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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宋淮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时,车载香薰正散发着雪松与琥珀的混合香
气。副驾驶座上的苏栀清望着窗外掠过的梧桐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 —— 黑色皮质上烫着片银色枫叶,是多年前收到的旧物,边角早已磨得发亮,她却总忘了换掉。
“紧张吗?” 她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宋淮之今天穿了套深灰色西装,领带是她挑的酒红色,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听到这话,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有点。”
苏栀清笑了笑,伸手替他理了理领带结。指尖触到他颈间温热的皮肤时,忽然想起多年前的盛夏,也是这样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蹲在爷爷奶奶家的葡萄架下,替她摘最紫的那颗葡萄。那时他睫毛很长,阳光穿过叶隙落在他脸上,像撒了把金粉。
“别紧张。” 她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他衬衫的棉质触感,“他们对我来说,和普通亲戚没两样。” 话虽如此,心底却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或许是因为那个尘封在记忆里的身影,或许是因为那些在黑暗里独自舔舐伤口的夜晚,她竟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宋淮之的请求 —— 带他来见苏父。
苏家别墅的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时,宋淮之从后备箱拎出礼物。紫檀木礼盒上系着鎏金绳结,里面是他托人从景德镇淘来的青花瓷瓶,瓶身上绘着 “松鹤延年” 的纹样,边角还特意做了包浆处理,显得古朴又不失雅致。
“这礼物会不会太不贵重了?” 他拎着礼盒的手指有些发颤,喉结又滚动了一下。苏栀清看着他眼底掩不住的紧张,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 这个在谈判桌上能面不改色让出五个点利润的男人,此刻竟像个第一次见家长的毛头小子。
“我爸就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 她接过礼盒,指尖在冰凉的瓶身上轻轻一点,“你选的这个,比大哥每年送的黄金摆件合他心意。”
刚走进玄关,就听到客厅传来苏梓安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的急躁:“说了这批货必须赶在月底前清仓,你怎么回事?” 他背对着门口站着,穿着件米白色羊绒衫,手机夹在耳边,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真皮沙发的扶手。
苏栀清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手腕上那串沉香手串上顿了顿 —— 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手串,后来不知怎的到了他手里。她没打招呼,径直对宋淮之说:“大哥和爸应该在书房,我先带你过去。”
“栀清?” 苏梓安猛地转过身,手机差点从耳边滑落。他看着苏栀清身旁的宋淮之,眼神里闪过惊讶,随即化为一丝复杂,“这位是……”
“我男朋友,宋淮之。” 苏栀清的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个普通朋友,“我们要去书房,失陪。”
宋淮之适时地伸出手,笑容恰到好处:“苏二少好。” 他的目光在苏梓安微怔的脸上停留半秒,握手的力度不重不轻,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
苏梓安这才回过神,握了握他的手:“你好。” 目光却追着苏栀清的背影,直到她走上楼梯,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跟了上去。
通往二楼的楼梯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苏栀清拎着礼盒走在前面,宋淮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栗色长发上 —— 发尾微微卷曲,是昨晚他帮她吹头发时不小心烫出来的弧度。那时她靠在梳妆台边,手里翻着本旧书,封面都磨掉了角,忽然说:“淮之,明天陪我回苏家吧。”
他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她又重复了一遍,眼底带着某种他读不懂的释然。他没多问,只觉得能陪她来见家人,已是难得的进步。
书房门口传来苏寒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爸,宋氏的新能源项目发布会,媒体反响很好。” 苏栀清停下脚步,对宋淮之说:“你进去吧,我回房间处理点事。”
宋淮之点头,接过她手里的礼盒,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他皱了皱眉:“处理完早点下来。”
苏栀清刚转身,就看到苏梓安站在走廊尽头,米白色羊绒衫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二哥,你有什么事情么?” 苏栀清靠在房间门板上,指尖搭在黄铜门把上,随时准备关门。
