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修复指南

　　“我在这儿！”汤煦伸长手臂朝舒屿珩的方向挥手。

　　舒屿珩扭过头，看到汤煦坐在靠窗的座椅前，迈着长腿快步向她走去。

　　他今天穿的很休闲，一件加绒卡其色外套，水色牛仔裤，头上还戴了顶做旧处理的鸭舌帽。但奈何本人气质太过突出，帽檐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底下一张英俊的脸蛋，流浪汉风的造型被他硬生生穿出一股时装周走秀的味道。

　　“一会没见又变帅了。”汤煦将舒屿珩从头看到脚，最后得出个这样的结论。

　　“谢谢夸奖，上班上多了人就是会变好看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来上班。”舒屿珩拉开椅子在汤煦对面坐下，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裤腿因此缩短一截，脚踝处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我才不要。”汤煦笑着翻了个白眼，随手把放在桌子一侧的菜单抽出来递给舒屿珩，“你看看你想喝什么。”

　　舒屿珩接过菜单随手翻看几页，发现都是些不知所云的名字，什么“独占富士山”、“心中的文艺复兴”之类，完全搞不懂饮品到底是什么口味。他抬头环顾四周，整个店面以奶油色系为主，墙上挂了几幅可爱的壁画，头顶的吊灯是一串紫藤萝花。

　　“你点吧，平常你在这都喝什么？”舒屿珩满头雾水，他放下菜单，用指尖摁着将其移到汤煦面前。

　　“我平常都喝咖啡的，你不是不喝咖啡吗，对心脏不好呀。”汤煦笑眯眯地和舒屿珩对视，似乎意有所指。

　　“哎呀，来都来了，你快点单，我等会还要上班呢。”舒屿珩努了努嘴，不跟汤煦继续扯嘴皮子，有时候他觉得汤煦真是幼稚到没法交流。

　　“好好好，那就点两杯香芋拿铁吧，服务员——”她朝前台招手，立马有一个穿着小围兜的女生拿着笔走过来，“我要两杯热的香芋拿铁，一杯全糖，一杯不另外加糖，还要一个香蕉蛋糕······啊，等等”她突然停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开口叫住准备离开的服务员，“香蕉蛋糕还是不要了，抱歉。”

　　“你居然记得我不爱吃甜的，呜呜呜好感动。”服务员前脚刚走，舒屿珩后脚就将手放在眼睛边作出擦泪的动作，言语间还带着点抽泣声，弄得跟真哭了一样。

　　“······？舒屿珩你别装好吗，这是你上班太累得的病吗？”汤煦盯着舒屿珩压不住的嘴角，一时间无语凝噎，不知道这个人又在发什么神经。

　　见自己被拆穿，舒屿珩嘿嘿讪笑两声，刚想挠挠头，却发现头上还带着顶帽子，便伸手把鸭舌帽取下来放在旁边空着的座椅上。

　　他的头发是深棕色，还带着点蓬松的自然卷，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金光，莫名有点像泰迪犬的毛。

　　“你怎么不吃蛋糕了？”舒屿珩突然提问。

　　他记得汤煦一直很爱吃甜的东西，无论去哪家奶茶店都坚持要恐怖的全糖，结果今天连甜品都没点。

　　“我正准备和你说这个，”汤煦一提到这就来气，她瞪圆双眼，以此表达自己的怒火，“上上个星期我牙齿痛得要命，去牙科诊所一看，居然要根管治疗，害得我这阵子都没法吃甜的了。”

　　汤煦摸摸左脸，仿佛又听到了牙钻恐怖的“滋滋”声，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怎么没告诉我？”舒屿珩忽然不笑了，眉头皱成一个浅浅的“川”字。他把一条腿从另一条腿上放下来，原本靠在椅背上的上半身向对面前倾。

　　“忘记了。”汤煦大剌剌地耸肩。

　　“那你····现在怎么样，牙齿还疼吗？”

　　“疼，疼的要命呢！”汤煦突发奇想逗逗舒屿珩玩，就当作是对他刚刚装哭的回敬。她捏紧拳头装出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你不知道我那个医生，每次面无表情地给我钻牙，我都痛得恨不得吱哇乱叫。”

　　虽然她已经吱哇乱叫过了。

　　“你要不换个医生吧，”舒屿珩神情兀地变得严肃，边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上去像是准备联系什么人，“我师兄认识这方面的医生，我让他帮你安排治疗。”

　　“啊？不用不用不用啊，”汤煦急了，连连摆手，她怎么忘了，舒屿珩的效率一直高得可怕，“我······我在那把全部的钱都交了，现在也没没办法退······”她随口扯了个有点还可信度的理由。

　　又怕舒屿珩不会轻易相信，汤煦结结巴巴地继续说：“而且吧·····人家还是院长，除了总是冷着脸外，技术其实挺不错的。网上都说根管治疗本来就痛，应该不是医生的问题。”

