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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结束了
四年过去,再见面两人间似有堵无形的墙,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刘力这么多年在心里做了无数个假设,现如今真正看到周沐晨,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像四年前在医院里一样坦诚比较好。
记忆仿佛又回到过去,那段痛苦的记忆深深的刻在脑子里,他却始终不敢往回想。
他恍惚的看着周沐晨,强忍不适,一一说道:“那天送你走了以后,最先出问题的是我妹妹……”
“她被我爸卖了以后过得不好,被困在地下室那么多天,受了很大折磨。”
“可她当时看着除了不怎么说话,其他都好好的,会安慰我们冲我们笑。我们就放松了点,感觉养养身体慢慢就能恢复了。结果回家第一天看到我爸她就不行了,晚上趁我们睡觉的时候割了腕。”
“好在我发现得早,没出大事。等她在医院醒了以后,只哭着跟我说对不起,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刚开始那几个月兵荒马乱的。”刘力苦笑了一下。
“我爸总共骗了村里人二十六万左右,在老家养身体那段时间天天都有人上门追债。我没办法出去挣钱,我弟的腿骨折需要卧床恢复,我妹妹除了我和我弟,还有我婶婶,其他谁都不能靠近,要不会控制不住想不开。”
“我爸六月初趁我们不注意跑了。当时我都已经追上他了,和他打了一架,最后还是让他走了。他走了也挺好的,最起码眼不见心不烦,经历了这么一遭,他那脾气也不敢再惹事了。我的手机也是那个时候被他摔坏,卡也不知道被扔到哪里了。当时买卡的时候图便宜,不是实名认证的,所以号码也找不回来了。”
“当时坐在营业厅门口,他们说需要户主身份证才能补办的时候,我的心都凉了。”刘力看着周沐晨说。
“你会背我的手机号码,我那段时间手机从不敢关机,就怕你给我打电话。”周沐晨没被刘力带偏,认真反驳他。
“可我怕了,我配不上你。”刘力笑了笑,眼底透着无奈。
周沐晨想反驳他,刘力没给他机会,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回家的时候用霍叔的电话,打算跟你说一声,但是婶婶跟我说,我妹妹好像怀孕了。”
周沐晨震惊的张开嘴,不可置信的看向刘力。
刘力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个孩子留不了。我妹妹这么小,身体这个样子怎么生孩子?这件事也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妹妹以后还有她自己的生活,不能影响她。”
“婶婶和医生说月份小的话药流创伤会小一点,我托关系亲自去买的,看着我小妹吃了三天。最后一天在卫生院检查的医生说孕囊不完整,让回去观察看看,后期残留小的话可以不管,残留大就可能需要人工清理。那十天我每天都不敢闭上眼睛,但小妹还是因为疼痛出血,只能又去医院清宫,这个孩子的事才完完全全的结束了。”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做噩梦,梦到我妹妹满身的血,跟我边哭着道歉边说再见。”
“可天不随人愿,这件事还是被那个王八蛋一家知道了,闹上了门。我妹妹当时在坐小月子,身体心理本来就不好,经过这个事以后更是恶化,肉眼可见的更差了。”
周沐晨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攥成一团,不受控地突突跳着。他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感觉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主动默默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下一下地轻轻揉着。
刘力重重吐出口气,安慰的冲周沐晨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我和他们打了一架,然后谁也没告诉,带着弟弟妹妹到了一个新的城市生活。我用我攒的钱带我妹妹去大医院检查。身体上的伤口容易好,心理的伤痛却需要长久的自我愈合。那几年我和我弟弟一刻都不敢松懈。”
“等到九月份开学,我弟弟死活不去学校,即使我已经交了借读费,他也不去。偷偷在附近找了个厂子上班,我们两个冷战了半年才说话。没办法,谁让我们三个是亲的,这个世界只剩我们三个相依为命了。”
“我小妹的抑郁症刚开始很严重,即使吃药也会时不时发作。我们不敢让她一个人呆着,也从来不敢睡整觉,刚开始的时候我和我弟每天都抓着我妹妹的手睡觉。我弟弟去厂里打工,我就带着妹妹在出租房里做手工挣钱。”
“后来医生说有个性格温顺的宠物陪着会好一些,我们挑了好多种动物,最后才决定买一个狗,狗最起码能活得久一点。但是对于那时候的我们来说,根本买不起,我们也只是想想。”
刘力说:“可能是老天爷实在看不下去了,太惨了。我弟弟干活的厂里,厂长的女儿茜茜养的金毛生了一窝小狗。因为茜茜喜欢我弟弟,所以我弟弟问她能不能要只小狗回去,她很爽快的答应了。”
“茜茜是我们家的恩人,小妹的狗是她给的,后面换的心理医生也是她介绍的,我们一家都很感激她。之后我妹妹的情况一点点好起来,逐渐可以和她的小狗酱油呆在一起,我也有机会能去打工攒钱还债。”
“后来我弟弟和茜茜在一起了,因为茜茜家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我弟弟算是入赘到她们家里,但不管怎么算,我弟弟终于也有家了。”
“打工时我会和我弟弟轮流带着我妹妹,她在店里的角落里学习,酱油会安安静静趴在她脚边陪她。等我们干完活就一起回家。”
