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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时也!大师!有鬼啊!”
王生外衣都没穿,狼狈地掉下床,赤着脚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
昨日时也收那女鬼时他可是亲眼看见了,那女鬼直接变成了一个纸人被时也收下,就跟今夜这纸人一模一样!
他哐哐砸隔壁的门,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王生泪水都要流出来了,“大师!救救我,那女鬼跑出来啦,你都不管管吗?”
他边拍门边往旁边看,便刚好瞧见那个纸人飞跃门槛,朝他欢快地跑来。
“滚啊!我草,救命啊!”
纸人被王生吓到了,停在原地见王生跑得飞快。它双手交叠,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毕竟主人的命令就是监视这个人,但是他好像很怕它......
一路上小石子格外多,王生一口气跑了很远之后,后怕地回头看了看,见纸人没有跟上来,才敢停下来歇口气,龇牙咧嘴地拍掉脚上的石子。
不是,这时也怎么办事的,女鬼都跑出来了,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最重要的是他还和那女鬼对视了!怎么办怎么办?他是彻底完蛋了,说不准今晚就要死在这太守府了!
他刚赚的五十两银子都还没有用掉啊!
王生越想越伤心,但他还没忘记太守府本来就不太平,就算是死那他也要晚点死。
他重新戴好黑布,凭借着一点月光摸索着往前走,希望能遇到时也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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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妾一路向东飘行,时也翻上房顶紧随其后。
突然,前面一条小路有一个穿着雪白寝衣的男人正扶着墙朝这边走过来。
此人身形偏瘦,没了白日里那灰扑扑的外衣加持,再加上还戴了眼罩,只露出了半截脸来,时也快要跑近了才认出这是王生。
前面的河伯妾速度极快,时也再蠢也明白她就是冲着王生来的。
时也:“王生!躲开!”他同时甩出一道雷霆符,可为时已晚。
王生听见时也的声音,宛如天降救星般感动,他连忙摘掉眼罩,“时也......”
王生笑容僵住,随着一阵头饰的叮铃作响,一个貌美女鬼将额头对准王生的眉心,以一人一鬼为中心,瞬间爆发出一阵罡风。
时也从墙头跳下,那张雷霆符僵持在空中一寸不得近。
他反应极快,直接举着无门一剑劈去,可王生四周的结界纹丝未动。
时也心沉了下来,连用了多张符结局也都是一样。他停了下来,伸出手去触碰了下那淡蓝的结界,饶是他自认见多识广,可也从未见过这种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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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里,王生眉头紧皱,那张勉强算得上端正的脸在飞扬的发丝中隐隐绰绰。
他好像掉进了一个梦里,那个梦格外真实,令人仿佛置身其中,感同身受。
他醒了过来,心里很是开心,到底因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视线被布料遮挡住,头上也有些沉。他低着头透过缝隙看见一双交叠在红裙上的莹莹素手,哦,他记起来了,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
外面吹锣打鼓,鞭炮齐鸣。林郎给了她足够的体面,十里红妆,邻里街坊皆知他林白今日要娶他的心上人回府了。
思及此,她在摇晃的婚轿中甜蜜地笑了起来。
许久,婚轿停了下来,媒人伸出手,高兴地说:“新娘下轿,贵人临门,郎君莫急,且祝丰登!”
她刚伸出的手一滞,还没想明白,就被媒人紧紧握住了手,给牵了出去。
“红绳相连,青青子衿,夫妻恩爱,且祝丰收!”
一条红绸带被塞进手中,不知道为什么,本该是大好的日子,她竟然有些心慌。
手中的绸带完全是被她牵起来的,另一端的人根本没有用力。
她小声急促地问:“林郎?你在吗?”
无人回应她,只有一阵咕咕的声音,透过红盖头,她见到绸带另一端是绑在了一只鸡身上。
脚下的红绣鞋逐渐被水浸湿,她再也走不下去了,林郎呢?林郎在哪,为什么会是一只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新娘踏水,福气东来,比翼鸟,连理枝,姻缘与河伯!”
她顾不得平日里的教养,一把掀开了盖头。只见亭长带着一大帮人站在河边看着她,她每个人都看过去,就是没看见林郎。
她有些害怕地问亭长:“亭长,林白呢?今日不是我与林白的大婚之日吗?我记得,我记得他还给您递了请帖啊。”
亭长脸色顿时不好了起来,呵斥道:“贱妇!今日是你与河伯大人的大婚之日,何来的什么林白?”
