像重锤,砸得林砚青脑子发懵。他想起自己为江驰放弃的一切:中央美院的录取通知书被压在抽屉最底层,父母让他回老家考公务员,他哭着说要留在这座城陪江驰打拼;换季咳嗽得睡不着,他瞒着江驰,自己裹着外套去医院输液,怕耽误他谈项目。他以为这份“听话”是彼此的羁绊,却没想过,在江驰和温婉眼里,只是段能用来衬托如今“幸福”的过去。
他喉间发涩,刚要开口,不远处的江驰却走了过来。江驰的目光先落在他怀里的画框上,又扫过他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那点异样很快被冷漠取代:“你怎么在这?”
林砚青攥着画框的手指动了动,刚想说“我来送幅画”,温婉却先开了口。她伸手虚扶了下林砚青的胳膊,动作亲昵得像在关心,语气却带着委屈:“阿驰,你别这么说砚青,他大概是想跟你说说话。刚才我们聊起以前的事,他情绪有点沉,都怪我,不该提那些。”
这话像泼在油上的火,江驰看向林砚青的眼神更冷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别提过去?林砚青,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在小婉的生日会上添堵?”
“我没有……”林砚青想解释,声音却轻得像羽毛。他看着江驰,看着他眼底对温婉的维护,突然觉得可笑——从始至终,江驰都不会信他,哪怕他只是想送幅画,也会被当成“添堵”。
温婉还在一旁“打圆场”:“阿驰你别生气,砚青也不是故意的。对了砚青,你怀里这画,是不是以前画阿驰的?让我看看好不好?”她说着,伸手就去够画框。
林砚青猛地后退一步,把画紧紧抱在怀里,像护住最后一点体面:“别碰它!”
他的反应太急,温婉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到江驰身后,眼眶瞬间红了:“阿驰……”
江驰看到温婉这副模样,怒火瞬间涌了上来。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林砚青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林砚青疼得皱眉:“林砚青!你发什么疯?小婉只是想看看画,你至于吗?”
“这是我的画,我不想给她看!”林砚青忍着腕间的疼,倔强地抬眼望他,眼底的水光晃了晃,却没掉下来,“这是我画了一个月的画,想送你的……”
“送我的?”江驰冷笑一声,目光落在画框上,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忘了这画是用什么买的?当初你买这些颜料、画框的钱,哪样不是我给你的?现在跟我谈‘你的画’?”
林砚青怔怔地看着他,像没听清:“你说什么?那些钱是我兼职画插画赚的,你明明知道……我那时每个月省着花,一天只吃两顿饭,就是想买好点的颜料,画得让你喜欢……”
“省着花?”江驰打断他,语气更冷,“你那些兼职的钱,够付你房租吗?够买你那支上千块的画笔吗?林砚青,别自欺欺人了,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林砚青的身体晃了晃,像被抽走了力气。他看着眼前的江驰,陌生得让他心慌——那个曾揉着他头发说“慢慢来”的人,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在这时,温婉突然“哎呀”一声,伸手去够他怀里的画:“砚青你别这样,画要是摔了多可惜,我帮你拿着……”
她动作太快,林砚青还没反应过来,画框就被她抢了过去。紧接着,温婉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倒去,手里的画框脱手而出,“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画框摔得四分五裂,画布从里面掉出来,旁边一个宾客没注意,一脚踩了上去,原本画着江驰晨光侧影的画面,瞬间多了道黑乎乎的脚印。
林砚青瞳孔骤缩,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画布,用手指去擦上面的印子。可颜料已经蹭花了,那道脚印像道丑陋的疤,死死留在画布上,像江驰给的那些伤口,再也抹不掉。
“我的画……”他声音发颤,指尖抚过画布上模糊的轮廓,那是他对着晨光画了无数遍的侧影,每一笔都带着心意,“你为什么要摔它?”
温婉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眼眶红红的:“对不起砚青,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脚滑了……”
江驰走过来,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够了!一幅画而已,摔了就摔了,你蹲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小婉又不是故意的,别在这撒泼!”
“撒泼?”林砚青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悲凉,“江驰,这不是普通的画!我画了整整一个月,每天等你睡了,在台灯下画,就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你连看都没看过一眼,现在它摔了,你只关心她是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问过我……心不心疼?”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喧闹瞬间静了下来。宾客们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有好奇,有同情,也有打量。江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觉得林砚青让他丢了脸,伸手抓住林砚青的胳膊,就要把他往外拖:“跟我走!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不走!”林砚青挣扎着,腕间的疼钻心,可他还是不肯松劲,“江驰,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那些说要一辈子的话,是不是都是假的?”
江驰看着他眼底的水光,心里突然窜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下,可很快就被烦躁取代。他想起温婉还在旁边看着,想起不能让温婉受委屈,狠了狠心:“爱过?林砚青,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当初跟你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听话,能让我省心。现在小婉回来了,她比你懂事,比你体贴,我为什么还要选你?”
“不过是因为我听话……”林砚青重复着这句话,身体里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他看着江驰冷漠的侧脸,看着温婉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突然觉得所有的坚持都成了笑话。
他攥着那幅被踩脏的画布,指尖冰凉。江驰还在拉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胳膊拽断。林砚青突然停了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江驰,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江驰,我不送画了,也不纠缠了。”
江驰拉着他的手顿了下,心里莫名空了一块,可嘴上还是硬着:“早该这样。”
林砚青慢慢蹲下身,把那幅破损的画布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随身的袋子里。他站起身,没再看江驰和温婉一眼,转身就往宴会厅外走。脚步很稳,只是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像一片被风吹走的叶子。
江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刚才林砚青眼底的暗寂,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他转头看向温婉,语气里没了刚才的维护,只剩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刚才你为什么要去抢那幅画?”
温婉脸上的委屈僵了下,很快又软下来:“对不起,我只是怕他在拿着画会情绪不稳定,再者怕,万一砚青拿画砸我,那就不好。”
江驰没再说话,目光落在地上散落的画框碎片上,心里莫名发堵。他想起林砚青刚才说“画了一个月”,想起以前林砚青抱着画板,坐在阳台上等他回家的样子,那些画面像潮水似的涌上来,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没再留在宴会厅,转身往外走。助理追上来:“江总,生日会还没结束……”
“不用管了。”江驰的声音有些沉,脚步却没停。他走出酒店大门,晚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些。他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砚青”的名字,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没按下去。
他知道自己对林砚青不是没感情,只是日子久了,那些喜欢被柴米油盐磨得淡了,再加上温婉总在耳边说些林砚青“不懂事”的话,他便渐渐忘了当初的心动。可刚才林砚青转身的样子,那幅被踩脏的画,还有那句“心不心疼”,像锤子似的,把他敲醒了些。
他站在路灯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心里乱糟糟的。而另一边,林砚青走在人行道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画布的袋子。晚风卷起他的衣角,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眼底的水光终于落了下来,滴在袋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这次是第67次你放弃了我,到了100,我想我们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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