　　这句不是假话。

　　季广白这个人·····也不是很糟糕。

　　汤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似乎还停留着白大褂粗糙的触感。

　　季广白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应该要么是在问诊，要么是在做治疗吧。

　　那日那人落寞的身影浮现在汤煦脑海，表面上操持一切的季医生，似乎并不如人们看到的那么坚强。他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些什么事呢？

　　汤煦心里生出一股给季广白发微信的冲动。

　　“嗯·····好吧。”对面舒屿珩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将信将疑地看着汤煦，“你那个诊所叫什么名字？”

　　“季氏私人牙科诊所，”汤煦的思绪被舒屿珩突然间的提问拉回，“我还找的最贵的医生呢，叫季广白。”

　　语气里莫名带了点骄傲。

　　“咳咳咳咳·····”

　　舒屿珩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赶紧放下手中的玻璃杯，拍着胸脯顺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怎么了？你没事吧？”

　　“咳····没事，没事。”舒屿珩眼神躲闪，他侧头避过汤煦关怀的目光，看着瓷砖地面。

　　许是被呛得说不出话，他没再提任何有关换医生的事。

　　“您好，你们的香芋拿铁好了。”

　　服务员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走过来，汤煦示意她把不另外加糖的那杯放在舒屿珩面前。

　　“小心点，别又呛到了。”汤煦不忘叮嘱两句。

　　舒屿珩乖乖抱着马克杯吹气，她则拿出手机，对着香芋拿铁左右一顿大拍特拍。

　　热气腾腾的冰棍：［图片］

　　热气腾腾的冰棍：香芋拿铁，超好喝！

　　对面没有回复，汤煦瞟了眼他的头像，是灰色，看来并不在线。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毕竟“-”是个医生，白天忙得没时间看手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连舒屿珩这种动不动就爱给自己放假的闲散人士，也经常会有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想到这，她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看“闲散心理医生”舒屿珩。对方仍旧双手捧着马克杯，目不转睛地盯着杯中液体，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他头上翘起一根呆毛，在空调吹出的热风里一跳一跳，显得整个人有点儿傻傻的。

　　“舒屿珩你这个样子好——”

　　“呆”字还没说出口，一对情侣打打闹闹地通过狭窄的走道，男生右半边身体结实撞在汤煦面前的桌子上，滚烫的香芋拿铁瞬间泼倒，流得到处都是。

　　汤煦的手自然也没有幸免，白皙的肌肤被烫出一片红色印记。

　　“好烫······”她轻声嘟囔。

　　那对情侣却丝毫没有要道歉的样子，男生双手插兜，嫌弃的目光在汤煦和打翻的拿铁之间游走，嘴巴撇得快要翘到天上去，仿佛是在责备她没有握紧马克杯。

　　“给她道歉。”

　　阴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舒屿珩面无表情地看着男生，瞳孔黑得令人发怵，无尽的冰凉在眼底蔓延。

　　他下颌生得窄，脸部线条凌厉，身上本就自带一股威严的气质。只是他平常很少动怒，锐气被温和的性格掩盖过去，才给旁人一种脾气很好的错觉。

　　“你·····好好好，对不起行了吗。”

　　男生在和舒屿珩的对峙里败下阵来，一别方才气焰嚣张的模样。他低着头，语调里虽仍透着些不服气，但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如同一只被打怕了的丧家犬。

　　汤煦其实也被舒屿珩吓了一跳，平常他总是笑呵呵的，时不时开两个只有他自己觉得幽默的玩笑，像现在这般失控的局面还是第一次。听到男生道歉，她赶紧摆摆手将其打发走，免得舒屿珩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谢谢你，舒屿珩，你别生气了。”汤煦走到舒屿珩身侧，拍拍他的肩以示抚慰。

　　她偏头观察舒屿珩的神情，后者已经收敛锋芒，和没事人一样从桌上拿起自己那杯香芋拿铁抱着，但没有喝，只是将唇瓣贴在杯沿。

　　有一瞬间，汤煦都怀疑刚刚那个舒屿珩是自己的想象。

　　“你没事吧？”她望着舒屿珩清澈的眸子，声音有些干涩。

　　“嗯，没事，你要不要再点一杯？”舒屿珩的脸上又挂起盈盈的笑，朝桌侧放菜单的地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重新点单。

　　“算了吧。”汤煦摇摇头。这么一折腾，她早已失去喝咖啡的兴趣，“下次再带你尝尝别的。”

　　“那说好咯！”舒屿珩闻言立即抬眸，眼睛亮晶晶的，“外边太冷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他兴高采烈地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在指尖转圈，钥匙碰撞发出“哗哗”的响声。

　　“麻烦你啦。”

　　汤煦跟着舒屿珩一起向外走，路过收银台的时候，她小声和服务员说了声“抱歉”,告诉他们那边有杯饮料不小心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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