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没关系

　　数学竞赛报名截止那天，程似锦的报名表突然不见了。她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急得额头冒汗。叶栀语凑过来说：“早上我看见许羽婕翻你桌子了，会不会是她拿走了？”
　　两人冲到许羽婕座位前，正好看见她把张纸塞进碎纸机。“你在干什么？” 程似锦一把抢过剩下的纸片，果然是自己的报名表。
　　“不好意思啊，手滑。” 许羽婕抱着胳膊冷笑，“不过就算报了名又怎么样？你以为能考过樊北炘吗？”
　　“我考不考得过，关你什么事？” 程似锦气得发抖。
　　“怎么不关我的事？” 许羽婕提高了音量，“樊北炘是我的！你这个转学生赶紧滚回你的南城去！”
　　周围的同学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的议论声让程似锦脸颊发烫。就在这时，樊北炘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张新的报名表。“我已经帮你重新报了。” 他把表放在程似锦桌上，冷冷地看向许羽婕，“再敢捣乱，我就把你往我书包里塞情书的事告诉你爸。”
　　许羽婕的脸瞬间白了，跺着脚跑出了教室。
　　朱璟吹了声口哨：“行啊兄弟，藏得够深啊，什么时候收到的情书？”
　　樊北炘没理他，转头问程似锦：“晚上有空吗？我家有去年的竞赛真题，一起研究研究。”
　　程似锦刚点头，就被程晓安的电话打断了。“姐姐！路颂柠哥哥送我奥特曼卡片了！他说他还给你带了你小时候最喜欢看的艾莎公主！” 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引得全班都笑了。
　　樊北炘的眉头皱了皱，转身走出了教室。
　　放学后，程似锦抱着书本站在樊北炘家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小颖要回来你怎么不早说？” 是樊妈妈的声音，“她转学回明德，不就是为了你吗？”
　　“妈，我跟她只是朋友。” 樊北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程似锦正想敲门的手停在半空，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顾子言背着画板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个画筒：“这个给你。”
　　画筒里是卷成筒的素描，展开来看，是她这段时间在学校的各种样子 —— 低头做题的、和叶栀语说笑的、甚至还有早上被牛奶呛到的窘态。最后一张画的角落里，用铅笔写着 “周六下午三点，美术馆有我的画展”。
　　“谢谢你，顾子言。” 程似锦把画筒抱在怀里，心里暖暖的。
　　樊北炘打开门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他侧身让程似锦进来，目光落在那个画筒上，语气听不出情绪：“进来吧，真题在书房。”
　　樊妈妈是个很温柔的阿姨，端来水果时一直拉着程似锦的手：“似锦，阿姨太忙了，你搬来这么久一直没去你家看你，我们家北炘性子闷，以后在学校还请你多担待。”
　　程似锦刚想说 “苏姨，您太客气了”，就听见樊北炘咳嗽了一声。他把妈妈推出书房：“我们要做题了。”
　　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樊北炘的书桌上摆着个相框，里面是个笑起来有梨涡的女生。“这是裴伊颖？” 程似锦忍不住问。
　　“嗯，初中时拍的。” 樊北炘翻开真题集，“她数学不好，这次回来可能要麻烦你帮忙辅导。”
　　程似锦心里有点不舒服，却还是点了点头。两人埋头做题时，她总觉得樊北炘在看自己。抬头时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他慌忙移开视线，耳根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九点多的时候，程似锦的手机响了。路颂柠在电话那头喊：“小锦！我在你家楼下！给你带了国外的巧克力，还有你的艾莎公主！”
　　她跑到窗边，看见路颂柠倚在路灯下，白衬衫被晚风吹得猎猎作响。樊北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我送你下去。”
　　楼下，路颂柠把巧克力递给程似锦，眼睛却瞟向她身后的樊北炘：“你就是樊北炘？常听阿姨说起你。”
　　“嗯。” 樊北炘的回应简洁得像个标点符号。
　　“小锦，明天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路颂柠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我明天要去美术馆看画展。” 程似锦晃了晃手里的画筒。
　　路颂柠的脸色沉了沉：“顾子言的？”
　　“你认识他？” 程似锦惊讶地问。
　　“美术班的才子嘛，谁不认识。” 路颂柠勾住她的肩膀，“不过他那些画哪有好莱坞大片好看，我票都买好了。”
　　樊北炘突然开口：“竞赛还有两周，你们不复习吗？”
　　路颂柠的笑容僵在脸上：“关你什么事？”
　　“她是我同桌，我有责任监督她学习。” 樊北炘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程似锦夹在两个男生中间，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最后还是路筱琦的电话解了围，她姐姐在那头喊：“颂柠！你再不回来，我就把你偷偷回国的事告诉爸妈！”
