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燕怀安》

　　屋外风雪未停。

　　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正旺。

　　燕南之在炉子上温了一壶酒。

　　沈知安这些时日尤为配合，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这使得燕南之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小酌几杯。

　　自沈知安遇险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

　　沈知安倚在床头，瞧着燕南之将两个红薯埋在炭火下，又在炉子旁烘烤了一把花生。

　　花生被烤得焦黄，手一捏，里面的红衣就散开了来。

　　燕南之剥了几颗放进嘴里，然后又倒了碗酒饮了一大口。

　　过了片刻，许是被沈知安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他才偏头问：“来点？”

　　沈知安难得点头应了声：“好啊。”他也许久没喝酒了，能喝一杯暖暖身子也不错。

　　于是燕南之起身勺了一碗给沈知安温的鸡汤，又递了一把烤花生过去。

　　沈知安：“..........”

　　“我们碗里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燕南之啧了一声：“想喝酒？行阿，你下来拿。”

　　沈知安不答话了，也学他拿了颗花生捏碎了扔进嘴里，因为他的手不大使得上力气，剥花生也慢，慢悠悠的，神情也很是专注。

　　远远看过去，他安静下来低垂沉思的眉眼与当年一致，只是比当年更沉稳了。

　　室内寂静，偶有几声花生被捏碎响起的咔嚓声，余下的便是满室酒香。

　　燕南之饮了酒，身上暖和了些，他开口：“整日这么枯坐着是否有些无趣？”

　　沈知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手将不慎落在床沿上的花生皮扫落在地，才不急不缓的道：“雪花纷飞炉火旺，热茶话酒对家常。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雪花纷飞炉火旺，热茶话酒对家常.....”燕南之低声呢喃，重复了一遍后笑着端起碗又饮了一口。

　　沈知安也学他的模样，晃晃悠悠的端起鸡汤饮了一口。

　　要知道以往沈知安见着他就像是看见瘟疫一样，绕道而行，有多远走多远，像现在这样，两人相安无事坐在一起对饮的样子，燕南之是完全没有想过的。

　　他瞧着沈知安的动作，倚在柜子旁傻笑。

　　沈知安问：“这么开心？”

　　燕南之笑意不减的嗯了一声：“镇上有个书斋，等雪停了后，我去看看，若是没有关门就给你买几本回来打发时间。”

　　“这里竟还有书斋麽？”

　　“严格来讲，也算不上书斋，老板原本是个写话本的，话本卖不出去，缺银子花了，就开始做上了抄书的活计，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倒腾来了些残缺卷章，临摹誊写引来了一堆人，然后慢慢的就成了读书人的聚集地，他们将手中读物互换，久而久之，那里就变成了书斋。”

　　燕南之又饮了一口酒，继续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喜欢的。”

　　沈知安道：“不打紧，我什么书都读得。”这话倒不是自夸，沈家是拥有一个藏书阁的。

　　几日后，一连下了大半月的风雪小了些。

　　燕南之当真出了门，给沈知安带了几本书回来，除了那几本书，还有一堆木材。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他双手已经冻得通红。

　　书是有些杂，不过都是沈知安多年前读过的，唯一没有读过的只有其中一本小话本。

　　燕南之说那是书斋老板写的新话本，读完后可以免费去换新书。

　　沈知安翻了几页，讲的是小姐书生的故事，用词直白，言语露骨，部分情节更是无理无据，这是沈知安以往都不曾读的书。

　　好在故事新颖，又能让人勉强翻下去，权作打发时间。

　　沈知安倚在床上翻阅着杂书，燕南之在炉子旁捣鼓着那些带回来的木材，时不时传来几声声响。

　　他将两根凳子分开了来，上面架着一块木板子，此时他正专心致志的弹墨线，然后以碳做笔，在那木板上做标记。

　　他的动作不是很熟练，甚至有些笨拙。

　　沈知安手中的书久久不曾翻动，燕南之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往那个方向瞧了一眼，正撞上沈知安的视线：“怎么？吵着你了？”

　　沈知安回道：“不曾。”然后合上了手中的书，明知故问道：“你之前是做木匠的？”

　　这些日子沈知安的情绪稳定了不少，虽然有时候还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过有时候也能同燕南之心平气和说上几句话。

　　两人偶尔会讲几句话，甚至吊儿郎当的开个玩笑，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各自沉默着做自己的事，又或者坐在炉子前烤火发呆。

　　听到沈知安问这话，燕南之停了下来，手指无意识的轻触着凿子：“像吗？”

　　沈知安看着眼前这个胡子拉碴不拘小节的男人，他回答得很中立：“像也不像。”

　　燕南之又低头继续凿那块木头，低沉着嗓音回了一句不是。

　　不是做木匠的，但是之前是做什么的燕南之也没有再多讲。

　　沈知安又问：“你是在准备做什么？”

　　“轮椅。”

　　“轮椅？给我的么？”

　　这些日子沈知安极为配合，他身上的外伤早已愈合得差不多了，唯手足筋络损伤还需再养。

　　燕南之嗯了一声，到时候等你身体好些了，就带你出去走走。

　　这一天并没有等多久。

　　燕南之动作很快，不过两三日，轮椅就已成形，只差两个滚轮。

　　十四来的时候，沈知安在耳房休息，燕南之正在堂屋里打磨车滚轮。

　　十四是翻墙进来的。

　　他落地的声音并不轻，咚的一声很明显。

　　在墙外有动静声响的时候，燕南之就猜到了是他，等他落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垂下了头默不作声忙着手中的动作。

　　十四起身拍了拍刚刚因撑墙冻得通红的双手，径直朝他走来。

　　许是伤得重，他面色看起来比以往差了许多，还是如以往一样，头发胡乱的扎在头顶，衣服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像个小乞丐。

　　见到燕南之，他很兴奋的喊了一声燕大哥，然后跛着脚往堂屋里走去。

　　燕南之见他一瘸一拐的，问：“怎么着，我大门贴的门神是挡着你这小鬼了？有正门不走非得翻墙，我明儿个在墙上给你凿个洞给你钻？”

　　“不用不用。”十四一脸真诚的摆摆手，他说：“你不懂，说书人讲的英雄大侠都是翻墙入，常年不是在树上就是在墙上，我这叫有大侠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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