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喊了！我真的是男班长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淌过窗玻璃，在课桌上洇开一片暖融融的光斑。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琅琅的读书声像一群扑棱翅膀的鸟儿，搅得空气里都是鲜活的气息。熊万祺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本，正踮着脚尖在过道里穿梭，帆布鞋底蹭过地面，发出轻悄悄的“沙沙”声。

　　“英语默写纸最后收啦，没写完的抓紧——”他的声音清亮，像含着颗薄荷糖，指尖在经过的课桌上轻轻一点，提醒着埋头疾书的同学。袖口滑落下来，露出一小截细瘦的手腕，昨天竞选时被笔尖划破的小伤口已经结了层浅褐色的痂，在晨光里若隐隐约约地闪。

　　自从当上大队委，每天早上收作业成了他雷打不动的任务。起初还有点手忙脚乱，总担心把本子弄混，现在却已经熟门熟路——谁的作业本总爱卷着角，谁习惯把默写纸夹在练习册里，他心里都门儿清。路过第三组时，他还特意停了停，敲了敲陈佳佳的桌子：“你的默写纸昨天就说要补，今天可不能再拖啦。”

　　陈佳佳吐了吐舌头，把藏在语文书下的默写纸往他面前推了推，笔尖还在飞快地划动。熊万祺无奈地笑了笑，刚要转身，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痒意，他抬手抓了抓，指尖蹭到几缕蜷曲的头发。

　　这阵忙乱让他忘了早上出门时的小插曲。妈妈今天出差，爸爸煮早饭时把牛奶热糊了，满屋都是焦糊味。他拎着书包冲出家门时，连镜子都没顾上照，更别提像往常一样把额前的碎发捋顺了。此刻那些没被打理的卷毛正软乎乎地趴在他的后颈，被汗水浸得有点潮湿，几缕不服帖的发丝甚至翘了起来，在晨光里泛着浅棕色的光泽。

　　他抱着作业本继续往后排走，木质地板被踩出轻微的吱呀声。后排总是最热闹的，几个男生早读时也不安分，要么用课本挡着脸小声说笑，要么偷偷转着笔玩。熊万祺刚要开口提醒，一句带着戏谑的话突然从斜后方钻出来，像颗小石子砸进平静的水面：

　　“班长今天辫子忘扎啦？”

　　声音不大，却像根细针，精准地扎在熊万祺的耳膜上。他整个人瞬间僵住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过道里的风还在吹，掀动他校服的衣角，可他却感觉不到了——血液好像一下子涌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沉进脚底，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

　　“啪嗒。”

　　指尖一松，怀里的作业本失去了支撑，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的几本滚得老远，其中一本甚至调皮地撞在了后排男生的运动鞋上。浅卡其色的校服衣角被他下意识地揪皱，布料攥在手里，带着点粗糙的质感，却怎么也压不住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

　　“哈哈哈，李昊你可真行！”后排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用课本敲着桌子，“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就是就是，这卷毛扎起来肯定像小哪吒！”

　　哄笑声像一群调皮的小虫子，钻进熊万祺的耳朵里，让他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慌忙蹲下身去捡本子，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越是着急，越是抓不住那些滑溜溜的纸页。阳光落在他的耳尖上，把那片红得发亮的皮肤照得像熟透的樱桃，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别乱说……”他嘴里含糊地嘟囔着，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其实心里知道大家是在开玩笑，可那两个字像根羽毛，在他心尖上挠来挠去，又痒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他飞快地把散落在脚边的本子拢到一起，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同桌掉在地上的橡皮，又慌忙缩了回来。

　　“我帮你捡。”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捡起了最底下那本封面皱巴巴的作业本。熊万祺抬头，看见同桌林小满正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林小满的头发总是剪得短短的，此刻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脑门上，看着有点滑稽。

　　“谢……谢谢。”熊万祺的声音还有点发紧，他把怀里的本子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这样就能挡住那些若有若无的目光。

　　林小满把捡起来的本子递给他，眼睛却盯着他的头顶，促狭地眨了眨眼：“不过说真的，你这卷毛确实像小揪揪，尤其风一吹的时候，跟我妹妹扎不上的辫子似的。”

　　“你才是小揪揪！”熊万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把一摞作业本拍在林小满的课桌上。力道不大，却带着点没处撒的气，本子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惊得前排正在背书的女生回头看了一眼。

　　他说完就后悔了。林小满只是笑着看他，眼里根本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带着点“果然被我说中了”的狡黠。熊万祺的脸更烫了，抓起剩下的几本作业本转身就走，耳朵里嗡嗡作响，连后排的哄笑声都变得模糊起来。

　　可他忘了，自己的书包还斜斜地挂在椅背上。转身太急，书包带像条调皮的小蛇，一下子缠在了他的脚踝上。“哎哟——”他踉跄了一下，差点往前扑过去，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课桌，才没摔个正着。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两秒，紧接着爆发出更大的笑声。这次的笑声里少了些戏谑，多了点善意的调侃，连前排的女生都忍不住转过来，捂着嘴偷偷笑。阳光恰好落在熊万祺翘起的那缕卷毛上，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看着确实像个没扎紧的小辫子。

　　“小心点啊班长！”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带着明显的笑意。

　　熊万祺的手指紧紧抠着桌沿，指节都泛白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卷毛正在空气中“张牙舞爪”，肯定比刚才更乱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拽开缠在脚踝上的书包带，头也不回地往前排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走到讲台边时，他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作业本还没整理好，有几本的边角都被捏皱了。他把本子往讲台上一放，腾出两只手，胡乱地在头顶抓了一把。那些软乎乎的卷毛被他揉得更乱了，像个被踩过的毛线团，可他却像是找到了点安全感似的，指尖在发间蹭了蹭，又悄悄松开。

　　“发什么呆呢？”英语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看见他站在讲台前不动，笑着敲了敲他的胳膊，“默写纸收齐了吗？我可要开始报答案了。”

　　“啊？哦，齐了齐了。”熊万祺慌忙应着，把散落的默写纸归拢到一起。眼角的余光瞥见后排，林小满正冲他举着个本子，上面用铅笔写着“小揪揪班长”，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他抓起讲台上的粉笔头，假装要扔过去，林小满立刻缩了缩脖子，笑着把头埋进了课本里。熊万祺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下撇了撇，可心里那点别扭的气，却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下去了。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来时，教室里又恢复了琅琅的读书声。熊万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开英语书，却忍不住用余光扫了眼后排。林小满正在偷偷看他，见他望过来，立刻冲他挤了挤眼睛，还伸手在自己头顶比了个“小辫子”的手势。

　　熊万祺的耳尖又开始发烫，他赶紧转回头，把脸埋进书本里。书页上印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可他一个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散落一地的作业本，还有那声带着笑意的“辫子忘扎啦”。

　　阳光慢慢爬过他的课本，在“班长”两个字上投下温暖的光斑。他悄悄抬起手，指尖在自己的卷毛上轻轻碰了碰，又飞快地缩回来，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了翘——其实被人这样开玩笑，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只是下次出门，一定要记得把头发梳好。他在心里偷偷想，笔尖在默写纸上落下，字迹比平时更轻快了些。窗外的麻雀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附和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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