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我的攻略对象竟然在攻略我？

　　到了傍晚，人们在海边燃起了篝火，炽热的火光直窜天穹，傅海霆和星涟混在人群里，和他们一起围着火堆唱歌跳舞，直到月上中天，篝火底下的柴薪快要燃尽，人们才纷纷离去。

　　星涟从地上站起，抚了抚微微起皱的裙摆打算离开，余光瞥见傅海霆还一动不动地坐在沙滩上：“你不走吗？”

　　傅海霆却像没听到一般，只是静静地凝望着无边无际的深蓝的大海：“你之前在海里，是怎样生活的呢？”

　　星涟走到傅海霆身边，凉爽的海风将她金黄的发丝吹起：“我之前，生活在很深的海底，阳光照不到那里，海水是黑色的，重重地压在我身上，没有生物与我交流，我常觉得，我的生命也是冰冷的，不知从何而始，又从何而终，我所做的，不过捕食，休眠，醒来——没用的循环。”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用手指梳了梳被吹乱的头发，挨着傅海霆坐下：“所以，我喜欢这里，也喜欢你，来到你身边以后，我觉得整个人都被阳光晒透了，我的生命好像也温暖起来了。如果可以，一直留在这里也不错。”

　　不知何时开始，她里傅海霆越来越近，到最后直接把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

　　星涟的话像鱼类吐出的泡泡一样在傅海霆的心里轻快地上升着，将他原本平静的心绪带出一点小小的波澜。

　　“不……你不能留在这里，至少现在不能。”傅海霆说着，轻轻推开了星涟。

　　星涟看向他，他的腰背不知何时弯下来了些，坐在地上，像是一座落寞的雕像。

　　那一刻，她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海水一样的悲伤。

　　她低下头在衣裙口袋里翻找了一会儿，变戏法一般掏出一根小小的珊瑚枝放在他手里。

　　傅海霆有些不明所以，看了看手里罕见的蓝色珊瑚，又看了看星涟。

　　她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她说：“我感觉你总是不开心，你总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我还是觉得你不开心——就像现在一样。之前我看见，一个人不开心，然后另一个人送了他东西，他又开心了。所以我也送你东西，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蓝色的眼睛在月光下闪着迷人的光泽，像一块小小的海。

　　傅海霆用手轻轻摩挲着珊瑚枝的纹路，万分珍重地把它放进口袋，他笑了起来：“好。”

　　这是他收到的，第一份无关利益，人情世故，仅仅因为他的礼物。

　　多年来心中空缺的部分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填补，心脏变得充实，有力地在胸膛里跳动着，如同此生第一次跳动一般。

　　他忽然感觉脸上湿湿凉凉的，直到星涟好奇地用手去擦他的脸，他才意识到，他在流泪。

　　来不及阻止，星涟就把沾着他眼泪的手指放进嘴里——咸苦的，和海水一样的味道。

　　人的眼睛里竟然会流出海水吗？还是海水就是由无数滴人的眼泪汇集的呢？

　　星涟漫无边际地想着，手上忽然一热，低头一看，傅海霆正紧紧握着她的手，他已将眼泪擦得干干净净，好像刚才的眼泪只是星涟的幻觉，他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情真意切：“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请相信我，我会让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哪怕你想留在这里，我也会尽我所能帮你。”

　　“好，我们也回去吧。”星涟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拉着傅海霆一起回了酒店。

　　第二天，星涟失踪了。

　　傅海霆一瞬间便慌了神，跑遍了整个酒店，问了很多人还是无果，一个最坏的结果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双手颤抖地掏出手机，深呼一口气，刚要拨打父亲的电话时，傅博宇就带着一队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酒店。

　　见到握着手机，急得满头大汗的傅海霆，傅博宇一个箭步上前，大声质问道：“人鱼呢？！”

　　傅海霆被吼得耳膜发痛，但也确定星涟也没落到傅博宇手里，他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眼底也浮现出微不可查的轻松，他抬起头，第一次直视着他的父亲：“我不知道。”

　　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巴掌又落到了他的脸上，这次手劲很大，傅海霆只觉得头脑发懵，紧接着，一股腥甜涌出嘴角。

　　他淡定地抬手抹干净血，任由傅博宇身边的人把他拖拽出酒店。

　　傅博宇已经封锁了整个海湾进行搜查，势要找到星涟，并且他也没打算放过傅海霆，把他带到海边，让人打他，直到他说出人鱼的下落或者人鱼主动出现。

　　被按在粗粝的沙地上时，一道阴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她不是说喜欢你吗？想来也不想看你被活生生折磨致死吧？”

　　傅海霆如遭雷击，随后，一条粗长的鞭子便重重抽在了他身上。

　　太阳慢慢爬上天空，毒辣的阳光一寸寸舔舐着傅海霆的皮肤，伤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又被汗水泡开，钻心的疼痛让他意识不清。

