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寂言

　　时间好像固定在了某一刻，苏昭昭看着窗外的风景，上学路上碰到匆忙的行人，车窗缝里透进来的凉风打在她脸上，身边的陆星湛随意的翻看着手机。

　　校门口打闹的几人，如果不是四季的交替提醒着他们时间的流逝，苏昭昭真的以为时间固定了一样。

　　赵清凡有些兴奋的说着放假的安排：“我和你们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今年寒假的计划，谁都不能缺席。”

　　江逾白满脸无语的说：“就你能有什么好安排。”

　　闻时漫不经心的说着：“逾白，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应该说，一只猪还会安排，那猪可能真的能上树。”

　　江逾白大笑道：“杀猪诛心。”

　　闻时看了眼不服气的赵清凡，又看了眼陆星湛：“阿湛，你呢，假期干什么。”

　　陆星湛漫不经心的看着前面：“和平时一样吧，赵清凡那猪吵死了。”

　　赵清凡一听更是炸了：“你们几个，好好好，你们完蛋了。”说着朝几人挥拳过来。

　　苏昭昭看着几人，他们总是喜欢这样幼稚的拌嘴，也跟着笑着说：“清凡哥，我劝你还是快跑，你打不过他们几个。”

　　赵清凡看着几人，略做伤心的动作，捂着自己的心：“妹妹，连你也和他们一样，我好伤心。”

　　陆星湛看着他恶心的表演，提了他一脚：“滚，别在这恶心人。”

　　苏昭昭心里藏着事，努力和平时一样，但还是因为陆星湛的靠近，心里甜了一下。

　　今天的班级相比平时格外的热闹，混乱，感觉尘土飞扬，可能因为最后一天的原因，大家都在计划着放假干什么。

　　苏昭昭几人回到了座位，发现桌上已经垒起高高的一摞寒假作业，就这也没冲灭这群人的兴致。

　　苏昭昭收拾了起来，李茹在临近上课的时候进了班级，歉意的看着苏昭昭，几次想开口都没成功，只是揪着自己宽大的外套袖子。

　　夕阳西下，放学铃声按时敲响，最后一节课的老师看着闹腾的学生，笑了笑，转身走了。

　　李茹却拉住了苏昭昭的衣服，请求的说：“放学可以一起走吗？”看出了苏昭昭的犹豫。
　　又接着说：“只是一段路，我有话和你说，下学期我要转学了。”

　　苏昭昭有些意外，但也猜出了她转学的原因，点头答应，她回头和陆星湛几人说了一下，就和李茹并肩走出了教学楼。

　　李茹一直走了很久，两人走在了操场边，李茹开口说：“对不起，我没有想伤害你，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怕我坚持不下去。我知道陆星湛一定会去找你，才那样，我也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摆脱那些人，我知道他们的家庭不会放过那些人，但我和他们没交集，只能拉着你，真的很抱歉。”

　　苏昭昭平静的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李茹，她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计划。

　　她思考了一会说：“你从见我第一次就开始计划了吗？”

　　李茹不停的摇头，说没有，只是医院那天没办法了，才那样。

　　苏昭昭看着李茹校服上的云朵贴纸，想起当她的样子还有校服上的口子，她总觉得她是一个爱干净的人，校服上的口子像是一个污点，所以决定帮她贴住那个口子。
　　过了很久苏昭昭有些松了紧绷的身体说：“没关系，换个新的地方，认识新的人重新开始吧。我很高兴认识你，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选择帮你。”

　　李茹红着双眼看着她。

　　苏昭昭朝她安慰的笑了笑：“我不怪你，我很幸运帮到了你，我的妈妈也姓李，我没有很多机会见到她，后来她去世了，我才发现，我没为她做过什么，可能因为你们同样姓李，让我响起了我也有一个姓李，热衷于帮助别人的妈妈，感觉你有些亲切吧，帮到你，我很高兴，愿你以后心想事成。”

　　苏昭昭这样说完后，李茹感觉心里的负担减轻了些。

　　李茹感激的看着面前温柔的女孩，抱了她一下：“希望你以后也可以心想事成，再见。”

