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途十年明

　　清晨的阳光透过安全屋的缝隙洒进来，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沈田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自己在哪里。直到看见角落里熟睡的江小涵，昨晚的记忆才如潮水般涌来。

　　爆炸。逃亡。还有...陆浩的真实身份。

　　沈田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发现陆浩不在屋里。门虚掩盖着，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推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屏住了呼吸。

　　安全屋建在一座小山坡上，俯瞰着整个废弃的城区。远处，保护区的围墙清晰可见，浓烟从几个地方升起，显示昨晚的混乱仍在继续。而近处，

　　陆浩背对着她站在空地中央，周围围着五六个...丧尸。

　　沈田本能地后退一步，踩到一根树枝。咔嚓一声，所有丧尸同时转头看向她。那些灰白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浑浊的玻璃珠，有几只嘴角还挂着新鲜的血迹。

　　"小田。"陆浩转过身，他的眼睛在阳光下看起来几乎是正常的深棕色，

　　"你醒了。"

　　沈田的喉咙发紧："它们...不会攻击我？"

　　陆浩摇摇头，做了个手势。那些丧尸立刻退后几步，动作出奇地整齐。"我告诉过你，我能控制它们。"

　　沈田小心地向前走了几步。近距离观察，这些丧尸比她平时在保护区外围看到的要"新鲜"许多。没有严重的腐烂，只是皮肤灰白，眼睛浑浊。如果不是那些非人的特征，它们看起来几乎像营养不良的普通人。

　　"它们是..."

　　"高阶丧尸。"陆浩解释道，"保留了一些智力，能执行复杂命令。净世会称它们为'二级感染者'。"

　　一只女性丧尸突然向前一步，发出嘶哑的声音："大王...食物..."它——不，她——举起一个沾血的布袋，里面装着几只死兔子。

　　"谢谢，放在那边吧。"陆浩温和地说。女性丧尸顺从地放下袋子，退回队伍中。

　　沈田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会说话？"

　　"简单的词汇。高阶丧尸能记住部分人类语言。"陆浩接过布袋，"饿了吗？我可以烤兔子。"

　　沈田想起陆浩喝血的场景，："不用了，我有干粮。"她顿了顿，"它们...为什么叫你'大王'？"

　　陆浩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我是第一个。病毒在我体内变异了，让我既不是丧尸也不是人类，而是某种...中间态。它们本能地服从我。"

　　沈田仔细观察那些丧尸。它们站姿各异，但都微微低头，表现出对陆浩的恭敬。其中一只年轻男性丧尸甚至试图整理自己破烂的衬衫，像是想在"大王"面前保持体面。

　　这太奇怪了。丧尸不应该是一群没有理智的食人怪物吗？这些行为几乎像是...文明的开端。

　　"进来吧。"陆浩对丧尸们说，"报告昨晚的情况。"

　　沈田惊讶地看着那群丧尸排成一列，秩序井然地走进安全屋，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她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屋内，江小涵已经醒了，看到丧尸群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缩到墙角。

　　"别怕。"陆浩安抚道，"它们不会伤害你。"

　　丧尸们围坐在客厅中央，陆浩站在前面，像个将军听取汇报。女性丧尸最先开口，声音嘶哑但清晰："保护区...混乱...人类...杀人类..."

　　另一个壮硕的男性丧尸补充："净世会...跑...地下..."

　　沈田渐渐拼凑出信息：保护区陷入内乱，净世会成员逃往地下设施，普通居民在互相猜疑谁可能是休眠体。

　　"有多少休眠体被激活了？"陆浩问。

　　"二十...三十..."女性丧尸回答，"杀了很多...逃了一些..."

