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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踪
一时间,四下皆寂。
宋停霜来之前根本没拿现金,唯一的可能就只有——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细微的声响传远,意识到气氛不对劲,褚秋云从厨房匆匆出来。
宋停霜望了她一眼。
“这钞票系你的吧,哈?!你当我没看见是不是,啊!我就知道你肯定又要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全家就你钞票最多!**的整天往外送送送,另外事情要你做跟**一样的TM送钞票就属你最积极!”
陈才良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脸上堆积的肥肉爬满了蛆,嘴皮子溅了一地。
地上的钞票被捡起,一把摔到褚秋云脸上。
可作为母亲的褚秋云却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承受下来,任由纸币的尖角刮过自己脸颊。
右手青筋微跳,宋停霜迅速挡在褚秋云面前,笑意未变,说:“舅舅,你说这么多还不就是因为在意这一百块钱吗?您想要啊,可以啊,没问题。”
放好杯子,他拾起钞票,竟毫不犹豫将其一把撕碎!
“你?!”
身后的褚秋云扯了扯宋停霜衣角,连摇头:“停霜啊……”
砖红的大钞一时碎成纸屑,又飞舞着洒入倒好的橙汁。宋停霜向后轻拍褚秋云手背,一边左手轻微晃悠着纸杯,向前一递,说:
“舅舅,请。”
“死出生**”陈才良咬牙切齿,料没想到他竟能疯到如此地步,愤恨之余气得浑身颤抖,猛然膨胀的愤怒诱使他右臂一挥。
对此,宋停霜遗憾似得轻微摇头。
大抵天下的猪头都一个逼样,简单的头脑经不起太多思考,一点就燃。
出乎陈才良意料的是,这一飞他似乎没掌握好力道。
纸杯恰好直直砸中陈渭焕,溢出的橙色液体溅了满身。
右手一缩,他嘴角这才哆嗦:“爸……爸…”
“外公。”还是宋停霜抢先一步,递上备好的毛巾。
“外公,怎么样,您没事吧。”他贴心帮忙擦拭,眼神朝陈才良意味深长地瞄了一眼。
大寿的日子,被泼了一身的寿星脸色铁青,他不接腔,嘴角略略抽搐。
陈才良反应过来:“是!是……你!!”
“对了舅舅,真是抱歉,我还有件事差点忘了,我今天来,其实也给您带了礼物。”宋停霜轻声打断,说完从皮衣内侧掏出礼盒摔到陈才良脸上。
“这……什么东西啊?”
“村里现杀的,上好的猪尾巴,献给您。”他双臂环胸,不再掩饰,冷峻的眉峰收敛着不屑:
“送礼嘛,当然是看你身上缺什么就送什么喽~”
“你?!”陈才良气得牙齿咯咯响,满屏不可描述的语句涌上喉腔,差点又要发作。
但碍于陈渭焕在,加之对方气场袭人,到嘴的芬芳也只能咬回肚子。
只憋出一句:
“***的!你算老几啊谁**让你今天*过来的!”
宋停霜冷笑一声:“不是你自己打给我妈的吗?你以为您在我真想来吗?”
“外公啊——”转而,他看向陈渭焕,语气一下子平和:
“您也看见了,可不是我要破坏您的七十大寿的。”
刚刚叹完几口怨气,陈渭焕稍作点头。
可下一秒,他的好外孙却语气突转,直视着那双浑浊的瞳孔:
“外公啊,那您说我应该算老几?”
话音方落,对方擦拭的手臂明显一顿。
宋停霜勾唇一笑。
他可太清楚陈渭焕的品性了。
虽说他姓宋不姓陈,但对于封建至今的陈渭焕之辈而言,亲儿子不过相当于踏板,地位可远不及亲孙子。
拿捏他,宋停霜绰绰有余。
至于陈才良,在他面前就永远只有吃瘪的命。
不出他所料,陈渭焕兀自沉默了会儿,揩着毛巾不像擦倒像虚掩,闷声道:
“才良,回沙发去。”
“啧……”对方眉峰扭曲,下颌晃动,手指着宋停霜鼻子:“***的,你是不是和你那婊/子娘串通——”
“好了!!”积攒的怒气终于爆发,陈渭焕摔掉毛巾,怒吼:“陈才良,今天是你爹我七十大寿,你这张猪嘴能不能给我闭上!!”
