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客为主

　　回到学校时，早读课刚结束。凌绝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就开始翻通讯录，许汀兰凑过去看，发现他在找班里几个男生的电话。
　　“你要干嘛？”
　　“‘阎王’他们不是怕老师，是怕人多。”凌绝的眼神亮得惊人，“从今天起，我们每天一起走。”
　　早读课的喧闹还没完全散去，凌绝已经把电话打给了班里最壮实的男生赵磊。“下午放学别走，跟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凌霄，顺便……绕点路。”他没多说细节，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赵磊在那头愣了愣，还是爽快应了：“行啊，正好我妈让我晚点回家。对了，凌霄咋了？”
　　“没事，就是有点发烧。”凌绝含糊过去，挂了电话又拨给另一个男生。许汀兰看着他飞快翻动通讯录的侧脸，突然明白过来，他是想攒起一群人，以后每天陪着凌霄上下学，那样就算撞见他爸爸，也能多几分底气。
　　“叮铃铃”的上课铃响了，数学老师抱着卷子走进来，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阮疏桐盯着黑板上的函数图像，心思却飘到了医院。凌霄现在醒了吗？温阿姨有没有吃早餐？蒸笼里的肉包应该还热乎着，她特意让老板多放了点葱花，凌霄以前说过，带葱花的肉包最香。
　　一上午的课过得格外慢。课间时，许汀兰偷偷给温云岫发了条信息：“阿姨，凌霄醒了吗？”直到午休铃响，手机才震动了一下，是温云岫的回复：“醒了，刚吃完粥，说想你们呢。”后面还跟着个浅浅的笑脸表情，像怕她们担心特意加上的。
　　“醒了！”许汀兰把手机凑到两人眼前，眼睛亮得像揣了颗星星。凌绝猛地从趴在桌上的姿势直起来，课本滑到地上都没捡：“下午放学直接去医院？”
　　“嗯！”阮疏桐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课本封面，那里印着片向日葵花田，金灿灿的像此刻心里涌上来的暖意。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刚响，凌绝已经把书包甩到了背上。赵磊带着两个男生凑过来：“走？”
　　“走。”凌绝带头往教室外冲，许汀兰和阮疏桐跟在后面，三个男生并排走在最前面，把她们护在中间，夕阳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走廊上拖出一串叽叽喳喳的笑声。
　　医院住院部的走廊还是安安静静的。刚走到观察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温云岫的声音：“……你同学肯定在上课呢，等周末再让他们来。”
　　“可我想看看许汀兰的笔记了，她的字好看。”是凌霄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刚醒的沙哑，却透着股藏不住的期待。
　　凌绝推开门的手顿了顿，突然转身对赵磊他们挤了挤眼。三个男生立刻心领神会，故意提高嗓门：“凌霄！听说你病了，哥们来看看你是不是装病逃作业！”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躺在病床上的凌霄猛地抬头，看到门口挤着的一群人，眼睛瞬间睁大了。
　　“你们咋来了？”他慌忙想坐起来，手刚撑到床上就被温云岫按住了。
　　“刚放学，就过来看看。”许汀兰把手里的笔记本递过去，“给，你落下的笔记我都抄好了，重点用红笔标了。”
　　赵磊把手里的果篮往床头柜上放，故意撞了下凌绝的胳膊：“喏，某人非让买的，说你肯定馋水果了。”
　　凌绝瞪了他一眼，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往凌霄手里塞：“给你的。”是个崭新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辆赛车，是凌霄上次在文具店门口盯着看了好久的那款。
　　凌霄捏着笔记本的边角，指节泛白，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阮疏桐注意到他手背上还贴着输液的胶布，赶紧从书包里掏出片创可贴递过去：“这个贴着吧，拔针的地方容易蹭到。”
　　是草莓图案的创可贴，和上次给他的那片一模一样。凌霄接过来飞快地贴在手背上，指尖触到她的指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
　　温云岫站在旁边看着，眼眶又有点红，却笑着转身：“我去打点热水，你们聊。”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眼围在病床前的孩子们，凌霄脸上的拘谨慢慢散开，嘴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像被春风吹开的花。
　　温云岫端着热水回来时，病房里的笑声正漫到走廊上。赵磊正手舞足蹈地讲着上午数学课的糗事——数学老师把黑板擦扔到了打瞌睡的胖子头上，粉笔灰簌簌落了他一肩膀，逗得凌霄直笑，牵扯到刚退烧的嗓子，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阮疏桐赶紧从书包里摸出保温杯，拧开盖子递过去：“温阿姨说你得多喝水。”是她早上特意泡的蜂蜜水，水温刚好能入口。
　　“对了，”许汀兰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个小袋子，“我妈烤了饼干，说给你补补。”袋子里是星星形状的黄油饼干，边缘烤得金黄金黄的，还冒着淡淡的奶香味。
　　凌霄刚想说谢谢，就被凌绝拍了下胳膊：“谢啥，吃你的。”他说着往凌霄枕头边一坐，拿起那本赛车笔记本翻了两页，“等你出院了，咱们去文具店再挑几支笔，我请客。”
　　赵磊立刻接话：“算我一个！上次看你那支笔都快没水了，写作业跟描甲骨文似的。”
　　凌霄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把脸埋在杯子后面，肩膀却轻轻抖着，是在笑。
　　太阳慢慢往西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的光斑一点点移到墙上。赵磊他们还要回家报备，先走了，病房里剩下凌绝、许汀兰和阮疏桐。
　　凌绝“嗤”了一声：“怕他？上次在校门口堵你，要不是老师路过，我早一拳抡上去了。”
　　“凌绝！”许汀兰皱着眉拉了他一下，又转向凌霄，声音软下来，“你别担心，我们就是陪你走一段，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样。”
　　阮疏桐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个小小的记事本，翻开递到凌霄面前。上面画着从学校到他家的路线图，几个岔路口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这几个路口人多”“下午五点有巡逻的保安”。
　　“我问过门卫大爷了，”她小声说，“这几条路最安全。”
　　凌霄看着那张画得工工整整的路线图，手指轻轻抚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小字，突然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像落了星星进去。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很轻的“谢谢”。
　　温云岫进来收拾东西时，看到三个孩子凑在床边看阮疏桐的笔记本，凌霄脸上的笑还没散，眼角眉梢都透着点少年人该有的活气。她悄悄退出去，靠在走廊的墙上，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嘴角慢慢扬起个笑容。这阵子压在心头的重石头，好像被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声敲开了道缝，透进点暖光来。
　　临走时，凌绝鬼鬼祟祟的把一个东西放到凌霄手里，凌霄张开手，手里静静地躺着一个星星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奇特的光芒。
　　凌绝笑嘻嘻地看着凌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他一边说，一边展示自己的，“我也有一个，和你的一模一样。”
　　凌霄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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