　　沈田的心一沉。这意味着有几十个高阶丧尸混在普通居民中，随时可能再次被净世会控制。

　　陆浩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别担心，现在它们只听我的。问题是净世会还有多少阻断器，那东西能屏蔽我的控制信号。"

　　他转向丧尸们："继续监视保护区，但不要暴露。特别是不要伤害人类，明白吗？"

　　丧尸们齐齐点头，动作整齐得诡异。

　　"去吧。"陆浩挥挥手。丧尸们一个接一个离开，最后只剩下女性丧尸。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陆浩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朵野花——已经被压得皱巴巴的，但能看出曾经是粉色的。

　　"给...大王..."她把花递给陆浩，然后迅速退开，几乎是害羞地离开了。

　　屋内一片寂静。江小涵终于从墙角走出来，脸色苍白："那些...东西...听你的话？"

　　陆浩点点头，把野花放在窗台上："它们不是'东西'，江小涵。它们曾经是人，现在也是某种形式的生命。"

　　"但它们吃人！"江小涵颤抖地说。

　　"饥饿驱使。"陆浩的声音带着疲惫，"高阶丧尸可以控制食欲，吃动物也能生存。我一直在教它们。"

　　沈田想起那些死兔子："所以你让它们改吃动物？"

　　"正在尝试。"陆浩苦笑，"改变千年来的食性不容易。但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引导，它们能学会。"

　　江小涵突然捂住嘴，冲向洗手间。里面传来呕吐声。

　　"她还好吗？"沈田担忧地问。

　　"后遗症。"陆浩低声解释，"被感染又治愈的人会有段时间特别敏感。她会好起来的。"

　　沈田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保护区。她的家，她的工作，她熟悉的一切都在那里。现在却因为净世会的阴谋和陆浩的身份变得遥不可及。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我们不能永远躲在这里。"

　　陆浩沉默了一会儿："我需要找到净世会的总部，摧毁他们的阻断器生产设施。否则休眠体永远是个威胁。"

　　"你知道在哪吗？"

　　"有些线索。"陆浩指向远处的一座山，"那边有个废弃的军事基地，病毒爆发初期净世会就在那里活动。"

　　沈田仔细观察那座山。即使在阳光下，那里也笼罩着一层奇怪的雾气，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

　　"你要一个人去？"

　　陆浩看向她，眼神复杂："那里太危险了。而且...你需要回保护区。你的家人，朋友..."

　　"我父母在病毒爆发第一年就死了。"沈田平静地说，"至于朋友...现在大概都认为我是叛徒或丧尸间谍。"

　　江小涵从洗手间出来，虚弱地坐在床边："我想回保护区。我妹妹还在那里..."

　　陆浩点点头："我可以安排丧尸护送你到安全距离。但之后你得自己小心，保护区现在很混乱。"

　　江小涵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让沈田有些惊讶。几分钟前她还害怕得呕吐，现在却信任陆浩的安排。也许是因为亲眼看到了他控制丧尸的能力。

　　"我跟你去军事基地。"沈田突然说。

　　陆浩猛地抬头："不行！那里比保护区危险十倍。不仅有净世会，还有各种实验失败的怪物..."

　　"正因为如此，你更需要我。"沈田坚持道，"我对净世会的了解比你多，能帮你识别重要文件和人员。而且..."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人类的思维方式有时比超能力更管用。"

　　陆浩想反对，但江小涵话了："她说得对。我在医疗部工作时听说过那个基地，里面机关重重，还有活体实验区。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最终，陆浩勉强同意了，但坚持要等天黑再出发。"白天我的眼睛太明显，"他解释道，"而且丧尸在晚上更活跃，如果需要支援能随时召唤。"

　　接下来的时间，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沈田和江小涵分食干粮，陆浩则"处理"了那只兔子。沈田刻意不去看他怎么进食的。

　　下午，沈田提议帮陆浩更好地伪装成人类。"如果你要混入人群，有些细节需要注意。"

　　她让陆浩走路、说话、甚至模拟呼吸和眨眼。"丧尸不需要经常眨眼，但人类每分钟要眨眼15到20次。还有你的表情太僵硬了，微笑一下试试？"

　　陆浩尝试微笑，结果像个龇牙咧嘴的疯子。沈田忍不住笑出声："天哪，太可怕了。想想开心的事，自然的微笑。"

　　"我想不起什么开心的事。"陆浩老实说。

　　沈田想了想，掏出钱包里的一张照片："看这个。"

　　照片上是大学时的他们，在校园桃花树下，陆浩正笑着把一顶滑稽的生日帽戴在她头上。那是病毒爆发前一周，她的生日派对。

　　陆浩的表情柔和下来，嘴角自然地上扬。这一次，微笑看起来几乎完全人类了。

　　"很好！"沈田鼓励道，"记住这种感觉。还有，你的体温问题..."