　　李茹笑着朝校门口的母亲跑了过去，走的时候顺着阳光看了眼身后的女孩，以及她身后的男孩们，他们勾肩搭背的走着，不知道说着什么，几人大笑着。

　　李茹也顺着阳光和妈妈一起走向新的生活。

　　青春真是奇怪，它看似每天都重复着，但其实又每天都不停的变化着，它放任这群无所畏惧的孩子们在重复与变化中成长，多年后别人只会感叹他们长大了，但是只有他们记得成长的痛苦和开心，带着这些记忆继续走下去。

　　一觉睡到大中午的苏昭昭，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准备下楼看看，路过陆星湛的房间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还是没有敲门，想着他可能还在睡。

　　中午才看见缓缓下楼的陆星湛，苏昭昭看着他感觉他很像只优雅的猫。

　　吃过午饭，苏昭昭看着又要上楼的陆星湛，连忙小跑地拉住他的衣服一角，陆星湛歪头挑了下眉，静静的看着她，好像在说有什么事。

　　苏昭昭急忙开口询问:“哥，要一起写作业不？”

　　陆星湛满脸无奈：“先不着急写，今天先休息一天。”转身上楼。

　　苏昭昭咬了一下嘴里的软肉，跟在他身后上楼，回到房间怎么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滚着，突然想起来，陆星湛之前答应她要做她的模特，还没实现。

　　没一会陆星湛低头看着门口抱住宽大画板一脸笑容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样灿烂的笑容充满邪恶。

　　苏昭昭并不知道陆星湛在想些什么，只是看到他，她就有点想笑，陆星湛捏了捏她的脸，似乎还不解气，又加力的往外扯了扯。

　　苏昭昭满脸疑问，刚想说话，安晴的声音在她身后想起：“陆星湛，你又欺负妹妹，怎么着，我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陆星湛看了眼偏心的妈，心想这小鬼是不计划好的，就不想让他睡，还搬了救兵。

　　苏昭昭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好像猜到了什么还没说什么，就被陆星湛拉进屋里，苏昭昭听着被关在门外的安晴大喊着，看着高她一头的男孩，犹豫的说：“这样安姨会不会生气。”

　　陆星湛转身朝床边走去：“不会，不用理。”

　　苏昭昭看着昏暗的房间，突然有点后悔进来，房间里飘散着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看着少年懒散的坐在床上的背影，手机屏幕照亮了他的脸颊，也是昏暗房间中唯一的亮光，她看着这亮光突然有一种眩晕感，白晢的脸上也被晕染出了不同的红色，她不适应这种热度，想快些压下去，心里默念着不能被发现。

　　陆星湛看着愣在门口的女孩，笑道：“小鬼，愣着干嘛，不是要画画吗。”

　　苏昭昭看着他,用力搓了一下脸颊，有些感谢这昏暗的房间并没有让他发现异常：“就来。”

　　陆星湛不在意她得回答，催促道：“快点画，哥哥，快困死了，画画的时候哥哥能睡觉吗？”

　　苏昭昭有些同手同脚的走在窗边，拉开一点点窗帘，转身拉了凳子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说：“你随便，怎么样都行，摆个舒服的姿势就行。”

　　陆星湛听完直接躺在了床上。苏昭昭说：“不行，你的侧躺不然脸都看不到，我画什么。”

　　陆星湛难得配合的转身，但也只是转身，苏昭昭原本想指挥他摆动作，看着他的没睡醒的样子就放弃了，她仔细地看着少年优越的骨象，觉得当模特也很可惜，应该当受人敬仰的王子，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面，受人参拜或者是修炼千年不染尘世的修仙之人，就在她盯着陆星湛陷入想象的时候，陆星湛突然睁开了眼，琥珀色地眼睛在阳光地照耀下更加深邃明亮，苏昭昭又觉得他睁眼的瞬间像极了沉睡千年地男狐妖，睁眼俯瞰尘世红尘，苏昭昭没想到他会突然睁眼，低头假装忙乱地摆弄笔袋。

