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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振兴重担挑阖家欢乐眼泪落
崔姜二人与柳三一行人辞行后,又顺着街道往城东走。崔琰邀约姜维同往崔府,姜维说什么也不愿麻烦他,崔琰只好作罢。
二人在朱雀大街辞别,并相约两日后碰面。
待姜维走后,崔琰勒住缰绳,转向北行。而后绕着皇城根向前走,来到永昌坊。
他敲响了东街的一家小户的门。这是一户一进的院子,仅一主一仆居住。
主人的乃翰林待诏李泌,年长崔琰十岁,现下正是而立之年。其自幼聪颖,七岁便能文。又因博学善辩,颇受开元时期宰相张九龄的喜爱,后引荐给圣上。现下供奉东宫。因其崇尚道家之法,故不喜世间俗物。有墙挡风,有瓦遮阳即可。
崔琰与之在天宝九年相识与颍阳,又因二人同好出世无为的老庄之道,同喜游离山川湖泊,后成为莫逆之交。
李泌担任太子李亨属官后,崔琰或多或少也被标上太子一党。
待老翁通传后,崔琰进了门。李泌连忙起身将他引至正堂,给他斟上茶水。“七郎什么时候到的长安?”
崔琰端起茶杯,“可想死你这杯茶了。端的是清润绵延,幽香回口。”细细品味一番后,才道:“刚到的,这不直奔你这来了?”
李泌哈哈笑道,又命老翁分装一些茶饼出来,待崔琰离去时带些走。崔琰连连摆手,“倒是不必,我想喝了自会到你这来。”
李泌抚抚山羊须,“自来便可,随时恭候。”
二人寒暄一阵后,崔琰这才聊到途中遇袭,驿站刺杀等事。李泌端着茶杯,沉思片刻后,忧心道:“你遇袭一事还得调查,那金牛驿站刺杀显是杨国忠所为。此二人从入局便是死子。不做伪证,跟着邢縡就是共犯。做了伪证,杨国忠断不会留下把柄。现在看来,杨国忠与李相确是决裂了。”
“如此看来,确是这般。听闻李相得了重疾,看来在朝堂上也是力不从心了。杨国忠此番决裂,怕是要成为第二个李相。”崔琰接着道。
“谁说不是,朝堂上向来如此。你方唱罢我登场,总有人失势,也总有人得势。只是不知这杨国忠对东宫的态度是否如李林甫那般敌对。”李泌担忧道。
二人又聊了片刻,崔琰担心宵禁,便辞别李泌,准备回崔府。他向南路过永兴坊后,便进到崇仁坊。
刚进到坊内,他便远远瞧见了崔府。
崔府很好认,朱门红墙,延绵至崇仁坊整个西侧。那是个五进院落,房屋鳞次栉比,间或搭配假山流水。西边有一处园林,林内布满各式名贵的花草树木,雅致的亭台楼榭。
崔琰沿着朱墙骑了约莫两里地左右,来到了大门处。
崔府大门处于宅院的中轴线上,是座五间七架的大门坊。朱漆的大门,铜钉的铺手,彰显着主人的高贵。门框上挂着巨大牌匾:崔府。
两侧的石狮高大威猛,怒视前方。幼时崔琰随祖父来过这,那时小小的他比它们要矮上不少,现下竟只差不多一般高。
这宅院乃开元年间,圣上御赐。彼时的博陵崔氏出了个崔日用,在武则天神龙年间起势,又于中宗时期为当今陛下平韦后之乱,一度拜相封爵。而博陵崔氏,也跟着风头正盛。
然而近些年,圣上不满世家大族的掣肘,一度培养宦官势力与寒族势力与之对抗,而今世家大族被挤压得难以喘息。而曾与清河崔氏并称二崔的博陵崔氏,至此快速衰落。
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楼塌了。如果不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大家世族短暂的辉煌过后就是长久的没落。
最近的几十年,博陵崔氏,也再没能出个高品阶的官员。仕途最顺的也就二房五郎崔圆,时任户部郎中。
此时,崔琰的贴身小厮平安早早便在角门等候,根据崔琰的来信,他估摸着郎君应在今儿正午便到了,结果他从正午候到此刻。
此时他远远看到崔琰正策马而来,赶紧快步上前接过缰绳。“郎君,你可算到了。急死小的了。”
崔琰翻身下马,笑道:“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些脚程。东西收整好了吗?”
