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的一点鸢尾雨

　　傅砚之倒是和她一起出国，他们一起上学放学，从高中到大学，他住她隔壁。

　　傅砚之父母给他取这个名字应该是寄予希望他成为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士，然而他有完全违背其名的生命力。

　　俩人一天到晚呆在一块像两只脱线的比格。这是李缘在第n次接到她打视频电话某男凑脑袋出现的评价。

　　她喜欢兜风，沿着崖壁环海的公路，广袤平原的夕阳沙风。

　　车倒是有但是没有驾照，傅砚之时常黑着脸说我是你的司机吗？可是该开的时候还是屁颠屁颠，

　　他的车上到处都能捡到她的东西。每次她找她的哪个发夹，哪支口红，傅砚之就默默站在后面摸他的包。她后来也习惯了，她不喜欢背包，那漂亮小包才堪堪能揣进她自己的手机她尝试塞包纸都不成就老实了。傅砚之每次出门两手空空到晚上的时候衣兜裤兜里全是东西。

　　她记得第一次坐他车的时候。

　　他考到驾照那一天，他们一群人兜风到半夜，哪里也不去，就是在路上开开开。一定要开蓬，风把头发吹得到处是，她兴奋得唱歌，车载音响悠悠，燕子擦着他们耳侧飞过。

　　然后下雨了。

　　关都来不及，一片哀嚎声中只听到她兴奋的欢呼。

　　然后晚上几个女孩去李缘家开睡衣派对，她迷迷糊糊终于把关机的手机充上电了，打开后才看到哥哥无数个电话和信息。

　　“奇怪，我明明有给他和姥姥姥爷报备今天晚上不回去来李缘家了呀，包还是他收拾的，收拾了两个多小时还问我一定要去吗…”

　　“你们到哪里了呀，小乖。”

　　“我告诉他安全第一，他有控制速度吗？”

　　“怎么了，你们不是去坐他的新车吗，怎么还没哥哥信息呢。”

　　“对不起，哥哥是不是太啰嗦了……”
　　大概只忍了不到十分钟，她看不到他的心路历程，但能看到繁密的对话框。

　　“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回哥哥的消息呢，不要吓我，妹妹…”

　　她近乎能听到哥哥在耳边咬那几个字。

　　她想起来中途李缘接了电话，告诉她她哥打的。那时候她正在兴奋地听歌吹风，只告诉她知道了。

　　他就这样隔一会儿一条信息，发了一晚上。

　　她回复他手机关机啦哥哥，现在才看到信息。

　　眼皮模模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一下楼，哥哥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那里，一抹黑影屹立在车边，模模糊糊一团浓雾黑云，不知道站了多久，眼下一片青黑。

　　她和傅砚之周末坐火车去纽约，站在纽约的冷风里，他给她买了一条雪白毛绒的围巾，她送他的是墨绿色的一长条，现在都系在各自的脖子上。

　　他给她整理了下，小下巴尖埋在毛绒里，露出泛粉的白脸颊，眼睛尤其大且亮。

　　像透出点暮冬初春将开桃花的一团凝雪。

　　他们并着肩，呵出的白气交融又消散，少女少男侧过脸对着彼此，有一下没一下大衣的肩膀撞在一起，然而没有牵手。

　　因为他们是朋友，朋友是不会把手牵在一起的。

　　他想起他们再小一点的时候，那年他刚考到驾照，她迷上老电影，他们在加州到处找老的，甚至废弃的电影院。从烈日当头到霓虹灯上，似乎生活永远会这样流光溢彩，只要她永远和他并肩。

　　她这次没穿和电影院丝绒绒布一样颜色的长裙，身上珠串叮叮当当，穿的像上个世纪的美国少女，把头发卷得弹弹。

　　时光在影院里停滞，就像上个世纪的一个夜晚，时钟突然被拨停，电影角色和旧时光都在此处落脚。

　　今晚电影院客人罕至，他说好浪漫，她说像闪灵。他们趁着没人，在走廊上转着圈跳舞唱歌，工作人员脚步声响起后一刻他们又化身乖乖学生。

　　电影院依然保留着闪烁的霓虹灯牌，她站在那里出神。

　　她说下一步我们应该找到沙漠里的加油站，那里有长生的密码。她偷偷喝了点酒，却不觉得她醉了。

　　现在在纽约的河岸，他歪过头去看她，她也看过来，歪着脑袋笑了一下。

　　他觉得她没有长大，还是一只自由的蝴蝶，脑袋里有下一刻落脚的一万个目的地，眼睛亮晶晶。

　　他们在河岸边，踩过拂脚腕的草地，今夜千家万户灯火辉煌。

　　异国他乡唯一熟识的人在左右，总是有种全天下只有我们的排他性。然而这并不是永恒的唯一，他知道，可是他贪婪把时间无限延长。

　　他们好运气地赶上露天电影，兴高采烈地跑去小店买了一条大大的柔软的毯子。她招虫子咬，虽然已经是晚秋，他照例只给她洒了驱蚊液。

　　是一部经典的老爱情电影，她喜欢的，她拉着李缘看了无数次了。主角在黄昏晚霞中亲吻，她白天玩得太累，轻轻靠着他的肩膀打瞌睡。睫羽颤颤，嘴里念叨着台词，和主角同频。他柔柔擦过她嘴角湿润，轻轻笑了。

　　你果然没有改变。

　　他接上下一句。喃喃自语般，她没有睁开眼。

　　他们每次来都要去坐那个大玻璃盒里的旋转木马，她又来劲儿了。

　　延伸出去一块方块地，临着水边。夜晚暗暗，于是就像水中一块玻璃盒，永远不会停歇的是闪亮的木马。

　　他坐在她旁边的那一只，她又露出每次在这里的同一个姿势，剪刀手和咧开嘴的大笑。“咔嚓”他说要每一年都来这里拍一张，这样才比较有纪念意义，等以后他们老了，可以翻出来看，会很好玩。

　　有点太幸福了。这样两个人手臂擦着手臂取暖，恍惚让他有一种会一直走到路尽头，一辈子都会幸福的错觉。

　　所以，在旋转木马的灯火里，他俯身亲吻了她一下。

　　蜻蜓点水。

　　她的瞌睡终于醒了。
　　然而这是后面故事。

　　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梦到好多好多事情，颤颤羽睫睁开眼，哥哥笑眯眯看着她。车早已停下来，不知道静静等待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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