咆哮声盖过情绪,赫然慑住其余几人。
当然了,宋停霜除外。
他看完戏文似得垂下两臂。
既然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也就没有留下收拾残局的必要。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宋停霜不再理会二人,朝褚秋云走去,双膝微屈,搓抚着老人家发凉的糙手,说:
“外婆,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先走了。”
“霜…霜啊……”老人家双手紧握,川字纹更深了,望向他的眼神满是无措。
“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昂,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完,他贴近褚秋云耳垂,手掌同时轻拍她右侧裤兜。
“对自己好点,昂。”
察觉异样,褚秋云瞳孔缩成黑点,矍铄不再的双眼似有泪花闪烁,嘴角微张欲要开口——
“霜啊……”
“走了啊。”宋停霜没给老人家退还的机会,紧紧抱了下后便转身离开。
旁边的陈渭焕伸出手,还欲挽留:
“哎,停霜,别走啊你表哥就快到了,你们两兄弟都十年没聚了,一家人吃完饭再走啊!”
一家人,哼——
步子迈至门口,他转身背靠门框双手插兜,语气轻描淡写:
“抱歉了外公,看来这里似乎并不欢迎我,饭我就不吃了,代我向表哥问好,等下次您家里这道烂菜什么时候能上桌,咱们一家子再会吧。”
“停霜真诚祝您七十大寿愉快,寿比南山。”
“子孙满堂。”
“宋停霜——”
“嘭!”
临近正午,秋阳盛开的时辰却落起细雨,风尘鹊起,只留下灰蒙蒙一片铅。
一派凄凉。
***
“叭——叭!”
后方蹦出声喇叭,宋停霜浑身一震,眨着眼迅速从思绪中抽离。
头顶的屏幕显示绿灯仅剩两秒,他立马踩死油门,车速飙升,奥迪S6飞驰而去。
下一秒红灯亮起,车子恰好驶入。
平坦道路上尚未行驶多久,转眼又卡入下一处红绿灯。
繁忙的车流停滞下来,人影络绎。他拉下车窗,迎面飘入一股雨后独特的水汽味。
大城市的聒噪从不止息,数不清的身影周而复始,从早到晚,无一驻足。
宋停霜不知在看哪,左臂趴着车窗沿,一边中食指上下敲击着方向盘。
思忖片刻,他从皮衣侧兜掏出手机,给“晚”发了条信息:
“在吗?”
晏晚君一如既往回复他很快,而且是语音,“在。”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还是一贯的磁性嗓音。
还是一贯让宋停霜心尖酥痒。
或许是默默形成了依赖,又或是晏晚君声音有种魔力,即便是再普通不过的几句问候,可一旦从他嘴里说出来,便能奇迹地生出种万木逢春后的舒逸与安心。
这种感觉……该如何描述呢——就像是心间忽地漾起朵柔软的彩云,说不清的快意膨胀开来,再沿着血管触发到身体每处神经,炸开疯狂的幸福因子。
它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就好像自己什么也可以不做,什么也可以不去担心……
只要一切有对方在。
得以慰藉的同时,宋停霜不由自我反思——疯了吗,现在的他竟对一个不算很熟的朋友如此依靠。
他宋停霜以前是这么娇气的人吗?
鸣笛声再次搅乱思绪,拥挤的车流前移,宋停霜抬眸瞥见绿灯,火速回了句语音,放松踩着刹车的右脚。
刹那间,一股莫名的异样从心底冒上来!
宋停霜惊起一阵心悸,他环绕四周,试图寻找刺激他神经的触发点。
在哪……在哪……
后头还在催命,他只得先作罢,指甲嵌进方向盘软垫,凝然将车慢慢行驶至最前。
那一瞬间——他知道那股异样来自哪了。
***
与此同时,相隔不远的京阳大学,学生们刚刚下课,原本冷清的食堂便一下子拥挤起来,位子上全是占座的包和书。
“你们没有没要去买奶茶的。我帮你们带。”
餐厅一隅角落,晏晚君耳贴着手机扬声器,又听了遍语音。
对方只回了他句“没事”,语气听着挺匆忙,他下意识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同时默默放下筷子。
一桌的方老师瞧见,问:“怎么了,晏老师?”