　　陆星湛笑着说：“承认吧你哥我挺帅，看那么久，也没听见落笔的声音。”

　　苏昭昭不太想承认的说：“我是在选笔，哼，我现在要开始了。”

　　陆星湛闭眼但却抑制不住嘴角地笑。

　　苏昭昭发现陆星湛地耳朵好像有些红，应该是被阳光照的，心里想着手又将窗帘拉上了点。

　　陆星湛听着铅笔沙沙地响起，眼睛沉沉地闭住。

　　苏昭昭知道昨天他和闻时他们通宵到好晚，下笔地力量又轻了些。

　　她肆意地看着床上地少年，他地眉眼在一天天地变化着，慢慢的在褪去孩童的稚嫩，她突然很想知道成年的他会是什么样的。

　　过了很久笔停，幻想也结束，她看着床上的人并没有醒的迹象，拉住了窗帘，想悄悄地出去，但又看着他白细地皮肤，又想知道手感怎么样，怎么想变怎么做了，苏昭昭看着点在他脸上的指尖，慌忙地转身出去了。

　　站在门口的她，才回想起刚才软软滑滑的触感，摇了摇头，逃跑似的回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的她，久久没有平复刚才的心跳，其实她今天就是单纯的想缠着陆星湛，并没有想到后来故事的走向。

　　安晴上来就看到了苏昭昭慌乱进屋的背影，她没怎么在意的拿了东西下楼。

　　此刻楼下与楼上的氛围明显不同，陆云起的声音响起：“怎么和昭昭那丫头说呀，瞒肯定是不能瞒的，她奶奶是她最重要得人。”

　　安晴担忧得说：“可告诉了那丫头这么小，怎么忍心告诉她，她爸妈刚那样，现在又有这样的事情，我怕她接受不了。”

　　陆云起看着满脸愁容得自家老婆，安慰得说：“你也别太担心，那丫头比我们想的要坚强。要不趁着假期告诉她，让她回去陪陪老人，开学就回来。”

　　安晴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这是什么事，哎，昭昭一个人肯定不行，要不我陪她回去吧，还能有个照应。”

　　陆云起考虑了一下说：“这样也行，她小，别回去又被那些人欺负了，你跟着，她有靠山，也有主心骨。”

　　晚上吃饭的时候就看见满脸愁容得安晴和陆云起，苏昭昭开口询问是不遇到什么事了，陆星湛看着自家父母为难得样子，很是奇怪。

　　苏昭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楼的，她早该想到，不接视频的奶奶，说话无力的奶奶一定是有事，她找出手机想给奶奶打电话，可眼泪却不争气的一直流，擦不干净一样，陆星湛看着在床边哭泣的女孩，走过去抱住了她：“放心吧，奶奶肯定没事的。”

　　他知道现在一切的安慰都是苍白的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电话接通苏昭昭只是不停的哭，一句话都说不出，奶奶说着让她放心，别回来了。

　　苏昭昭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夜是怎么过去的，只记得时间很难慢。

　　出发的上午，阳光躲在乌云后面，一直不出来，寒风呼呼的嘶哑喊叫着。

　　陆星湛原本想跟着一起走，安晴制止的说：“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去了怕一团混乱，你实在想来，过几天在说。”

　　可看着一晚没睡的苏昭昭，他总是放心不下，安晴拍了拍陆星湛的肩膀，带苏昭昭上了飞机。

　　安晴看着飞机上的昭昭，红红的眼睛和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瘦小的身体已经长大了好多，现在像行尸走肉般的坐在飞机上。

　　安晴心疼的抱住苏昭昭，让她睡会，很快就会到，苏昭昭闻安晴身上舒缓的香味，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想起了她和奶奶度过的童年，奶奶家在一楼，爷爷活着的时候，开垦了很多地给奶奶种花，后来爷爷走了，红色的墙边种着各式各样的花，但院中却种着很多的菜，因为她去了。

　　10岁那年，她走的那天，黑丝铁栅栏的门口站着朝的挥手的奶奶，还有偷偷抹眼泪的奶奶，她知道奶奶舍不得她，但是奶奶知道有更好的生活在等着她，她强硬的拒绝去京城，却让她去。

