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灯失火

　　顾长叹了口气，低头给顾苔发消息，待顾苔收到消息后，他便去漱了口水，在走廊留了一盏灯后便回房间了。

　　大概是三点左右，顾长醒了一会儿，感觉自己嘴巴好干，但外面又那么冷，顾长窝在被子里不想出来，闭眼又睡不着。

　　好烦……

　　顾长裹上家居服就直奔厨房，光速倒了杯水正打算一饮而尽的时候才发现还有一个大半夜不睡觉的。

　　“顾苔，你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干嘛？”顾长以为是顾苔，结果看清那人时却傻眼了……不是？赵宣和他大半夜也不睡么？

　　但是在他们还在热恋的时候，赵宣和一向睡眠很好，很少熬夜呀……

　　“你那杯水……好像是凉的。”

　　赵宣和提醒道，这一句话那么平淡，顾长却抓紧了杯子的把手，关节都泛白了。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多久没听到这么一句关心他的话了。

　　一时间顾长有些反应不过来，三年前赵宣和也是这样，不让他在冬天喝冰水，但这三年过去，再次听到还是有些恍惚。

　　“哦。”顾长放下水杯，他本来想不理赵宣和就跟他反着来，直接把冰水喝了，但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也不是自虐的那种人。毕竟这大冬天的硬灌一杯冰水下去也挺熬人的。

　　顾长把热水和凉水兑了一下喝了，两人都没有过多的交流，小小的空间里只有顾长吞咽水的声音。

　　“早点睡。”回卧室的时候，顾长听到赵宣和低声说，应该是怕吵醒顾苔。

　　“你也是。”

　　门被顾长轻轻关上，只剩赵宣和一个人在外面，四周沉寂，有风刮过窗檐，像是有人在呜咽。

　　顾思迟的新家离顾长家说不上很远，但也不算很近，顾长不打算乘交通工具过去，于是愣是走了三十分钟。

　　和程遇轩分手的六年后，顾思迟再嫁的是一名姓李的教授，他们的遭遇都差不多，这位李教授原来的妻子和程遇轩一个德性，和自己的丈夫生下一个女儿后转头就和别的男人好上了，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李教授和顾思迟认识了不到六个月便决定结婚成家。

　　婚后李教授对顾思迟很好，让顾长也很放心。

　　至少他妈妈现在有家了。

　　李教授是清华大学医学系的教授，曾经也是顾长的老师，为人也谦和有礼，顾长也不是反感他什么，只是不想接受“父亲”这一个称呼要他再说出来，不论是对程遇轩还是李齐延（李教授原名）。

　　顾长站在顾思迟家门口，他确确实实是三年未踏足这里了，第一次还是在顾思迟和李齐延结婚的时候来的，现在这里没有再贴着喜字，只是鞋柜上多了一盆一帆风顺。

　　顾思迟就是这样，喜欢在门口摆点花花草草。

　　顾长的神色舒缓了一点，轻轻叩响了门。

　　“来啦！”来开门的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见到顾长，她的眼睛马上睁的圆圆的，好半天才开口：“顾长哥哥？”

　　“星星。”顾长对着小姑娘笑笑（这就是李齐延和原妻的孩子李可幸），温声问道：“你爸爸在家吗？”

　　“啊！爸爸天一亮就出去找外公了。”李可幸冲顾长笑道：“妈妈在家里。”

　　李可幸领着顾长向家里走，顾思迟正坐在沙发上用电脑打字，屋里开了暖气，顾思迟便只穿了一件毛衣，头发绾的恰到好处，她坐在沙发上也是端正的，行为举止都透露出一丝优雅。

　　“咕咕。”一见是顾长来了，顾思迟眼里仿佛泛上一层光，她一下子站起来，又觉得不妥，于是又坐了回去。

　　“妈。”顾长也唤了一声，他坐在顾思迟旁边试探着问：“李叔叔还好吗？”

　　“你不用担心啊！齐延对我很好的，他和程遇轩不一样……”

　　提到程遇轩，两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会儿。

　　“咕咕，妈知道你不喜欢程遇轩，但齐延真的和他不一样……”

　　“我知道的。”顾长叹了口气，其实他以前也讲过，但改变了什么吗？一切还不是就那样。

　　顾思迟揪紧了衣角，她知道顾长心里并不好受，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程遇轩给他们留下的阴影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事发那天，程遇轩不在场，但他的夫人却带着一群人来她和顾长住的小公寓门口闹事。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小小的楼梯间里挤满了媒体和看热闹的人，门上被涂满了侮辱的话，还时不时有人砸门。

　　顾思迟紧紧捂住顾长的耳朵，门外的人的谩骂声和砸门声甚至比雷声还大，夹杂在雨里格外刺耳。

　　他们缩在沙发上，像是两条在海面上漂泊被困在船上的猫，大猫试图保护小猫，可是自己也在害怕。

　　“咕咕，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顾思迟这么跟顾长说着，直到警察来把那群闹事的人带下去，门外才恢复了安宁。

　　顾思迟记得，那天的雨很潮，凉意在空中散之不去，她的手也是凉的，因为过度紧张手心甚至出了汗都浑然不知。

　　直到顾思迟把捂着顾长耳朵的手拿开，她发觉指间也有凉意时，才发现小家伙没声音哭了。

　　顾长从小就这样，哭的时候都是没声音的，要是没发现指间有顾长的眼泪，顾思迟都不会发现顾长哭了。

　　待外面真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时，顾思迟才偷偷开了锁出去，冲洗楼梯间被人扔的垃圾和墙上的涂鸦，毕竟这么晚了还把别人家吵的睡不着觉实在是不好意思，总不好把楼梯间也弄的乱七八糟还不收拾吧？

　　顾思迟也记得，那天她冲洗完楼梯间后回来就看见顾长跟小猫一样挂着眼泪站在门边等她，手里还抓着童话书。

　　“咕咕，困不困？”顾思迟很累，但还是笑着摸了摸顾长的头。

　　只是顾长没有讲话，他沉默着，良久，他的表情那一瞬间突然塌了，拼命忍着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他就在那一瞬间哭了……

　　顾思迟将她的儿子揽入怀中，一遍又一遍的哄着，直到小东西的情绪平静下来。

　　她也想哭，但她知道自己是儿子的依靠，所以她不能哭。

　　“妈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啊？”顾思迟一点下子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时候便点了点头。

　　夜色深浓，窗外的光泼了一地碎掉的星星。

　　小孩因为哭过，读故事的时候会一抽一抽的，稚嫩的童声读到一些难读的句子还会口齿不清。

　　顾长看着顾思迟缓缓睡去，于是就拿了一床毛毯给顾思迟盖上，自己则蜷在一旁。

　　此时天色渐亮，顾长在他的避风港合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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