“哦,没事。”晏晚君回过神来,脑子里却还响着对方的声音。
“晏老师,你喝不喝啊!”
“我不用谢谢。”他微笑着摆手,又看向方才的聊天页面。
还是“没事。”
屏幕前俊美的脸似乎对此不太满意,嘴角下拉,晏晚君又盯着看了一会,开始打字。
回复后他继续闷声吃饭,坐旁边吃麻辣烫的老刘喝了口奶茶,拍过他右肩:“对了老晚!得会和我一起去打会儿击剑呗!!”
他微笑说:“行,得会一定要分个胜负。”
说完,晏晚君又看了一眼手机。
***
宋停霜隐约记起,方才开过的路口,当时的绿灯显示只剩两秒。
这就有些怪异了,明明可以有充足的通过时间,那为什么后车直到只剩两秒才开始鸣笛呢?
是跟他一样在出神发呆,还是说——
车子照常驶入下一路口,穿梭涌动的车流看似与往日一同,并无异常。宋停霜一边缓缓提速,一边眼神刮过后视镜。
一辆灰黑色的保时捷闯入他视线。
车型罕见,宋停霜断然不会记错——当时挨着他身后的就是这辆灰黑保时捷。
跟踪?!
怎么可能?
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宋停霜属实觉得自己职业病又犯了,纯纯异想天开。
一来他既不是啥什么警务公众人员,二来又与任何案件沾不上边。
何况这他妈演刑警剧呢,这青天白日的,谁会莫名其妙跟踪他?!
他微微蹙起眉。
后视镜中,那辆保时捷大约隔着他一辆车的距离,灰黑的色调像是给车身笼上层薄雾,车速或疾或徐,却保持活跃于视线中央。
带着那么一点挑逗猎物的意味。
不适感愈发强烈,直觉告诉他不对,宋停霜大脑快速运转,从容做出决定,只见车子路线倏然变换,他猛然加速,奥迪s6一把超过前车再漂移闪进右侧小巷!
嗖——
拐入巷口瞬间,宋停霜打正方向盘,猛踩油门,车窗外建筑和树木向后飞速掠过,车轮狂扫,蓦然平地扬起一片灰。
这条小巷道路窄小,车辆一多就挤,显然不是汽车通行的优先选择,一般人压根不开这条路。
可是须臾,空旷的后视镜里又出现了那辆车的身影。
那辆灰黑保时捷竟也同时超车追了上来!
真是跟踪!!
“操!”肾上腺素飙升,宋停霜紧盯后视镜,拽过方向盘,车身于转角处再次拐入左侧道路!
“噗呲!”
不料下一秒,飞驰而过的车身发出异响!
象征不祥的漏气声从车底轰然爆开,宋停霜“啧”了一声,这车竟在关键时候掉链子!冒气的轮胎在“滋啦——”尖响中摩擦过地面,剧烈颠簸后在道路旁骤停。
“咯噔咯—嘭!!”
出于惯性,宋停霜身体不受控制一把前推,他双手撑住方向盘,余光瞥过后视镜,褐色的双瞳骤缩:
那辆车不见了。
此刻四下无人,他不敢松懈,再三确定车影彻底消失后,狂跳的心脏才逐渐趋于正常频率。
车子熄火,宋停霜身体放松向后躺下,大声喘着粗气,方才来不及细想的疑问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
这人谁啊?
脑子有病吧!?
他怎么知道我开的是这辆车?
可如今车影失踪,一切猜想也只是浮于表面,无从下手。
恍惚中,大脑“哗啦——”闪过某些片段,这就像是把芝麻元宵咬破了皮,里面的黑糊流了出来,暴露在清汤白碗之下。宋停霜垂下手,烟雨蒙盖的车前窗清晰起来,一览无余。
他打开车门,想下去查看轮胎。
可谁知祸不单行,淅沥的雨势忽而迅猛,秋雨厚重,漫天水色毫无征兆倾斜而下!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珠持续砸落车顶,无奈之下,宋停霜锁上车门,双手枕头趴着方向盘,嘴里嘟囔半天憋出一个:
“靠——”
丝连的水珠滑过车前窗,刷盘子似得,宋停霜抬眸一看。
入目即是四个烫金的大字:
京阳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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