苏梓安摸了摸鼻子,声音低得像蚊子哼:“你还是很讨厌我么,在客厅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我。”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有道浅浅的疤痕,是当年她在浴室里…… 他没敢再想下去,喉结滚动着说:“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冷漠……”
“二哥,” 苏栀清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你我都清楚我们是不可能像其他兄妹那样有那么好的感情。你不是还有大哥和父亲么,他们疼你,宠你,不差我这点亲情。” 她推开门,“我还有事要忙。”
门板合上的瞬间,苏栀清背靠着门滑坐在地。房间里的陈设还是老样子,书桌上摆着她小时候和爷爷奶奶的合照,相框边缘已经有些褪色。照片里的葡萄架下,梳着羊角辫的她正踮脚够葡萄,身后站着个清瘦的少年,手里举着颗紫得发亮的果子。
那是许言,她的竹马。自从到了爷爷奶奶家,到她的18岁都有他的身影。他教她解数学题,她替他藏被奶奶没收的漫画书,葡萄架下的风里总飘着淡淡的甜。18 岁那年夏天,刚高考完,一帮好友商量着要去新疆玩,过几天许言就消失了,那场计划许久的新疆之旅没去成,苏栀清和许言的关系开始发生转变。”
手机震动起来,是助理发来的消息:“苏总,凌辰的试镜很成功,纪导说他就是男二本人。” 苏栀清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让那道浅浅的疤痕愈发清晰 。
她曾以为,那个不会抛弃她的约定会刻进骨子里。可现在,看着屏幕上凌辰的试镜片段,她忽然觉得,那些记忆像被晒得褪色的旧照片,虽然还在,却再也无法让她心口发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宋淮之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处理完了吗?大哥说可以吃饭了。”
苏栀清打开门,看到他站在走廊里,深灰色西装一丝不苟,领带却松了两颗扣子,显得有些随性。他眼底带着笑意,目光落在她脸上时,温柔得像一汪春水:“在想什么?”
“没什么。” 苏栀清摇头,被他牵着往楼梯走
晚餐桌上铺着暗纹桌布,水晶吊灯的光芒在银质餐具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父坐在主位,手里端着杯红酒,脸色平静无波。苏寒坐在他左手边,不时给宋淮之夹菜,气氛还算融洽。
苏栀清低头喝着汤,味噌汤的咸鲜在舌尖蔓延开,让她想起外婆做的味道。宋淮之忽然碰了碰她的膝盖,低声说:“尝尝这个鳕鱼,很嫩。” 他夹菜的动作自然,像做过千百遍,苏父看在眼里,嘴角终于有了丝笑意。
“小宋在哪所学校毕业的?” 苏父放下酒杯,目光落在宋淮之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京大经济学” 宋淮之放下筷子,坐姿端正得像个接受检阅的士兵,“现在在打理家里的新能源项目。”
苏父点头,没再说话。餐桌上又陷入沉默,只有宋淮之偶尔讲些商业趣闻,逗得苏父笑两声,其他时间,苏栀清只是沉默地吃饭,像个局外人。
切蛋糕时,苏父忽然说:“栀清,你母亲的忌日快到了,到时候一起去看看她。”
苏栀清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声音冷淡:“再说吧。”
宋淮之碰了碰她的手背,替她解围:“伯母的忌日,我陪栀清一起去。”
苏父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离开苏家别墅时,晚风带着凉意,吹得苏栀清缩了缩脖子。宋淮之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雪松香气瞬间将她包裹。他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抚摸着她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冷吗?” 他低头问,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额头。
苏栀清摇头,拿出手机给苏寒发了条信息:“之后除了苏家聚会,不用再叫我回来吃饭了。” 发送成功的瞬间,心里忽然一片轻松。
车窗外的月亮又圆又亮,像枚巨大的银币挂在墨蓝色的天鹅绒上。苏栀清靠在宋淮之肩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气,忽然想起葡萄架下的那个夏天,许言也曾这样替她挡过蚊虫。
但那都是过去了。
宋淮之像是察觉到她的思绪,握紧了她的手:“在想什么?”
“在想,” 苏栀清抬头,看着他眼底的星光,“幸好有你。”
宋淮之停车,转身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姐姐,我会陪你走很久很久。”
苏栀清笑了,眼角的泪痣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她知道,苏家不是她的归宿,那个消失在时光里的竹马也不是。那些在黑暗里陪伴她的人 —— 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还有此刻身边的宋淮之,才是她生命里最珍贵的存在。
车继续前行,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柔的光斑。苏栀清看着宋淮之专注开车的侧脸,忽然觉得,那些未完成的约定,那些错过的人,或许都是为了让她更懂得珍惜眼前的幸福。
有些转变,虽然迟到,却从不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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