什么河伯,是林白啊,一直都是林白啊!
她哆哆嗦嗦地松开了绸带,开始往后退去。前面那些人,个个都不似作伪,好像今日的新郎官合该就是什么河伯。
“不,我要找林白,我要找林白!”
“给我拦住她!要是惹怒了河伯大人,明年就彻底颗粒无收了。”
亭长话音一落,顿时许多人涌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新嫁娘压制住,然后往河边拖去。
河边停着一艘小船,他们一起把人绑死在船上,好叫她没有一点逃生的机会。
嘴里被塞了一团布,巨大的恐惧让她拼命挣扎起来,他们要干什么?他们为什么要绑她?直到视线触及岸上某一处,红着的眼眶终是落下了一串泪水。
一身婚服的林白胸前一片殷红,嘴角染血,痛苦地大叫着,在往岸边爬过来。亭长吩咐下去,便有人一脚一脚踢在林白身上。
“新嫁娘梁若烟,自愿嫁与河伯大人,祈愿镇上来年五谷丰登,无病无灾。”
亭长:“沉塘。”
小船被推离岸边,好几个青壮年身上绑着一块巨石,等船到了河中央,他们便跳进河水,来到船边,将巨石套在船上。
小船震荡了一下,便开始往下沉去。她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束缚,河水将她嫁衣打湿,流入她的耳里,淹没她的五识。
而她的林郎被人打死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王生都昏昏沉沉的,胸腔里满是河水,如何都睁不开眼。
直到靠近死亡边缘时,他猛地呛了一口水醒了过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前方。
罡风停止,一切落地。
王生胸脯剧烈起伏,身上湿漉漉的,寒气透骨。
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梦里的人说的那个梁若烟是他吗?那王生又该是谁?他是王生还是梁若烟?
有人一把将他抱住,温暖的触感让他眼神回落。
“王生,王生你怎么样?”
怀里的人眼白一翻,倒在了他怀里,他薄薄的寝衣也被河伯妾的水汽完全打湿。时也将人打横抱起,朝客房赶了回去。
回到客房时,时也将王生打湿的衣服脱下,在手碰到裤带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移开,去取了一块干净的巾帕擦拭着王生的头发。
他见王生浑身发抖,便试了下王生额头的温度,不烫,可是人就是在不停地抖。
河伯妾是被水淹死的,她身上的水汽若是被寻常人沾上,免不得一阵受苦。
是他过错。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失手祸及别人,倘若一开始他就不心慈手软,现在王生也不会躺在这里了。
时也在师门里,捉鬼天赋是百年来唯一无人能及的,他的师傅,师兄师姐无不感叹他的能力强悍,且后天格外努力,更是一骑绝尘。要这种天之骄子承认自己的错误,何其的难。
纸人趴在床边,看着时也捉住王生的手腕,然后输入内力。很快王生不再发抖,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也放下手腕,将被褥拉过来盖住王生,瞥见这人右边锁骨上有一块形如柳叶的胎记,一半隐匿在凹陷处,一半垂吊在白皙的身上。
这人虽然平时看着不着调,懒散没正行,可一身骨相却是极好的,常年不见光的肌肤柔和细腻。
被褥将人彻底盖住,差点将纸人也给盖了进去。它一个踉跄,没等站稳就被彻底摧毁了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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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当真有人看见那种东西了?”
“夫人,千真万确,昨夜还是管家去请的那个捉鬼师才将那种东西给制服了。”
太守夫人想着事情,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去,去将人请过来。”
“是。”
等时也第二次见到太守夫人的时候,被人恭恭敬敬地请了上座,太守夫人坐在上方,心神不宁的样子。
时也向来嫉恶如仇,在昨夜得知这太守府害死了众多性命时,他就强压不住怒火了,便没好气地说:“茶就不用上了,有事说事。”
太守夫人:“那个,府里的那个东西,大师昨夜当真全都收服了?”
时也:“你们请人来不就是做这件事的吗?又在这里明知故问什么。”
太守夫人:“怪我没跟大师说清楚,大师生气也是应该的。”
她朝身边看了眼,贴身的老人立马明白,遣退了所有人。
她起身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了,终是平息了这些无止休的冤魂了。”
心里早已有了答案的时也,为了再次确认,便问:“冤魂,你早就知道是吗。”
“没错,我就算只是知道,我的罪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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