　　他又回忆起他的母亲——一道自己残存记忆和父亲的冰冷叙述拼凑起来的残影。

　　他的母亲不是人类，准确来说不是纯粹的人类。

　　从他记事起，母亲总是一个人坐在家里巨大的落地窗前，用一双灰暗的眸子呆呆地凝视着蔚蓝的天际，嗓子里低吟着如同古老咒语般的歌谣。

　　她是如此年轻而美丽，岁月从未在那张白皙透亮的脸上留下一道皱纹，走起路来身姿轻盈，衣裙飘飘，似一尾灵动的金鱼，与年近四十，略显老态的父亲截然不同。

　　但她又是如此冷漠而残酷，她从未尽过一刻母亲的义务，从未像一个母亲那般抱起他，用轻柔的歌声哄他入眠。

　　有一次，傅海霆误打误撞闯进了父亲的书房，看见那张沉重威严的檀木书桌上放着一片东西，金色的，在阳光下闪着动人的光泽。

　　他完全被那个神秘的东西迷住了，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向书桌走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把那片东西拈起来，拿到眼前细细观察——那是一片鱼鳞。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缓缓攀上他细瘦的脖颈，随即猛然收紧力道，一时间傅海霆呼吸不畅，艰难地扭过头，却见她的母亲正用那双不沾阳春水的手死死掐着他，原本灰暗无神的眼睛里此刻燃着熊熊恨意。

　　傅海霆手里的鱼鳞一瞬间掉落在地，他用尽力气想要掰开母亲的手，却无济于事，直到他脸色通红，眼球充血，感觉整个脑袋都要爆开时，母亲才终于回神，如受惊一般突然松开手。

　　傅海霆跌坐在地上，劫后余生般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母亲捡起鱼鳞，看着瘫软在地、浑身颤抖的儿子，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她放轻力道，把傅海霆拢进怀里，用生涩僵硬的手法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乖。不怕。”

　　傅海霆仍满眼惊惧，挣扎着想要逃离。

　　母亲环在他身上的手又紧了紧，明明是寻常的动作，可这样的动作落在他身上，却莫名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傅海霆不敢再动。

　　母亲似乎是笑了笑，走到书架旁，扫了两眼，拿起一本故事书，轻柔地对他说：“想听故事吗？我给你念这篇——《海的女儿》，好不好？”

　　说罢，便自顾自念了起来。

　　她的声音如夜里温柔的海风，一阵一阵吹进他耳朵里，让他不禁怀疑现在的母亲同之前的是否是一个人。但他也格外珍惜现在的柔情时刻，慢慢的，也就将刚刚的痛苦抛在脑后。

　　他完全沉醉在母亲不可多得的爱里了，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一滴眼泪悄然从她眼角滑落。

　　第二天，母亲自杀了，用一把父亲没收好的水果刀，割开了颈动脉，鲜红的血液染透了整个卧室。

　　后来，在母亲的葬礼上，父亲告诉他，母亲其实是一条人鱼。她在海边遇到了父亲，因为父亲给予的一点点关心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父亲，原本无光的鱼鳞变成了耀眼的金色。父亲只不过夸了一句她的鱼鳞漂亮，她竟然当场就拔下了一片送给他，望着她痛苦却仍笑意盈盈的面庞，他当即许诺下一生爱她的誓言。

　　他们幸福地度过了几天，直到某天他好奇地将鱼鳞送去检测，在里面发现了不得了的药用成分。

　　那时父亲的公司刚刚起步，正愁无独家产品立足，野心和贪欲瞬间吞噬了脆弱的情爱，他把母亲关在实验室里，不顾母亲的哭求与反抗，一片片将母亲珍视的鳞片生生拔了下来，随着母亲上岸第七天的到来，她的鱼尾竟变成了血淋淋的双腿。

　　父亲难以置信地死死瞪着那双腿，手里攥着一把刚刚拔下来还带着一点粉红嫩肉的鳞片，一把掐在母亲脖子上近乎癫狂地怒吼着：“不！为什么？！我还要更多的鱼鳞！！变回去，为什么变不回去！！”

　　后来不知为什么，父亲还是和母亲结了婚并生下了他。

　　母亲死后，父亲再婚，有了弟弟，许是真的厌恶，许是心怀愧疚，总之在这之后，父亲再没分半个眼神给他。

　　他也曾憎恨过母亲，为什么她那么吝啬，为什么从不肯施舍给他一点爱，可现在，他似乎有些理解母亲了。

　　一滴雨水落在傅海霆脸上，他回了回神，吃力地抬头，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一声声闷雷沉沉地在云间翻滚着，海天交界处陡然裂开一道惨白缝隙，浪尖被染成污浊的铅灰。咸腥的风突然僵死，黏稠的闷热裹住皮肤，连浪涛声都变得喑哑——仿佛整片海洋屏住了呼吸。

