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瑕

作者:耳畔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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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尹庚当然不敢。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邬徊扬眉,剑柄在掌心打了个转,他卸力,用剑柄推着尹庚往后。

      另只手抬起,接住殷越泽扔过去的纸伞后利落收剑。

      按到剑身处那块不明显的凸起时,寒剑转瞬又变回成了把漆木折扇。

      尹庚抬头看到的就是这幕:四人身量纤长,背过身往外走,两把纸伞撑开,两名少女被人簇在中间,各色明明暗暗的衣袂随着步子晃,漾开一片后又垂下。

      雨幕漫天,尹庚的说话声不大,猛的呼出一口气,无力抬手,“等末了,将那些口供同卷宗一起送去客栈。”

      一旁的衙役随即拱手:“是。”

      登州市坊分明,以四方为界,京畿近年来颁的商令登州并没有改用,反而还沿用早年间坊市制度,南北几市互通有无,却又泾渭分明。

      “不用走远,登州的客栈,大都在南街。”

      几人刚拐过巷尾,殷越泽就开口,引的弥娆侧首,伞面微微上抬,露出双眼睛,“你对登州很了解?”

      回答的却是妧梧:“前几日,他翻墙出去查的。”

      “你对他也很了解?”

      “我和他这段时间被关在一处,应该,不算陌生?”妧梧不觉有他,说这句话时,还看了眼身边的人。

      她的身形已经算得上高挑,但站在殷越泽旁边,却只虚虚到人家肩线位置。

      听了妧梧的话,殷越泽点了点头算是肯定,发尾扬起道弧度,发尖刚好和妧梧垂在肩头的几缕发丝缠到一处。

      妧梧没察觉,还探头和弥娆讲话。

      弥娆却看的真切,也包括发丝缠绕后殷越泽不动声色靠近妧梧的动作。

      偏偏还端的一副无辜样。

      等到了“奚舍”,雨势渐小,像点点丝线成坠,露出被拢在雾里的楼阁,平砖青瓦,只能凭着视线隐约勾勒出来。

      不大的房间被几人填满,妧梧端坐在桌前,淡声说着那天在王宅花圃发生的事;殷越泽照旧立在窗边,一手撑开窗柩,时不时应一声,继而垂眸望向街市;弥娆随性,没规矩框着,懒懒靠在妧梧肩头,颐指气使矮凳对面的青年,等收回递水的手,邬徊就继续环臂,刚好立在殷越泽对角,冷冷看着。

      除了腻在一处的两个少女,几人怎么看都是不太熟的样子。

      此刻却因为同一件事走到一起。

      低语声不断,“你觉得那个添灯的小厮有问题?”

      弥娆这句话落下,几人视线都看过来,眼神撞在一处。

      妧梧嗯了声,又继续道:“那夜刚好是王费誉生辰,所有人都在前厅看顾酒宴,添酒的又是婢女。”

      想到那座宅子的布局,妧梧突然看向殷越泽:“世子觉得,王费誉的那座宅子怎么样?”

      听了妧梧打趣的话,弥娆挑眉,也撑着下巴看。

      殷越泽此刻没了和妧梧相处时的那份青涩,多了几分闲适,摘了卡在窗口的屈戌后往桌前走。

      淡淡吐出四个字:“骄奢放逸。”

      说着,在妧梧身侧停住步子,自觉给妧梧换了杯热茶。

      “上下有别,不得僭越,京畿对此格外看重,云泽也是,更遑论登州。”

      “这位知州的府宅,五间九架,放在京畿,也挺可观。”

      “那么大的宅子,又没有主家相邀,宾客一般情况下不会离席,夜深露重,就算真在园圃添灯,一不赏花二不游玩,本来就是谬论,更何况那人手里根本就没灯。”

      “园圃连着书房?”邬徊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指尖捏着几份供状,头也不抬的开口问。

      妧梧很快接:“有廊桥连着,书房就在园圃后。”

      一份份供状揭过,邬徊又要开口,被殷越泽打断,他对着邬徊看,贴心补充:“供状里面没有那人。”

      “没有你便不查了?”

      “人跑了。”

      “知道跑了你还不追?”

      “我的人在找。”

      知道人数对不上后,殷越泽在於水送信前就吩咐下去,送完信后不用赶来登州,而是顺着消失的那人往下查。

      邬徊呛出口的,都被殷越泽堵回去,他眯了眯眸子还想说什么,被弥娆睨了一眼,“吵什么?”

      一句话堵住两个人。

      回头看,妧梧和弥娆已经靠在一起说起了小话。

      “他俩怎么能呛到一起?”

      “早年刑部查核,邬徊准备了几月,结果半路杀出来个殷越泽,邬徊惜败。”

      “没听说殷越泽在刑部任职。”

      “他拿了榜首后就又跑去玩乐,邬徊小心眼一直记到现在。”

      说着还瞥了眼邬徊。

      邬徊:?

      随后无声和殷越泽对视。

      “怪你。”

      “说你小心眼又没说我。”

      “哦,妧梧不喜欢你。”

      殷越泽:……

      *

      孤夜静寂,分队而行。

      弥娆和邬徊摸黑进了知州府,妧梧和殷越泽则去了城西义庄,查看王费誉的尸身。

      夜里空寂,时不时有渡鸦掠过,震翅声和鸟鸣声和在一起,有些许刺耳。

      妧梧跟在殷越泽身后,偶尔探出头去看,胡乱说几句话,中和那份紧张。

      “你之前说木哨声能刺激渡鸦?”

