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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府
几日后，梅苼从几人合住的小屋内醒来，换上裴府膳房备的灰色短襦和长裙。
她拾掇好出门要带好的几样东西，便赶至裴府角门提前候着。
今个是膳房惯常采买的日子，自那晚宴席后，裴玦就不知所踪，而那裴家大老爷，也久宿在青楼，未再次找过她麻烦。
铃铛自蜿蜒小道而来，拿出府内腰牌给门仆看了看，附耳再说了几句，门仆也就让她们出了门。
甫一踏出角门，新鲜的空气登时灌入梅苼的心肺，她眼神微亮，精神抖擞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一刻也不停歇。
忽见铃铛埋头苦思，咬着唇瓣不吱声，像是要将手中的单子看出个洞。
正巧现下梅苼心情还不错，好奇问道：“怎么了？”
“青柔，你知道这个字念什么吗？”铃铛挠挠头，嘴角撇了撇，苦笑道：“算了，你......”
“麝香的麝字。”
铃铛抖着那张纸，目光如炬，只见她殷殷切切地回望梅苼，眉梢带着喜意：“青柔，你竟也识字？”
铃铛本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抱什么期待。
毕竟做奴婢的，能认得自己的名字，不乱签什么害己的契约便是大幸。
“只是有幸识得几个罢了。”
听此，铃铛也并未失落，识得几个也不错，如此近距离一看，才注意到她们两人同在阳光下晒着，只有梅苼的脖劲愈发白，仿若要发光。
她不由咂了咂舌，有点羡慕。
梅苼扫视了一下那张药单子，若有所思：“不是膳房采买吗？为何有药材？”
铃铛收回目光，将两张单子塞进衣袖，也有些莫名其妙，捉不着头脑：“路过老太太那，一位丫鬟姐姐得知我要出门采买，便让我带些老太太平日所需的药物。”
接着，铃铛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觉得奇怪呢，不过想来，应是她们想躲懒，净差使我们这些奴仆罢了。”
梅苼才来这府上几日，一时未能下什么判断，就此一路听着这小姑娘的抱怨，偶而给点安慰。
这也是巧，她也正想寻个机会去一趟药铺，这下不用预想着找什么借口了呢。
到了广平街道，铃铛去了几个熟悉的店，一如既往地报上近几日所需的菜品，自裴玦回府，府上也逐渐热闹起来，时常有人来拜见裴玦，这膳房的菜品消耗得也快。
直到从最后一家店走出来，铃铛锤着腰，脑袋一抽，大咧咧地劝她：“青柔，听说你曾是大爷屋内的丫鬟，那怎么会来膳房这等杂乱专门干体力活的地儿，听我的，回去吧。”
“我还听说大爷勤于政事，整日都呆在府衙里处理公务呢，大爷屋里也没个小主子什么的，做丫鬟的是最清闲的了，我可真羡慕。”
“还有就是，大爷回来那天晚上，有丫鬟主动勾引大爷，没成功，也没发卖呢，大爷性子可真好。”
午时已到，铃铛便剥开手中的油纸，从中取出一张饼递给梅苼，说的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梅苼内心冷笑，并不认同，哪里看的出性子好？
她斟酌了下还是回道：“大爷那里虽好，不如膳房自在。”
铃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这青柔竟真的喜欢膳房？每日做活做的腰酸背痛，况且里头又闷又热，她最讨厌这儿了。
真是怪哉。
直到最后一口吃完，两人已经到了济世堂门口，还未走到阶梯上，后方传来一重物倒地的声音，引得她们驻足去看。
那身影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手紧紧地捂住左脸可怖的伤疤，面色阴沉如水，咒骂道：“呸！你个黑心烂肝的医馆，连我脸上的伤都治不好，还有脸叫神医堂，学对面济世堂学上了是不，待我回去禀告我家老爷，非将你这破落地儿拆了不成。”
手握扫地帚的清秀小厮端正地立在门口，听到这等污蔑，也是按捺不住心头火气：“你......你个泼妇，我师傅明明说可以治好，你却嫌贵，不肯治，还赖在我们头上了？”
这小厮急急回骂，却好似不怎么会骂人，说的自己也面红耳赤，一时恼怒便将手中的扫帚舞得生风，向那人脚底扫去。
那身影被吓得退后几步，左右闪躲，慌慌张张地指着手，恨恨道：“你们个欺世盗名的破落医馆，你们等着！”
也就是这一侧身，梅苼看清了她的样子，是春桃！
只见春桃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些周围看热闹的人，咬牙切齿道：“看什么看什么！滚远点。”
她一拐一瘸地朝着对面济世堂走来。
梅苼也不再看热闹，在春桃目光瞥过来前，就挪步到一看热闹的人影后，背过身去。
而铃铛也被这疯样子整的离远了些，并未关注梅苼。
“都怪那贱人，害我成了这幅摸样，夫人不会让你好过的，你且等着......”春桃咧嘴一笑，语调森森，自说自话。
等春楼里的那些人找到了她，一定会报上自己的毁脸之仇......