　　她握住陆浩的手示范人类握手的力度和持续时间，却被他冰冷的体温吓了一跳。陆浩立刻抽回手："抱歉。"

　　"不，这正说明需要练习。"沈田坚定地又抓住他的手，"人类体温大约36到37度。你的手太冷了，如果必须与人接触，最好隔着衣服。"

　　他们练习了各种社交场景：点餐、问路、假装打电话...江小涵在旁边当评委，指出哪些行为还"不够人类"。

　　"最难的会是吃饭。"沈田指出，"丧尸不需要咀嚼，但你不能在餐厅里直接把食物吞下去。"

　　陆浩点点头："我可以切碎食物，假装咀嚼然后找机会吐掉。但最好避免一起吃饭的场景。"

　　太阳西斜时，他们结束了训练。陆浩的"人类行为"已经有了显著进步，至少不会一眼被认出是非人类了。

　　江小涵收拾好少量补给，准备返回保护区。陆浩召唤了两只高阶丧尸护送她到安全距离。

　　"记住，"他严肃地告诫丧尸，"保护她，不要吓唬人类，送到后就回来。"

　　丧尸们顺从地点头。江小涵最后拥抱了沈田："小心。还有...谢谢你们救了我。"

　　看着三人消失在树林中，沈田感到一阵莫名的忧虑。她转身发现陆浩正盯着远方的军事基地，眼睛在暮色中微微发亮。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再等等。"陆浩说，"满月时丧尸的感知力最强，如果遇到危险我能召唤更多支援。"

　　夜幕完全降临后，血月升起，比昨晚更加猩红饱满。陆浩的眼睛在月光下明显泛着红光，皮肤下的银色血管也更加明显。

　　"出发前，有件事你必须知道。"他严肃地说，"净世会的基地里可能关押着更多像我这样的'原型体'。"

　　沈田惊讶地看着他："我以为你是唯一的？"

　　"我是第一个成功的，但不是最后一个。"陆浩的声音低沉，"净世会抓了很多志愿者重复实验，大多数死了，少数...变成了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比我更强大，但也更疯狂的存在。"陆浩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它们被称为'初代体'，完全丧失了人性，只剩下杀戮本能。净世会用特殊方法控制它们，作为武器。"

　　沈田倒吸一口冷气："那我们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些东西？"

　　"因为如果净世会决定释放初代体，整个保护区一夜之间就会变成地狱。"陆浩握紧拳头，"我必须阻止这种可能。"

　　沈田突然明白了陆浩肩负的重担。他不仅是丧尸王，也是站在两个种族之间的守护者。

　　"走吧。"她背起准备好的背包，"趁月亮还高。"

　　两人沿着废弃公路向山区行进。陆浩的步伐轻盈得几乎不留下痕迹，沈田则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石和树枝。夜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走了约一小时，他们来到一个岔路口。路牌已经锈蚀不堪，但还能辨认出"军事禁区"的字样。陆浩突然拉住沈田，示意她蹲下。

　　"有巡逻。"他耳语道。

　　几秒钟后，沈田听到了引擎声。一辆装甲车缓缓驶过，车顶的探照灯扫过路面。奇怪的是，车上没有军方标志，而是画着一个诡异的符号：被蛇缠绕的十字架。

　　"净世会的标志。"陆浩低声解释，"他们自认为是新世界的创造者，用病毒'净化'人类。"