　　路颂柠走后，樊北炘突然说：“顾子言的画展，我也想去看看。”
　　程似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
　　周六下午，程似锦在美术馆门口等樊北炘，看见他穿着件干净的白 T 恤走来，手里还拿着瓶矿泉水。“给你的。” 他把水递给她，目光落在她的连衣裙上，“很好看。”
　　程似锦的脸瞬间红了，刚想说谢谢，就看见顾子言跑了过来。“你来了！” 他兴奋地拉着程似锦往里走，“我专门给你留了幅画。”
　　那是幅油画，画的是她搬家那天的样子。阳光透过香樟树叶落在她身上，她正踮脚够纸箱，侧脸的线条柔和得像被水洗过。画框下面写着一行小字：“初见时的光。”
　　樊北炘站在画前，突然说：“画得很像。” 他转头看向顾子言，“谢谢你照顾程似锦。”
　　顾子言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挠了挠头：“我们是同学嘛。”
　　看画展的时候，程似锦发现樊北炘其实懂很多艺术知识。他指着幅印象派的画说：“光影处理和你那天在图书馆做题时很像。”
　　程似锦正想笑，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裴伊颖穿着条白色连衣裙站在那里，长发及腰，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笑成了弯月亮：“北炘，好久不见。”
　　樊北炘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回来了。”
　　“是啊，以后又能一起上学了。” 裴伊颖的目光落在程似锦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这位是？”
　　“我同桌，程似锦。” 樊北炘的介绍简洁得像在报菜名。
　　程似锦突然觉得没意思，借口去洗手间想透透气。刚走到走廊，就看见许羽婕和裴伊颖站在拐角说话。“伊颖姐，你可得管管樊北炘，他最近老跟那个转学生腻在一起。” 许羽婕的声音尖得像指甲划过玻璃。
　　“放心吧，” 裴伊颖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寒意，“北炘从小就听我的话。”
　　程似锦转身想走，却撞上了赶来的叶栀语。“快走！” 叶栀语拉着她往出口跑，“朱璟说许羽婕把你竞赛的准考证藏起来了！”
　　两人跑到美术馆门口，看见樊北炘正和裴伊颖争执。“把准考证还给她。” 樊北炘的语气很严肃。
　　“一张准考证而已，至于吗？” 裴伊颖把玩着手里的卡片，“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她跟我生气。”
　　程似锦冲过去想抢准考证，却被裴伊颖躲开了。“想要啊？” 她把卡片举得高高的，“求我啊。”
　　就在这时，顾子言抱着画板跑出来，不小心撞到了裴伊颖。准考证掉在地上的瞬间，樊北炘一脚踩了上去。“谁也别想要。”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裴伊颖尖叫着后退半步，白裙子裙摆扫过地上的准考证。“樊北炘你疯了！” 她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镜片后难以置信的眼睛，“为了这个转学生，你居然敢这么对我？”
　　“到底是谁疯了？裴伊颖，你现在疯的自己还认识自己吗？” 樊北炘抬脚从卡片上挪开，那张印着程似锦照片的纸片已经皱成一团。“重新办一张就好。” 他弯腰捡起碎卡，指尖被边缘割出细小的伤口，“但你记住，别碰她。”
　　程似锦看着他渗血的指腹，突然想起搬家那天他帮自己捡书的样子。那时的触碰像羽毛轻扫，此刻却像烙铁烫在心上。她拽住樊北炘的手腕往美术馆外走，声音有点发颤：“别跟她吵了，我们去教务处补办。”
　　顾子言愣在原地，手里的画板 “啪” 地砸在地上。叶栀语跑过去捡起他的画，发现最上面那张速写里，樊北炘正站在香樟树下看程似锦，笔尖的阴影浓得化不开。
　　教务处的叶主任看着程似锦递来的身份证，推了推老花镜：“补办准考证要等三天，怕是赶不上周末的竞赛了。” 他叹着气翻找文件，“这可怎么办，程似锦同学可是我们学校的种子选手之一……”
　　“主任，用我的名额吧。” 樊北炘突然开口，把自己的准考证放在桌上，“我放弃参赛。”
　　程似锦猛地抬头看他，阳光从百叶窗漏进来，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你疯了？” 她攥住他的胳膊，“你准备了那么久！”
　　“竞赛每年都有。” 樊北炘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轻轻握在掌心，“但你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叶主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学生，突然笑了：“你们俩啊…… 等等，我记得还有张备用准考证。” 他从铁柜深处翻出张崭新的卡片，“上次印刷厂多送了一张，照片我现在帮你们贴上去。”
　　走出教务处时，程似锦的手指还在发烫。樊北炘把创可贴缠在她刚才拽他时被指甲掐红的手腕上，动作轻得像在处理易碎品。“别总这么冲动。” 他低头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抢不过就告诉我。”