“郎君放心,早就收整好了。”说完,便趴在崔琰耳边,“就是夫人来了几次信给卢夫人。”崔琰笑意消逝,哼道:“不知这枕头风又吹成何样了。”说完,也不等平安,径直向南侧角门而去。
平安急急将缰绳递给门口的小厮,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二人穿过长廊,穿过垂花门,越过一面宽大的影壁。那影壁上刻着鹤鹿同春的浮雕,寓官禄双生之意。随后才进入前院正厅。
待崔琰等候一刻钟左右的光景,崔郎中才从书房过来。
他想起第一次见崔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他刚在户部任主事,刚搬进这座宅子不久。恰逢崔老太爷带着小崔琰周游秦岭山脉时,路过长安,便来顺道来崔府歇了一脚。
他们崔家在父子关系上像是有诅咒一般,一辈接一辈祖传的父子不和。他和父亲崔老太爷的关系,崔琰与父亲崔三郎的关系,如出一辙。而若他夫人所言属实,崔琰的日子定是更为艰难。
崔琰远远瞅见崔郎中走了过来。
崔家儿郎皆好容颜。那崔郎中年过四旬,两鬓须发始有斑白,岁月在他身上堆积了几分儒雅的气度。他眼窝深陷,一双眸子却是清亮,看向人时总是如沐春风。
待他走近,崔琰上前拜礼,“五叔安康。”说完,递上蜀地邛窑的青瓷罐。“素闻五叔好蒙顶雀舌,此次游历蜀地,特带了些回来。”
崔郎中笑着接过青瓷罐,虚扶起侄子,“七郎这是见外了。适才我还想起十多年前父亲带你来时,你才这么高点的小不点儿,转眼已到弱冠之年了。”
崔琰想起祖父,一时也有些伤感。祖父在他十六岁那年去世,如今也快四年。
他自幼便随祖父走遍了中土大唐。南去南诏,西去波斯,东去新罗,北去回鹘。长大后,他也继承了祖父的遗志,立志要踏遍万里山河,看遍浩瀚星空。
“是呢,琰不孝,未能让祖父安享清福。”
崔郎中拍拍他的肩。“我与你父亲二人因官职在身,未陪伴其左右。倒是你,常伴祖父四处云游,倒也是尽孝了。只是我常想,如若当初我能多理解他的难处,是不现在回想起来也不会有无尽懊悔。”
崔琰听闻,见他含沙射影意有所指,背脊紧绷,而后不着痕迹坐在堂下品茶,显是拒绝之意。他不想去缓和他和父亲的关系。
崔郎中见状,也不再赘言。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若要融化这三尺冰,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他赶紧转移话题询问崔琰从蜀地至长安的见闻。
崔琰隐去阿蛮这一遭,又隐去半道被刺,只将结识姜维、驿站刺杀案一一讲于崔郎中。
待听闻驿站死的那二人乃邢縡手下时,崔郎中拍案而起。“通了通了!我就奇怪,一句玩笑话咋就弄得满城风雨。”
他抖抖嘴唇,而后坐下。“你刚来,不太清楚局势。我与那王銲王鉷二兄弟乃同僚,同在户部任职。那王銲确实狂妄,口无遮拦。但就他那样,哪有胆色造反。现下整个案件悬而未决,倒是教人看不明白陛下的心思。整个户部都战战兢兢。”
崔琰点点头,现在整个局势扑朔迷离,那王鉷乃李林甫心腹,又深得陛下信任。而杨国忠也是李林甫的盟友,因着杨贵妃的关系深得宠信。不知道这背后仅仅是杨国忠与王鉷的内斗还是有圣上的意思。
崔郎中也想到此点,自此深居简出。好在他平日里不拉帮结派,从未轻易站队。与那王氏兄弟二人关系尚可。与那杨国忠共事过几次,也常有走动。
谈话间又提点了崔琰备考省试的要点,而后便结束了叔侄间的对话。“长途跋涉的,你也累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详叙。你婶子在后院礼佛,拜见她后便好好休息吧。”
崔琰闻言拜别崔郎中,穿过花园,来到西院落,拜见五婶崔卢氏。
崔卢氏年逾四十,常年礼佛,身着素袍,整一个儿冷心冷面的。崔琰拜见后,闲聊了几句家常,她便让仆从带崔琰去厢房休息了。她对这个侄子没有太多的好感。
原卢氏一门嫁了两个女儿进崔家。一个是她,嫁于崔侍郎。另一个是她大伯家的堂姐,嫁于崔琰的父亲作续弦。
崔卢氏对崔琰所有的印象均来自她堂姐来信,今儿这小子如何调皮,明儿这小子如何顽劣。是以至今日所见,虽对方礼数皆全,但仍然没有过多亲近之感。
崔琰倒不计较婶子的冷淡,辞别她后自回屋休息。