　　飞机落地的那一刻，熟悉的家乡却有些陌生，这么久，她只在放假的时候偶尔回来住几天，她总觉得京城与这里距离很远，她不喜欢分别,所以会减少分别的次数。

　　熟悉的黑色栅栏门此刻紧紧关闭着，屋里没有一点灯光。

　　她熟悉的从她和奶奶的秘密基地拿出了钥匙，进屋，安排安晴早些休息明天去见奶奶。

　　安晴看着沉着处理一切的女孩心隐隐的痛着，她知道苏昭昭此刻一定很想去医院看老人家，只是太晚了，怕老人家休息不好，所以决定明天去。

　　这些都是路上苏昭昭和她说的，她说，奶奶睡觉很轻，被吵醒就一直睡不着，会静静等着天亮。

　　苏昭昭躺那张小小的床上，床单是洗衣粉的味道，她知道奶奶隔段时间就会清洗这些，她闻着熟悉的味道学着奶奶的样子，静静坐在床边等着天亮。

　　她不知道奶奶每次这样在想些什么，她现在全部想的都是奶奶，她突然好讨厌自己怎么没早点发现，为什么每次都不多陪陪她，自己可以抛弃一切逃离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奶奶却不能，想到奶奶一个人度过这么多难熬的时光，她发现自己真的很讨厌。

　　第二天一早，苏昭昭就出发了。

　　刺鼻的消毒水萦绕着这层楼的每个角落，苏昭昭看着病房里躺在床上的奶奶，不敢上前，就一直盯着，安晴没有上前打扰站在身后看着她们。

　　奶奶睁眼看到苏昭昭满脸惊喜，但又责怪着说：“不是说没事，不用回来吗，输几天液就能出院了。”

　　苏昭昭抱着奶奶，只是不停的摇头，没有说话，这个久违的拥抱诉说着对奶奶无尽的思念。

　　她们陪老人家吃了早餐，看着她睡下才出去找了医生了解情况：“病人现在有一半的肺已经停止运转，老人很厉害，坚强的撑过了支气管镜的检查，有很多老人是撑不过去的，还有很多人干脆放弃不做这个检查，但是检查结果是恶性肿瘤，痊愈现在我们不能保证，只能维持她的正常命体征，我们会尽全力医治，但是家属也要做好心理准备。让老人保持心情愉悦。”

　　苏昭昭麻木的坐在医院冰凉的铁凳上，回忆着医生说的话，她不知道，一直很健康的奶奶怎么就这样了，她是怎么度过那么多难熬的时候，为什么自己不能早些发现。

　　安晴看着急匆匆起身的苏昭昭，想伸手去拉，却什么都没拉住，执拗的小兽一直走，苏昭昭不知道怎么办，她只想陪着奶奶。

　　夜晚，她趴在奶奶身边，看着奶奶松垮的皮肤，不停的咳嗽声传进她的耳朵，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她很害怕，不敢闭眼，也不敢离开。

　　一直这样不知道是第几晚，苏昭昭站在楼道里听着家属的哭叫声，好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这样撕心裂肺的声音。

　　她默默的关起病房的门，病房里的老人睁开眼看着门外挡在玻璃上的身影。

　　苏昭昭站在明亮的楼道里，却觉得和站在黑洞没什么区别，她将身上的毛衣不停的拉紧，空洞的看着前面。

　　“昭昭，我来了。”低沉的声音从楼道门响起，拉回了苏昭昭的思绪，转头看到了灯光下的陆星湛，积攒很久没掉出的眼泪，再看见他的那一刻轰然迸发。

　　苏昭昭看着疲惫的陆星湛，有些心疼。

　　她没上前只是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他真的来了，那个给她托底的人来了，她飘忽不定的心脏也跟着有了着陆点，坚强了很久的心脏像被子弹击中般的裂开，他每近一步，都会使她流出无尽地鲜血与眼泪，她卸下了一切，她很想用力的抱着他，寻求他的安慰，她也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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