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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本
码头的探照灯将3号仓库照得惨白。周沉贴着集装箱阴影移动,医学院的通行证挂在脖子上,随步伐轻轻晃动。
阿七在两百米外的配电室待命——虽然那哑巴青年满脸不情愿,但季野的命令显然不容违抗。
周沉刷卡进入侧门时,冷气混着防腐剂的味道扑面而来。仓库里整齐排列着数十个生物运输箱,标签上的医院名称和编号都是伪造的。
"学生证。"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拦住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枪柄形状的凸起。周沉亮出磁卡:"李教授让我来核对样本。"
"这么晚?"
"心脏移植手术明早八点开始。"周沉直视对方眼睛,"缺血超过六小时会导致心肌细胞不可逆损伤——需要我背《器官移植条例》给你听吗?"
眼镜男悻悻放行。
最里间的恒温柜需要二次验证。周沉输入0479,绿灯亮起的瞬间,他听见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
"医学院现在教学生偷东西了?"
周沉转身。季枭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那把镀金手枪。他比照片上更瘦,左脸烧伤疤痕在冷光下像融化的蜡像。
"季野的品味越来越有趣了。"季枭用枪管挑起周沉的下巴,"周警官的儿子居然成了他的小情人?"
周沉捏紧口袋里的解剖刀:"我来拿我爸的真相。"
"真相?"季枭突然大笑,枪管滑到周沉喉结,"你父亲临死前还在喊你的名字——真吵。"
恒温柜发出"滴"的一声。周沉余光瞥见里面排列的器官储存罐——其中一个装着人类心脏的罐子标签被血迹模糊,编号正是父亲警号的后四位。
季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喜欢这个标本?我亲手摘的。"
周沉的解剖刀刺出时,季枭的子弹也同时出膛。
"砰!"
子弹擦着耳廓划过,周沉感到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下。他的刀尖抵在季枭喉结上,而对方的枪口对准了他眉心。
"你比季野有种。"季枭舔了舔嘴唇,"要不要跟我?保证比跟着那个残废——"
配电室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整个仓库陷入黑暗的瞬间,周沉旋身肘击季枭手腕,夺枪的同时用解剖刀划开他右臂静脉。
"这一刀替我爸。"他在季枭耳边说,"下次是颈动脉。"
警报声响彻码头。周沉抓起心脏储存罐冲向消防通道,却在拐角被阿七拽住——哑巴青年疯狂打着手语,指向另一个方向。
三辆黑色轿车正堵死出口。
阿七突然撕开自己上衣,露出绑在腰间的炸药。他比划了一个数字"3",然后用力将周沉推向下水道井口。
周沉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幕,是阿七冲向车队的背影,以及远处集装箱上反光的狙击镜——那瞄准镜后的轮廓,像极了季野。
***
下水道的恶臭中,周沉抱着储存罐爬行了不知多久。当他从排污口钻出时,暴雨再次降临。
红姐裁缝店的灯光在雨幕中模糊成橘色光晕。周沉撞开门时,季野正用纱布按着右肩新鲜的血迹,手术台上扔着带消音器的狙击枪。
"阿七呢?"周沉哑着嗓子问。
季野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针尖大小:"回家了。"
储存罐从周沉手中滑落,在瓷砖地上滚出刺耳的声响。他揪住季野的衣领,却闻到更浓重的血腥味——季野的绷带全被血浸透了。
"你早就知道。"周沉的声音发抖,"知道那里有我爸的……"
季野抓住他手腕:"我不知道心脏的事。"
"但你知道季枭会在那儿!"周沉一拳砸在手术台上,"阿七才十九岁!"
"二十。"季野纠正他,眼神冷得像冰,"他自愿的。"
周沉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看向镜子,发现自己脸上全是干涸的血迹,像戴了一张破碎的面具。
季野拿起心脏储存罐,轻轻擦去表面的污水:"现在你信我了吗?"
"我要季枭死。"周沉说。
季野笑了。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那就帮我个忙。"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我快撑不住了。"
周沉这才注意到,季野的右臂已经呈现不自然的青紫色。狙击枪后坐力撕裂了旧伤,弹片位移导致神经压迫——再不处理整条胳膊都会坏死。
"躺下。"周沉戴上手套,"会很疼。"
季野却摇头:"没时间麻醉了。"他递过手术刀,"直接取弹片。"
刀刃划开皮肉的闷响中,季野的呼吸始终平稳。只有额角暴起的青筋和攥得发白的指节暴露了痛楚。
"为什么选我?"周沉夹出第三块弹片时突然问。
季野的睫毛被冷汗浸湿,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漆黑:"因为只有你……"他喘息着,"会在杀人前先救人。"
窗外的暴雨越来越急。当周沉缝合完最后一针时,季野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却还死死攥着那个心脏储存罐。
红姐推门进来,放下两杯热气腾腾的液体:"喝了吧,能防破伤风。"
周沉接过,发现是热可可混着威士忌——荒谬的搭配,就像他和季野的关系。
"小野从不在别人面前受伤。"红姐突然说,"你是第一个。"
周沉看向手术台上昏睡的季野。此刻的他没了平日的锋芒,看起来甚至有些脆弱,只有锁骨下的黑鸦纹身依然张牙舞爪。
"他背上那些旧伤,"周沉轻声问,"怎么来的?"
红姐的独眼在烟雾中眯起:"林三爷的'家教'——用沾盐的鞭子抽到见骨,说是培养耐痛力。"她弹了弹烟灰,"那年他十二岁。"
周沉的手无意识抚上季野的额头。高热又开始了,体温至少39℃。
"你们这些孩子啊……"红姐摇摇头走出门,"一个比一个疯。"
雨声中,周沉听见自己在说话,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季野,我们下地狱吧。"
沉睡的男人在高烧中无意识地靠向他掌心,像趋光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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