屋子早就收拾好了,小厮平安已等候多时。见崔琰回来,赶紧叫小厨房上菜,又嘱两位姿容上乘的丫鬟伺候他就餐。
崔琰平日自由惯了,那二人杵在身边伺候影响他食欲。他摆摆手,让那二位丫鬟退下。忽而又想到之前对阿蛮的异常的情愫,又让那二人回来为其斟酒布菜。
平安喜上眉梢,他家郎君不喜别人近身伺候,不仅出门游历不带他,连房中也不喜丫鬟服侍。此间是崔郎中故意塞的丫鬟过来。
想想也是,他家郎君已到了说亲的年纪,却不见他亲近女色,倒是让他心里暗自怀疑过一阵。可还没等他高兴一会儿,崔琰又板着脸,轰她们出去。他的脸又皱成一团,愁成苦瓜脸。
崔琰此刻也是百转千回。他本以为自己对阿蛮的心思是到年纪了,她刚好闯了进来,换做其他女子也是如此。但今儿见这两位丫鬟,仍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正待思考间,天璇天玑二人前来,关上门后,低声怒道;“郎君,金牛道上的刺客已查明,确是夫人派来的。”平安没想到崔琰半道被刺,生气地踱来踱去:“那个老毒妇,非得置郎君于死地。”天玑赶紧捂住他的嘴:“你可小点声吧。”
崔琰倒是不意外,自小类似的事又不是仅发生一次两次了,便摆摆手,让天璇天玑二人前往蜀地调查阿蛮的情况。他望着窗外,你最好不要让我查到是奸细!
而被怀疑是奸细的阿蛮此刻正在月娘家西厢房内躺着,月光从窗外撒在床边,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背的一首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她难过极了。
刚刚齐录事一家阖家团圆吃饭的场景,让她心里一阵酸楚,她想爸妈了。
也不知道爸妈现在怎么样了,找不到她,他们该着急了吧,那得多伤心啊。忽而她又想到会不会有平行时空,在那里,还有另一个‘她’在正常地过着她的生活。但是一想到有另一个‘她’正享受着父母的爱,她更难过了。
不过好在阿蛮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她得想办法找到回到现代的链接,在回去之前,她也得想办法养活自己。总这样寄宿别人家不是个事。日久生厌。她不能消耗月娘对她的情谊。她需要赚钱,养活自己。
只是在考虑做什么的时候让她犯了愁。
在现代还好,至少能找份工作靠自己养活自己。但在女子不可抛头露面的古代,有什么行当可以让女子谋生?刺绣?她一点都不会。字画?她比不过古人。况且,她只会写简体字,别人不一定能看懂。唱歌跳舞?在古代好像不是正经营生。
想着想着,她伴着月光迷迷糊糊睡着了。
所谓有人悲愁有人喜。
正房那处,正是欢喜旖旎一片。吃完饭后,齐录事与月娘便回了房,齐录事牵着月娘坐下。而后满面欣喜趴在床边,从暗格里取出一木盒,傲娇地交给月娘。
齐录事睫毛忽闪,眼眸清亮,满怀期待地望着月娘。
月娘见其炙热的眼光,有些娇羞。她接过木盒,打开后只见里面是两枚银元宝和一些碎银子,还有一张地契文书。
她看着这些财物,思及夫君孤身在外打拼,身边也没个人知冷知热,一瞬间三年来的相思全化作对他的心疼,眼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大郎,辛苦你了。”
齐录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道:“不苦,一点都不苦。想我齐大乃一介布衣,幸得月娘看重,助我进京赴考。这才有了今日的我。这三年来,我日日夜夜盼着将你娘俩接来团聚。你和淮哥儿来了长安怎么样都不苦。这是我之前攒下的积蓄,去掉买田和租宅,我们还有盈余。照着这个速度,咱们再攒个三四年,就能在这长安,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宅院了。”
月娘听得动容,扑在他怀里,也跟着憧憬:“到时候我们再买些田地。你在外拼搏,我在家相夫教子,给淮哥儿攒下些家业。”
齐录事抱着月娘,轻抚她的背,温柔道:“都依你。”二人紧紧相拥,耳鬓厮磨。房中只剩一片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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