　　“不好！暴风雨要来了！”不知谁尖声喊了一句，傅海霆被人一把从地上薅起来，架着往酒店里赶。

　　刚走出去一两步，一个巨大的浪头打来，瞬间将傅海霆一干人卷入海中。

　　傅海霆再次睁眼时，首先看到的是星涟蔚蓝如晴空的眼睛。

　　他被一个巨大的、薄薄的气泡包裹着，气泡里似乎有一些空气，他可以自由呼吸。

　　“你看，我就说我可以保护你吧。”星涟笑了笑，一脸骄傲地看着他。

　　“怎么回事？”

　　“你被海浪卷到海里了，我刚好在附近，顺手救你喽。”星涟有些心虚地移开眼神，攥紧了拳头。

　　其实那场暴风雨是她找系统兑换的，那天傅海霆和他父亲在楼顶的对话，她听到了，她来海湾，本想完成系统下达的任务就伺机先逃回海里，游远后再悄悄浮出水面变成人类，去找傅海霆，带他走。

　　但她始终放不下心，一直徘徊在海湾里，果不其然，天一亮她就看见傅海霆被他们按在沙滩上折磨。

　　她本不想伤人，可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找系统兑换了暴风雨，一不做二不休，她想直接把傅博宇他们全部卷进海里淹死，让傅海霆彻底自由，但是傅博宇身边有太多人为他卖命，傅博宇还是逃了。

　　“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生活吧。”人鱼看着他，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海里的缘故，她的眼睛看起来湿湿的，像是要落下泪来。

　　“没用的，现在信息这么发达，无论躲在哪里都会被找到，如果根本的问题不解决，谁都无法安生。”

　　星涟垂下头，沉默下来。

　　傅海霆试着控制气泡，又靠近了星涟些：“但是，我在和你相处的这几天里，已经想到了破局之法……”

　　他不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对星涟和盘托出。

　　他的话如惊雷一般在星涟颅内炸响，她的理智瞬间被击溃，头部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系统好像坏掉了一般发出阵阵尖锐的轰鸣，声波几乎要将她的大脑震碎。

　　此时，之前看见过的少女背影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只是这次，她缓缓转过头，星涟看清了——和她如出一辙的面容，一模一样的蓝眼睛。

　　与此同时，无数记忆碎片如流星一般闪过，她屏息凝神，努力想抓住一二，却始终一无所获。

　　“你到底是谁？”最后，星涟唇角勾起一个近乎绝望的弧度，无力地问到。

　　“我就是你啊……”少女声音缥缈，两行清泪从眼中流出。

　　“喂，喂，星涟？你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好差……唉，早知道不告诉你了……”傅海霆在气泡里看到星涟突然一下子捂住脑袋，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往水里沉去，又惊又怕，正想直接打破气泡去捞星涟时，星涟又猛然睁开眼睛，浮了上来。

　　“不准搞你的破计划！我不许你去送死！”星涟一把将气泡撕开一个口子钻进去，一瞬间海水便灌满了半个气泡，坠着他们快速下沉。

　　星涟眼疾手快地封好气泡，待气泡稳定后，照着傅海霆胸口来了一拳：“你倒是死了一了百了，那我呢？没了你我会伤心的啊，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人鱼一口气将心里的担忧和不舍一鼓作气吼了出来，但最后她声音嘶哑，几乎带上了哭腔。

　　“你怎么这么狠心……”星涟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抽抽搭搭地哭，她以前从来不知道人鱼的眼睛里也可以流出这么多咸水。

　　这时，傅海霆轻轻把星涟搂进怀里，就像初见时抱着她那样，只是那时星涟喜欢的温暖的肌肤现在没什么温度了，下一秒，他附身，在星涟唇上落下一个珍重的吻：“我爱你，所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护你周全。以后没有我了，也要好好活下去。”

　　星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无措地将手抚上他的脸颊：“可你不是说，爱才不是一味的牺牲吗？”

　　傅海霆摇头，把宽大的手掌盖在她的手背上：“从你这里，我得到了前二十多年从未拥有过的喜悦与爱意，与你相处的这几天是我此生最快乐的几天，是你帮我找到活着的意义。我用生命换你安稳一生，这不是牺牲，而是把我的生命与你的生命交融，从今往后，你的每一声心跳、每一个笑容里，都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

　　星涟看着他黑亮的眼睛，脑中烟花炸响，随着系统“恭喜宿主，攻略成功”的提示来回响彻，系统彻底化作细小的光点消散。

　　良久，她含泪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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