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后来的日子，像被人悄悄调了速。

　　许安开始每天绕远路送我回家。清晨的薄雾里，他踩着自行车，后座载着我和我的帆布包，铃铛声清脆地划破巷口的寂静。路过早点摊时，他总会停下车，买两个热乎乎的肉包，递一个给我，自己咬着另一个含糊地说：“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坐在后座，指尖偶尔会不小心碰到他的腰，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然后又慢慢放松。风掀起他的校服衣角，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混着清晨湿润的空气，钻进我的鼻腔，让心跳总是乱了节拍。

　　有一次下雨，他把伞往我这边倾斜得太厉害，自己半边肩膀都湿透了。我把伞往他那边推，他却按住我的手：“没事，我火力旺。”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逗得我忍不住笑出声。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那样开怀，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他妈妈很喜欢我，总说我文静懂事，每次去他家，都会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有一次喝着她炖的排骨汤，阿姨突然笑着说：“我们家许安啊，从小就犟，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以前总担心他太闷，现在看他跟你在一起话多了不少，真好。”

　　许安在旁边假装看报纸，耳朵却悄悄红了。我低下头喝汤，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心里像揣了块暖融融的糖。

　　秋天来的时候，银杏叶开始泛黄。我们还是会一起去图书馆，他写题，我看书，偶尔抬头对视，都会忍不住笑。他的笔记本上开始出现我的名字，旁边画着小小的银杏树；我的日记本里，阴暗的字句渐渐少了，多了些细碎的温暖——“今天许安给我讲题时，手指碰到了我的手背”“他说我笑起来眼睛像月牙”“我们一起喂了小点，它好像更喜欢他”。

　　有一天放学后，我们坐在银杏树下，看着叶子一片片飘落。许安突然从背后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来，是一条银杏叶形状的项链，银质的，在夕阳下闪着柔和的光。

　　“我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接过项链，指尖微微颤抖。阳光透过泛黄的银杏叶，落在他认真的脸上，那一刻，我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我痛苦不堪的黑暗，那些以为永远无法释怀的执念，都在这温暖的光芒里，慢慢融化了。

　　“喜欢。”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他小心翼翼地帮我戴上项链，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却带来一阵滚烫的暖意。“燕然，”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以后的每个秋天，我都陪你来看银杏。”

　　我点点头，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小点在旁边欢快地跑来跑去，踩得落叶沙沙作响。

　　原来，爱不是互相吞噬的黑暗，也不是遥不可及的光芒，是两个不完美的灵魂，带着各自的伤痕，却依然愿意紧紧相拥，一起走向有光的地方。

　　我的日记本里，最后一页写着：“2005年10月23日，银杏黄了。许安说，以后的每个秋天，他都陪我。”

　　字迹旁边，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小人，和一棵小小的银杏树。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纸页上，温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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