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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在多日的相处下,我们的关系愈发热络起来。
他话不多,但是对我句句有回应。
家中的事情都被他包揽了下来,我的生活质量直线上升,和以往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无法避免外出的他,还是被村子里的人看见了。
不出我所料,我本就一片狼藉的名声雪上加霜,村中的流言传得愈发猖狂了,早就习惯了的我对此视若无睹。
要我看,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我过得好就行。
但是他好像不是这么看的。
那日我难得早起,便跟着他一同去集市买菜。
集上不少村里的熟面孔,常驻村口的那些长舌妇对着我指指点点,
“你看那个煞星,妖里妖气的,一看就是个只会勾引男人的货色!”
“在那种酒楼做事的能是什么正经人啊。”
“带客都带家里来了,不知羞耻!”
我蹲在地上选菜,翻了个白眼,腹诽道,
“你们不如直接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
要是往日我早就翻脸与她们对骂了,
但是今日,他就站在我身旁,我其实心里有点紧张,他听了这些话会怎么想我。
我在他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小心翼翼地将视线上移,悄悄去观察他的脸色。
他垂着头,脊背挺直,脸色不似平日里那般沉稳温和,眉眼间还夹杂着几分郁色。
我心里忽然就咯噔一下,抑不住的酸涩从心口涌出。
我自嘲的笑了笑,我在期待什么,别人眼里的我不都是这样吗?
但我心中的情绪很明显的在告诉我,我希望他眼中的我不是别人眼中的那个我。
“你们是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吗?”
我有些惊奇的看向他,
他眉头紧皱,脸上写满了冷肃,“疾言厉色”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那些多嘴的人欺软怕硬,见他不是个好惹的,也没再对我指指点点。
他拉起依旧蹲在地上的我,往集市的出口走去,
我有些局促地开口道,
“我没事的,那些人就是闲的,你不用管他们,我们要买的东西都买好了吗,这就回去了吗?”
他对着我时,脸色一如往常,
“已经买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见他似乎已经恢复了情绪,我也无意在此地逗留,就轻轻点了点头。
回到家后,他让我在家中等他,却不知他出门干什么去了。
我躺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他送我的折扇,脑海中思绪翻涌。
“贺兰”
屋外传来他的声音,我从榻上翻坐起来,往外面跑去。
我顿在门口,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他,一阵恍惚,
那个曾经遥遥望上了一眼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现。
他下了马,冲我说道,
“来,上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朝我伸出手,我将手搭了上去,他半扶半抱着将我送到了马上。
随后他也上了马,
我的身后是他宽厚温暖的胸膛,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透过我的脊背传到了我的心里。
我感受着风的呼啸,这风声也掩饰了我激烈的心跳,我闭了闭眼,
怀玦,你的心思和我是一样的吗?
到了嘴边的疑问终究没有出口,一向粗神经的我难得有了繁杂的愁思。
眼前的景象在不断变化,视野愈发开阔,景致也愈发好了。
我们进到了一个林子里,遮天蔽日的大树拔地而起,青草丛生,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勾勒着绚丽的色彩。
我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还间或夹杂着几声清脆的鸟鸣。
马行至一棵巨树旁便停下了步子,他翻身下马,将缰绳绑在树杈上,在确保已经绑好后,冲我伸出了手,
“前面的路有些难走,不能骑马了。”
我抓着他的手下了马,身形有些不稳,他扶着我,还给我理了理被风吹得散落在前额的碎发,
“晕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摇了摇头,笑着说,
“不晕,这有什么晕的,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啦!”
我一边说着大话,一边紧攥着他的手。
他垂目看着我用力得发白的骨节,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而是握住了我的手。
他个子高,平日里步子迈得也大,但今日他的步子放的很缓,像是,
我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刻意的在照顾我。
我甩了甩脑袋,有些郁闷,
贺兰呀贺兰,娘亲说过的,不要对男人抱有太多的幻想,不然最后吃亏的只有自己,你忘了吗?
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停下了步子,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慌乱的摇了摇头,他抬手将我颊边的碎发轻轻放到耳后,语调平稳温和,
“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我有些呆呆的看着他,
“沈……沈…沈怀玦。”
“我在。”
“我…我好像…”
他定定地看着我,漆黑的眼里盛满了认真,耐心的等着我说完。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但我的心思尚未言明,下面那半截话却死活说不出口。
“喜欢你”
“心悦你”
“想和你共度余生”
………
无数句话在脑海中翻涌,却没有一句出口,我一急,索性随便扯了个理由
“想起家里的门还没关!对,怎么能忘记关门呢!”
说完,我转过身,正打算走,他拉了下我的手,
“我关好了。”
“贺兰。”
“我想,”
“你要说的和我想说的一样,”
“是吗?”
我回过身,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他依旧在认真地看着我。
我有些慌乱的移开了视线,他却抬手扶正了我的脑袋。
“贺兰,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愿意吗?”
“我…我…我”
我的眼神不自在地四处乱瞟,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忽然,我看见了他腰间的挂饰。
一块乌木雕成的令牌,
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
那是京中权贵的象征。
我心神一震,一抹寒意顺着脊梁直往上窜,娘亲的那句话又在脑海中浮现。
我缓缓地抬眼看向面前的人。
他和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们之间的沟壑,是无法跨越的。
娘亲不会愿意看到我重蹈她的覆辙。
我咬了下嘴唇,往后退了一步,颤抖着声音开口,
“对不起…沈怀玦…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他许久没有说话。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我先走了。”
我急匆匆地说完这句话,打算绕过他离开这里。
他却忽然开口,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我步子顿了顿,那句在脑海中辗转许久的话还是出了口,
“你,还是,别呆在我这了吧。”
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我甚至开始怀疑到底是不是我开的口。
他没有回答我。
我强忍着不回头,却还是在拴着马的那棵树下,回过身看了他一眼。
他依旧站在那里,但向来挺直的脊梁有些弯曲,他背着身,我看不见他的神情,
但我的眼里盈满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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