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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贺霄背着背上的人,神情有些许凝重,方伊一紧张的神情不像作假,摆脱偏见,倒有几分可信度。
结合今早方伊一说的话,贺霄目光沉沉,突然开口:“你额头上的伤也是杀人魔弄得?”
“对啊,”方伊一勉强从焦虑中抽离,回了话,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不过杀人魔可能是初犯,打歪了,我也保住了一条小命。”
紧张过度的大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谎话有多么拙劣,杀人魔之所以是杀人魔,是因为他们杀人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方伊一没说实话,这是贺霄脑海中第一浮现出来的答案。
可昨晚的救治,让贺霄清楚那伤口形成的角度不可能是自己造成的,而吉斯一群人在别墅住着还要赖着方伊一,他们会捉弄人,但不可能伤人,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方伊一口中的杀人魔。
泛着金光的湖面映着深蓝的天,明与暗交界时才显出这一方的诡异。
别墅区还有另外的人!
这种猜想让贺霄背脊发寒,越发坚定要去信号塔查看的心。
打开手机,已经18:10了,这样的天色实在不适合去冒险,最保险的还是尽快赶回别墅。
“方伊一,跟着我。”贺霄通知似的,冷冷甩出这句话。
“好哦!这可是你说的!”
正愁不知道怎么保住自己小命的方伊一,现下拉拢到一根粗大腿,心里美滋滋,因为担忧而紧绷的身体稍微松懈,垂下的双腿小幅度欢快摆动。
贺霄环着方伊一受伤的左大腿加了点劲,就着软肉捏了捏,提醒着人不要太得意忘形,加重脚踝伤势。
方伊不知道是吃了哪一处的痛,“嘶”一声,消停了。
杀人魔总爱挑落单的下手,只能说,在杀人魔进入狂暴状态前,他和贺霄只要时刻黏在一块,性命就是安全的。
可没安分几秒,又贴着近在咫尺的耳,甜腻腻说道:“谢谢你,贺霄!”
夕阳去得那么紧迫,夜晚来得那么悄无声息,当最后一抹橙红消失在地平线,他们也走进了林子。
林子离别墅还有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天刚黑,归巢的鸟三五成群,时不时发出恼人的啼叫;不知名小动物抖动草丛,簌簌响个不停。暗淡的夜幕加之树木的遮挡,四周的景物只能勉强看清楚轮廓。
“吱——”刺耳的虫鸣轰然在耳边炸响,方伊一害怕得埋下了脑袋,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一段路这么遥远。
“沙沙——沙沙——”
“咔嚓——咔嚓——”
树叶相互摩擦、碰撞,惨败的枯叶被无情掀落在地,炸开、碾碎,成为粉末。
方伊一不敢抬头看,怎么看这都像是杀人魔下一秒要跳出来的场景,他没想到,千防万防,自己倒成了主动作死的那一个。
贺霄再次踩到香樟树掉在地上的小果子,他的神情并不轻松,甚至称得上难看。
他坚信自己的方向没有出错,可不知道为什么,又绕回了原地,就像进入了一个迷宫,徒劳地在里面打转。
方伊一的恐慌如病毒,也蔓延他的全身。
“方伊一,”贺霄叫到:“我们换条路走。”
被点到名字的方伊一小幅度地抖了一下,内心非常抗拒这样的决定,周围的树叶茂密,一层挨着一层,灌木丛长时间没人打理,肆意地张牙舞爪,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成虫,又有多少虫卵。
可脚上的伤不足以支持他的任性,更何况,贺霄被自己无故牵扯进来,还说保护他,只怕是更深的连累。
闷闷地,方伊一“嗯”一声。
贺霄果断调转方向,离开小径,如果这是方伊一口中杀人魔做下的手笔,只怕继续走下去会自投罗网,与杀人魔来个面对面接触。
背上的人乖巧地趴着,贺霄心里莫名安定许多,“别怕,虫子不会挨近你。”
方伊一好像稍微开心了一点,至少没有埋着自己的脸,要憋死自己了。
在经过一处齐腰高的草丛时,贺霄放下方伊一,他把方伊一的袖口放下来,掖的严严实实,长袜外露包住外面的牛仔裤,尽管遭到方伊一疯狂吐槽土和挫,神色仍旧不变,确保连蚂蚁都进不去才收手。
之后利落脱了外套,让方伊一罩住自己的头。
就这样,简陋而又严实的防护就完成了。
“把腿环在我腰上。”重新把方伊一背上背的贺霄将人往上颠了颠,依旧冷硬要求。
方伊一真要气坏了,被当成娃娃摆弄这么久,打扮得丑爆了不说,还这么没有礼貌要求,我才不要配合了呢。
很奇怪,虽然和方伊一真正意味上接触只有这一天,可他的所有想法,贺霄都已经摸清。
等了好一会,贺霄才悠悠开口:
“等会叶子穿破布料,刺伤你,别在这闹。”
方伊一非常想硬气回怼,谁闹了?我会怕这些尖叶?