　　“那你也不能……” 程似锦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朱璟骑着单车冲过来，叶栀语坐在后座，裙子被风吹得鼓鼓囊囊。
　　“可算找到你们了！” 朱璟急刹车差点摔倒，“裴伊颖把北炘放弃竞赛的事捅到校长那去了，说你们俩……” 他看了看程似锦，又看了看樊北炘交握的手，突然闭了嘴。
　　叶栀语跳下车，把个保温杯塞给程似锦：“这是我妈炖的冰糖雪梨，你润润嗓子。” 她偷偷指了指教务处的方向，“许羽婕跟在校长后面呢，估计没好事。”
　　果然，校长的声音很快从走廊传出来：“樊北炘同学，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
　　樊北炘揉了揉程似锦的头发：“在这儿等我。” 他转身的瞬间，程似锦看见他校服后领沾着片香樟叶，是刚才在美术馆门口蹭到的。
　　等了快半小时，程似锦正对着保温杯发呆，顾子言抱着画筒走过来。“这个给你。” 他把幅卷好的画递给她，“我重画了张准考证上的照片，你拿去给主任看看能不能用。”
　　画纸上的程似锦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背景是明德中学的校门，连砖缝里的野草都画得清清楚楚。程似锦突然想起叶栀语说的话 —— 顾子言为了画好人物肖像，每天天不亮就去画室练习。
　　“谢谢你。” 她把画小心地卷起来，“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顾子言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他沾着颜料的手指上，“我就是想让你好好比赛，别留遗憾。” 他转身往画室走，背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对了，朱璟说晚上请大家吃火锅，在学校后门那家‘红泥小火炉’。”
　　程似锦赶到火锅店时，朱璟正举着菜单跟叶栀语抢最后一盘毛肚。“女生吃什么毛肚，给我！” 朱璟把菜单藏到身后，叶栀语伸手去抢，两人闹作一团。
　　樊北炘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碗剥好的虾滑。“校长没为难你吧？” 程似锦坐下时，他把虾滑推到她面前。
　　“就是让我写份情况说明。” 他往锅里下了片肥牛，“对了，我妈让你明天去我家吃饭，说要给你补补脑子。”
　　程似锦刚舀起一勺汤，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两个人。裴伊颖挽着路颂柠的胳膊，笑盈盈地朝他们这桌走来。“真巧啊，我们也来吃火锅。” 裴伊颖拉开椅子坐下，完全没理会程似锦铁青的脸。
　　路颂柠把菜单推给程似锦：“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他的目光扫过樊北炘放在桌上的手，突然笑了，“听说北炘同学放弃竞赛了？真是可惜。”
　　“关你什么事。” 樊北炘把程似锦面前的虾滑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怎么不关我的事？” 路颂柠往程似锦碗里夹了块鱼豆腐，“小锦的事就是我的事。”
　　朱璟 “噗嗤” 一声笑出来：“路颂柠你这话听着怎么像求婚啊？”
　　叶栀语赶紧用手肘怼他：“别瞎说！”
　　程似锦正想开口解围，手机突然响了。程晓安在那头哭得惊天动地：“姐姐！我的奥特曼被隔壁小胖抢了！你快回来！”
　　“我先回去了。” 程似锦拿起书包站起来，樊北炘也跟着起身：“我送你。”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裴伊颖在身后喊：“北炘，你真要为了她跟所有人都闹翻吗？”
　　樊北炘脚步没停，只是回头冲程似锦笑了笑，路灯在他镜片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别理她。” 他说。
　　快到家时，程似锦突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虾滑？”
　　“听阿姨说的。” 樊北炘踢着路边的石子，“她说你小时候每次感冒，都要吃你爸做的虾滑粥。”
　　“这样啊。”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程似锦的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腔，她刚想说点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程晓安的尖叫。小家伙举着个奥特曼冲过来，正好撞在樊北炘腿上。
　　“姐姐！樊哥哥！你们在干什么？” 程晓安仰起头，好奇地看着他们。
　　樊北炘弯腰把他抱起来：“在说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图书馆。”
　　“要！” 程晓安搂着他的脖子喊，“我要让樊哥哥教我做数学题！”
　　程似锦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樊北炘耐心回答弟弟各种奇怪的问题，突然觉得竞赛结果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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