　　装甲车远去后，他们继续前进。山路越来越陡，雾气也越来越浓。沈田开始注意到路边散落着奇怪的物品：注射器、破碎的试管，甚至偶尔能看到束缚带。

　　"我们接近了。"陆浩的声音变得紧绷。

　　转过一个弯，军事基地突然出现在眼前。它建在山腰的平台上，被高大的电网围住。主入口有武装守卫，但陆浩带着沈田绕到侧面，那里有一处电网已经破损。

　　"丧尸挖的隧道。"陆浩指着地面一个几乎被杂草掩盖的洞口，"它们本能地被同类吸引，即使隔着墙壁也能感知到。"

　　洞口很小，勉强够一个成年人爬行通过。沈田打开小手电，咬咬牙钻了进去。隧道又湿又冷，散发着腐臭味。爬了约十米后，前方出现微弱的灯光。

　　沈田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发现自己在一个大型地下设施的通风管道里。透过格栅，能看到下面是一个实验室，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忙碌。

　　"老天啊..."沈田捂住嘴。

　　实验室中央是十几个透明培养舱，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具人体——如果那还能称为人体的话。有的长着多余的肢体，有的皮肤完全脱落露出肌肉组织，最可怕的一个甚至有两个头。

　　"初代体实验。"陆浩在她耳边低语，"他们在尝试制造更强大的变种。"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走到控制台前，按下几个按钮。培养舱中的液体开始排出，那些"人体"缓缓睁开眼睛——全是血红色的。

　　"今天测试7号和12号。"男人命令道，"准备抑制环，一旦失控立即销毁。"

　　工作人员紧张地操作着，给每个苏醒的"初代体"戴上金属项圈。沈田注意到项圈上闪烁着和阻断器相同的蓝光。

　　"那些项圈..."

　　"控制装置。"陆浩证实了她的猜想，"通过电击大脑特定区域阻止它们反抗。但效果不稳定。"

　　正说着，一个编号7的初代体突然暴起，一爪撕开了旁边工作人员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培养舱上，其他工作人员慌忙按下按钮。7号初代体抽搐着倒下，但已经死了三个人。

　　"该死！"白大褂男人咒骂道，"加强抑制频率！准备销毁7号！"

　　趁着混乱，陆浩悄悄撬开通风口格栅，两人溜进实验室上方的管道系统。通过不同的通风口，他们看到了更多可怕的场景：

　　一个房间里，几十个休眠体被连接在某种机器上，似乎正在接收指令；
　　另一个房间堆满了人体残肢，正在被分类处理；
　　最可怕的是最深处的一个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什么？"沈田小声问。

　　陆浩的表情变得异常凝重："我不知道，但感觉很...古老。"

　　他们决定先去圆形大厅查看。通风管道在这里变宽了，足够弯腰行走。透过格栅，沈田能清楚看到那个巨大培养舱的全貌——它连接着数十根管子，舱内液体是诡异的银黑色，几乎不透明。

　　"看墙上。"陆浩指向大厅墙壁。

　　沈田这才注意到墙上刻满了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古老文字。更令人不安的是，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人类头骨，每个上面都刻着相同的符号。

　　"这不是净世会的东西。"陆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这比他们古老得多。他们在尝试复活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就在这时，大厅的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陈上校。他的右臂缠着绷带，脸色比上次见时更加苍白，几乎像个死人。

　　"准备得怎么样了？"他问旁边的科学家。

　　"还需要三天，阁下。"科学家恭敬地回答，"样本Q的融合率已经达到78%，但完全激活需要满月。"

　　陈上校走到培养舱前，轻轻抚摸着玻璃："快了，我的女王。很快你就会醒来，带领我们净化这个世界。"

　　沈田和陆浩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净世会竟然在培养他们自己的"女王"？

　　突然，陆浩猛地捂住沈田的嘴，示意她安静。下方，陈上校缓缓抬头，直直地看向他们藏身的通风口。

　　"上面有老鼠。"他冷笑着说，"处理掉。"

　　沈田的心跳几乎停止。他们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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