“等帐完全还完已经过了三年了。日子过的很快,我有时候会想你在做什么。有次偷偷和刘爷爷打听你,知道你学了牙医以后碰到牙科诊所都会下意识往里看一眼,尽管知道你不在里面,但还是想看看你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有段时间很迷茫,小妹去上学,弟弟已经稳定不需要担心什么了。挣钱肯定还是要挣得。但是我手头已经有一点点积蓄了,不想继续打工挣钱。茜茜的爸爸有个朋友投资了一家眼镜店,效益很不错。我和霍哥商量了一下,合资也投了一个。可能是我们选的地方好,也可能我的霉运积攒够了,一年时间居然也做得不错。”
“日子慢慢好起来,小妹今年考大学成绩很不错,霍哥已经定居,婶婶他们也跟着在附近住。大城市医疗食宿都很方便,老家我们也都不想回。大家聚在一起,最后让小妹自己决定要不要报考你们这里。”
“眼镜店已经稳定,有店长看着,小妹也不需要我再做什么。”
“我完全腾出手来,居然成了自由身,思前想后用所有积蓄在你们学校开了蛋糕店。想着你那么爱吃小蛋糕,可能未来总有一天会到我店里,然后我总有一天会碰到你。”
刘力嘴角上扬,开心的看着周沐晨:“你确实来了。”
周沐晨听了这么一耳朵,整个人的心情像是被人从高处抛下,心惊胆战的情绪完全没办法收拢。
不可否认刘力确实有自己的苦衷,周沐晨不知道这四年,他是如何一步步痛苦又清醒的奋斗到如今这个样子。
设身处地来讲,如果他自己碰到这些腌臢事,他不一定有刘力做得好。
可是心疼归心疼,现实来看他们已经断联四年之久,早也不是当初那两个赤诚的人了。刘力一声不吭离开是事实,他依旧害怕刘力会因为其他难以言说的事情再次消失。
周沐晨收回手,将盘子里看着最甜的小蛋糕拿起来递给刘力:“你…这些年辛苦了。都说雨过天晴必有彩虹,现在你弟弟妹妹都安顿好了,以后你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刘力接过他递来的甜甜圈放到嘴里,糖粉散在口腔里,甜的发慌。
“但是我们确实已经结束了。”周沐晨狠着心说道。
刘力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
“说实在话我很感激你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摆平了以后想到的第一个就是我。”周沐晨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右手拇指无意识的扣着指甲上的死皮。
“四年时间太久了,我也变了很多。之前你见到的那个大胆,敢于表达爱意的周沐晨已经再也见不到了。多亏了你们,李思唯让我知道一个人的人品有多重要。而你…”他顿了顿,释然的笑道:“你让我没有安全感,没有参与感,让我觉得感情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大了。说实话,我害怕了。”
“你前科累累,我也没有什么再去试一次的勇气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请你理解一下。”周沐晨不欲再多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慌张起身,真的不敢在这里多呆一刻,听刘力说了这么多,这四年所发生的一切都真相大白。
心理上已经原谅了刘力,但他怕刘力再说些让他心软的话,他会再次控制不住跌进泥沼。
他强撑着最后一根线,故作洒脱地拿着刘力给他的橙汁晃了晃:“谢谢你的饮料。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该回去了。”
更衣室的门卡得很紧,本来周沐晨打算放了狠话潇洒离开,现在却不能如愿。使了好大的劲才将门掰开一条容人过的缝隙,将自己很狼狈的挤了出来,头也没回的走了。
刘力推了推卡住的门,低头检查了一下,发现是一个发绳卷进去了。他将始作俑者清理出来,再往外面看时,已经连周沐晨的影子都没了。
“他真的变了很多。”刘力脑子里反复播放他们相逢的画面,最终得出结论。
四年前周沐晨每次见他都是笑着的,主动的,围着他问这问那,在无数个闲暇的时间,都过分充斥着周沐晨的痕迹。
他以一己之力闯进自己的生活,明明白白的将刘力的生活一分为三:工作,家人,周沐晨。
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弄丢了他。
“咯吱咯吱......”卫生间的门被酱油刨的咔咔作响,该到遛狗的时间了。
刘力再忽略不了这么大的动静,忍住已经麻的没什么知觉的腿,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
怀里皱皱巴巴的衬衣掉在地上,刘力捡起来又出神的看了好一会,无奈的笑了笑,将衣服放到水盆里洗干净搭好才出来。
排风扇开着,卫生间里充斥着浓郁的香水味。因为养了狗所以味道不能太重,刘力只敢关着门喷。喷完坐在地上专门放置的毯子上,背靠着冰冷的墙,任由自己思绪飘渺。
每次认真想事情,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这么干。闻着空气里熟悉的味道,整个人的状态都很放松。
可是他刚刚闻了,周沐晨衣服上的味道和现在屋里的香水味完全不一样。
刘力突然就有些难过,感觉自己确实有点窝囊。如果自己有当初周沐晨的一半勇气,是不是今天至少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明明他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已经算是人模人样了,还是做得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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