      她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到底是没经历过这些,表现的再镇定,也还是会露怯。

      妧梧故作轻松,小心翼翼跟着。

      那份藏起来小心还是被被殷越泽察觉,是以他的语气格外轻,“之前怕你出事,口哨声再加上那鸟叫,方便我听到。”

      顿了下,空寂里传出声笑来:“不过现在用不上了。”

      现如今他们因为案子卷在一处,有他跟着妧梧,确实用不上哨子。

      一路上,说话声没停,就像几天前的那个雨夜。

      夜半,府衙派去义庄的人早早离开,只剩下庄子里面当值的殓夫。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从正门走了进去,路过守夜房时,还能听到殓夫均匀的呼吸声。

      穿过前厅和杂物房才到停厝厅,紧临后院,被大量棺椁围着,黑白两色相撞,冷的肃穆。

      停厝厅里的尸身自首至尾用字号排着,白布裹得严实,夜风拂过时被吹起,能隐约看到白布下发青的皮肤。

      尹庚那日给的验状上没有标明王费誉的尸身在行几,只得一个个掀开裹尸布去看。

      殷越泽去了停厝厅靠里一点,把外厅月光留给妧梧。

      木料将停尸床分成上下两层,一个个看过去,死状各异的男女老少都有,唯独少了王费誉。

      妧梧还保持着刚才看下层尸首的姿势,蹲在地上任凭裙摆堆簇在一块,她抬头对着暗处道:“找到王费誉了吗?”

      说着起身,裙角却不小心带倒了角落的木桶,愕然间,手下的裹尸布也落到地上。

      “谁!?”

      殓夫被里面的动静惊醒,惊喝一声,披着外衣就冲了过来。

      在妧梧刚起身时,她就被殷越泽带着缩进了那堆矮板后,狭小空间内心跳声格外清晰,少年还攥着她手腕,稍有动作就会露出身形来,两人只能面对面蹲在角落。

      从妧梧的角度,那一刻只能通过听来感知,等到殓夫拎着灯笼进来,朦胧的烛影摇红,她能看到殷越泽通红的耳根,和颊上细小的绒毛。

      再看那个殓夫,趿拉着鞋,左右都不正,睡眼惺忪,面上还带着刚从榻上睡醒的潮红。

      他举着灯笼晃,走路的踢踏声时不时经过妧梧和殷越泽,忽远忽近的光刺的妧梧睁不开眼,下意识抓住身边的托物做支撑。

      等烛光拉远,两人都怔住,扶在殷越泽臂弯的那只手忽的弹开,又故作自若的垂下。

      妧梧觉得她是被那些躺着的人吓的,没别的原因。

      没看出什么,那殓夫又揉了揉眼睛,嘟囔着转身:“没到寒秋,这夜风怎么这么大。”

      说着将灯笼放在地上,弯腰拾起裹尸布后把它妥善盖好,才转身离开。

      “娘来,真是见鬼了。”

      凭着仅剩的光,妧梧起身前定定看着殷越泽:“殷越泽,你脸红了。”

      说完转身就走,步子轻快。

      扳回一城。

      殷越泽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抬头就看看妧梧提起裙角一寸寸往外挪,和平日里端肃的模样比,多了几分灵巧。

      “这么小心?”殷越泽笑着问。

      妧梧:“小心驶得万年船。”

      妧梧不知道,她说话时会一直盯着人的眼睛看,情绪都用眼睛传递,颊侧的软肉还会不自觉鼓起,颇有几分稚气未脱的样子。

      收回看着妧梧的视线后,殷越泽开口,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后面没有王费誉的尸身。”

      “这边也没有。”

      直到两人的视线汇集到一处:停厝厅里唯一空出的那张尸床上。

      白布上沾染的斑斑血迹格外刺目。

      妧梧蹙眉靠近,殷越泽则直接掀开白布查探,“血迹不是新鲜的。”

      说着,殷越泽已经探手去拭,指尖划过尸床,最后停留在几道血痕上。

      妧梧也在观察,尸床最末角找到了块木牌,许是用的久,上面“十七”的字样变的有些平滑。

      她喃喃出声:“十七号,是王费誉么?”

      “是王费誉吗?”

      王宅书房里人影绰绰。

      弥娆和邬徊隐在暗处,默默打量后肯定道:“确实豪奢。”

      说完还拍了拍邬徊,笑的没心没肺,“快赶上你那座宅子了。”

      邬徊没说话,不动声色按下腹部那只作乱的手。

      但下一刻,腰间的墨色系带还是到了弥娆手上,她扬了扬唇,随手用系带将泼墨的发丝束起,干脆利落,和邬徊一起翻身上了屋顶。

      瓦片被揭开后,屋内之景映入眼底。

      一名穿着殓服的人背对着弥娆,端坐在椅子上,双手呈青紫色,无力垂在身侧。

      腕上的伤口不知是为了放血还是什么,已经凝成血痂,无血可放。

      几名白袍男子,捧着木碗将那人围在中间,随后开始走动,碗里的东西也随着动作倒出,是血。

      这下不用查也知道是什么邪术,看不清那些白袍人的脸,弥娆皱眉:“能看清脸么?”

      “不行。”

      白袍宽大,面容刚好被帽檐遮住,屋里烛火也只点了几盏,透过那方瓦片往下看,是非都藏在那片阴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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