旁人听不明白，梅苼还不知道吗？
她定在那，背后的灼意滚滚，宛若要将她烧灭。
春桃死死地盯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和那个贱人长的真像！
她脚步一滞，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眯眼上下打量，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正待春桃想上前一步掀了那人的帷帽，一身影从济世堂出来，喊着身后药堂伙计将一大包药物抛至春桃的怀里，阴阳怪气地嘲讽：“喏，小姐的药，你拿好了。”
刚一凑近，那人便捏着手帕捂住鼻口，嫌弃地训斥：“你从哪打个滚吗？真晦气！”
春桃脸色顿时青黑一片，与方才的撒泼打滚浑然不同，尽皆湮灭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梅苼紧随铃铛的脚步走入堂内。
“喂，你......”
翠儿脸色一变，狠狠甩了春桃一个巴掌，将她的话语堵在了喉咙里。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翠儿看着铃铛，方才便觉得眼熟，怒斥着：“她可是裴府的丫鬟，你可别给我惹麻烦，要不是你老娘保你，你还有命在？”
裴府丫鬟？春桃望向那进屋一闪而过的衣角，吃吃一笑，脸色诡异。
翠儿离了远她些，眉头拧起，心道：这人是疯了不成？
铃铛将药包放进背篓里，便朝着梅苼走去。
“现在什么人都有，以后见了这样的人一定要避开点。”
梅苼点点头，心思却在另一个事情上。
那人说小姐的药，是怎么回事？她明明已经逃开了，难不成，那林姨娘又重新去找了新的人替代了她？
梅苼心里有点苦涩，告知自己尚且还没有余力保全自身，哪来的空寻他人是否安全。
梅苼看向掌柜的，不经意地感慨：“这济世堂真大，对面医馆也不知何许人也。”
“那当然了，这医馆背靠相府，实力大着呢。对面新开的神医堂......应是游医吧。”铃铛迟钝了下，下着判断。
这济世堂竟与相府关系密切，这下，梅苼怀中的绢布一时之间也难以拿出来。
无论相府丫鬟刚拿的药是不是与她所喝的药同根同源，她也不敢在此检验，一时间，梅苼发了愁。
走到门口，铃铛拍了拍脑袋，惊呼一声：“糟了，今个我阿婆特意吩咐我，去集市寻寻青梅，我这记性，哎。”
“青柔，你在这等等我！”
铃铛说完，就将背篓带子解开塞到梅苼手上，急匆匆地离开了。
梅苼思绪被打断，哀哀地叹口气。
对面的小医馆收着摊，那少年将写着神医堂的布条收到屋内，步履匆匆。
梅苼咬牙，今日出门花光了她大半的积蓄，才替了本应今日出门的金花婶子。
若是这次什么收获都没有，那真是亏了。
她毅然走进这屋内，就冲着方才人群中有人嚷嚷着这两家关系是对头关系，她也要赌一赌。
“你好，请问神医在吗？”梅苼行礼，轻声询问。
白九心情不好地抬头，随眼一望，女子身着简朴，带着一顶帷帽，看着神神秘秘的。
忽的他想起来方才那女人就是如此，半遮半掩的，他不由的硬声道：“提前说好，我们堂内不赊账！”
梅苼下意识点点头，想着他应看不见，便撩开帷帽纱布，朝他微笑颔首：“这位小哥，我知晓了。”
露出面的女子面容清秀，如此简朴的衣裳，竟也遮不了她的美貌，娇俏昳丽。
白九手中的扫帚猛然落地，对上女子疑惑的眼神，他登时脸色发红，说道：“师傅确实不在，不若姑娘明个再来？”
梅苼纠结了会，还是从袖中拿出绢布，定了定神，撕了一半递过去：“小哥，若是你师傅回来了，可帮我看看这药物有什么作用便成，这是定金。”
接过后，白九郑重地应下了。
待梅苼走后，一本古旧药书砸向白九的后脑勺：“你个臭小子，净知道给为师找事。”
白九摸摸脑袋，很委屈。
紧接着一道温和从容的声音传来：“白夙，我倒也想知道这药是什么作用。”
若是梅苼在这，一定会有所吃惊，没想到几天不见的人竟然在这小小的医馆里。
铃铛抱着找寻到的青梅在怀中，一脸喜意，进府后和梅苼随便打个招呼便朝着裴老太太的院内去了。
梅苼挽起袖子呼口气，赶着去厨房塞火灶，要是晚了，说不准还被刘婆子一顿骂。
没想到，没过一会，几人凶神恶煞地踢开膳房的门，将眼珠子于屋内转了转，大喝道：“哪个是叫青柔的。”
梅苼愣了一秒才拍拍灰站起来：“不知......”
还未说完，那几个强劲有力的婆子按住她肩膀，梅苼一时没反应住，猛然跪倒在地，膝盖顿时袭来一股刺痛。
直到被那几个婆子押着拖走，梅苼心里悲愤交加，怒意翻腾。
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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