可还没说出口,贺霄强硬又别扭下命令:“别磨蹭,杀人魔要来了。”这话一出口,像是自己已经完全相信了对方口中的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但效果奇好,背上充气的皮球蔫了,装作被强迫的样子,可动作却迫不及待,环了上来。
那只受伤的脚不能使力,却也被暖暖的小臂包着,尽量往人身上贴,远离杂草树丛。
穿过这片区域,被树林遮掩着的月亮逐渐清晰。站在这树林、草地交界处,一股久违的惬意与松快袭来。
金黄的月亮高挂,银灰色的云朵飘摇,一望无际的草地,随风摇摆的枝条,与在林中的死寂、诡谲形成鲜明对比。
“贺霄,这里好美啊。”方伊一不由自主感慨。
贺霄没有回答,但方伊一感觉到他的脊背放松,想必也沉沦了。
这算是危机解除了吧?这么美的景色应该不会触发杀人魔降临吧,方伊一有些不确定地想。
隐隐约约地,有非常劲爆的摇滚乐声传来,夹杂着男女的欢呼和嬉笑,近了,更近了,是汽车的引擎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愣,是吉斯他们开到湖边的那辆车!
听声音,这辆车正在沿着小径返回,声音猛然变大,又忽然远去,显然没有遇到贺霄鬼打墙的状况。
可随即而来的莫大无力感席卷方伊一,这样猖狂地向杀人魔宣告你们的到来,真的好吗?
他默默为几人点蜡,但愿今晚是个平安夜。
贺霄看着方伊一时而惊讶,时而无奈,时而担忧,却唯没有对自己命运的恐慌,就像是一位看客,预料到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
贺霄心中疑窦更深,他尝试演练以往的方伊一遇到杀人魔的一系列反应,害怕,痛哭流涕,自私胆小到躲藏,阴暗恶劣到独自逃跑,但万千种状态都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不,像昨天晚上那样。
无形游离在外,召集着众离开。
“贺霄,我们不要回去了,明早天亮再出发吧。”
贺霄清晰意识到,面前的方伊一不是方伊一。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贺霄突然想起了昨晚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没有了往常的阴郁算计,是那样明亮纯净。
不是方伊一,那他话里的真实性又可靠几分?再想起那拙劣的谎言,真相就这样被抽丝剥茧,还原出来。
昨晚的原方伊一遭到杀人魔袭击,死亡,而现在的方伊一莫名其妙出现在这,或许他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所以一直在做出努力规避危险。
推测下,他明白了方伊一为什么会那么紧张落单的人了,落单意味着被杀人魔鉴定为最弱小的那一个,能够轻易被解决。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团结合作,一起从这出去,可这是不可能的。
尚且不说艾杰夫的固执,不表白成功不会返回,单单吉斯和方伊一剑拔弩张的样子,连正常相处都成了问题。
还有什么办法?自己在方伊一的眼中只能算一个称手的工具,还是听话的合作伙伴?保护我?说的就是带我逃出这片鬼地方吧。
马甲被扒得干干净净的某人没有等到回答,作精脾气又上来了:“贺霄,你真的很不懂礼貌诶,我问你话你都不回答。”
“我们明天再回去了,你找个干净的地方,我好累,想睡觉了。”看得出是真的累了,脸颊贴着贺霄的脖颈,轻轻蹭了蹭,语调懒懒的,糯糯的。
贺霄理智上将两个方伊一辨得分明,可生理上还是不太能接触别人与他这般的没距离。
“嗯。”贺霄僵硬回答,胸腔带动的声音,传到方伊一耳朵里,低沉的,好听的,如安眠曲一般,让他的眼皮越发沉重。
“嗯……贺霄你真好……”似梦似癔,低不可闻沿着左耳,席卷心脏。
“扑通——扑通——”,过快的心率让贺霄气息粗喘几分,可步伐依旧稳健。
在月光偏爱下,他跨过齐脚踝高的草地,走过低洼、高地,在又一个交界处,看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干燥,但碎石零散,灰尘遍地,找到一处稍微干净一点的地方,贺霄叫醒了方伊一。
人还迷糊,忘了面前人三令五申强调的保持界限,习惯性耍赖、撒娇。
“贺霄……”方伊一拖长了音叫人,明显有些不高兴被扰了清梦,浑身软绵绵,狗皮膏药一样,扒在人身上,偏费了老大劲才从背上撕下来。
某麻烦精撅起嘴,不吭声,拧着眉一脸烦躁。强势地摆弄起贺霄,叫人站直,叫人展开手臂,又叫人席地坐下。
贺霄哪敢反抗,一个不从,就会是方伊一憋红了的眼眶,泫然若泣的表情。
终于满意了,方伊一扶着贺霄的肩膀,稍微往外侧了侧身子,确定好角度好,一屁股用力坐了下来。
完美,又怕人形床垫有意见,理直气壮又可怜巴巴地嘀咕:“是你说不让虫子碰到我的,这样最保险了。”
“好了好了,我也给你当暖宝宝了,我们快睡觉吧……”声音越来越低,话还没落下,小呼噜就打了起来。
贺霄看到方伊一靠着自己肩膀睡得正熟,双手局促缩在那件单薄的衣服里,整个人呈侧卧姿势,蜷缩在自己怀里。
那么小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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