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他今天又心动了

　　天光微亮，江霁从睡梦中惊醒。

　　院内的晨雾还未散尽，他推开房门，发现院中多了道陌生女子的背影。

　　沈穗岁今日并没有穿平日的月白色道服，而是穿了一身藕粉色长裙，往日里束着的头发也在此时放了下来，绾成了简单的发髻。

　　第一次见她做此打扮，江霁一时竟忘了移开眼睛。

　　少女似有所感，转过身来，她眼尾微微上扬：“愣着干嘛？不是说要给你裁衣服吗？”

　　山脚下，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江霁提着竹篮，默不作声地跟在沈穗岁身后，思绪却飘回昨天晚上的梦。

　　难道这就是他坠崖的真相？

　　“走快些！”

　　女子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了一眼穿梭在市集中间的藕粉色背影，勾了勾唇角，只怕裁衣裳才是顺便吧？

　　沈穗岁带着他七拐八拐地走到了一家成衣铺前。

　　老板娘一脸热情地迎了上来：“本店布料成衣都有，不知道二位想看些什么？”

　　沈穗岁指了指江霁：“给他挑几身日常可以穿的成衣。”

　　老板娘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江霁，笑得愈发殷勤：“哎呀，这位公子模样俊俏，定是穿什么都好看。”只见她动作麻利地从柜台后面取出一套藏青色的成衣，“这是苏州来的上等料子，公子不妨试试看？”

　　话音刚落，伙计已经上前引路：“公子这边儿请。”

　　江霁掀帘而出时，铺子里忽然安静了一瞬。

　　沈穗岁下意识抬头，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从内间走出，男子眉目如画，行走间衣袂轻拂，玉带微垂，透着几分矜贵之气。

　　见她愣住，江霁眉梢往上微微一挑：“不合适？”

　　还是老板娘先反应过来：“哎哟喂！”她掩嘴惊叹出声，“什么不合适？简直是太合适了！”

　　“这衣裳穿在公子身上跟量身定做的一样。”老板娘笑容满面，又拿起一件月白的长衫，“公子要不再试试这件？”

　　江霁皱了皱眉：“不必如此麻烦，一件就够了。”

　　小厮将拿出来的旧衣服放在一旁，他上前翻找一通，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平安符，重新系在了身上。

　　“包起来吧，还有这个、这个。”沈穗岁又指了指面前其他两个布料，“都按他的尺码。”

　　难得碰到如此大方的客人，老板娘顿时笑弯了眼睛，她偷偷打量着江霁，心里暗想：生得这般俊俏，难怪有姑娘抢着付账呢。

　　江霁拦住了沈穗岁掏钱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沈穗岁充耳不闻，转头将银子拍在柜台上：“结账。”

　　“拿着。”沈穗岁将打包好的衣物塞进他怀里。

　　江霁见状也不再推辞，他轻轻挑了挑眉：“如此，那便多谢师姐了。”

　　二人离开后不久，一队玄衣侍卫已经沿路搜寻到了云栖观。

　　观内只有一个小道童扫地的身影。

　　侍卫们前后搜寻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领头的侍卫微微蹙眉，目光落在小道童身上：“这观里只有你一人吗？”

　　“师姐和师弟下山采买了，只有我一人留在观内。”玄一低着头，乖巧的回答。

　　那侍卫首领扫了眼面前这个不过八九岁的小道童，眼神微动，既是师弟，想来应当更小，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撤！”

　　-

　　刚踏出店铺门槛，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步伐。

　　只见稀稀拉拉的人群聚集在巷尾的一处宅院前，院内，一个满面泪痕的女子正死死拽着一个男子的衣袖。

　　“让我看看……就让我看一眼……”

　　“说了是个死胎。”男子粗暴地甩开她的手，“已经埋了！”

　　“我……我就是想看一眼……”女子哽咽着，“你把她埋在哪里了？告诉我……”

　　“死胎有什么好看的！”男子突然暴怒，“你还年轻，再生一个就是了！”

　　女子又扑上前抓住男子的衣袖：“你把孩子还给我！你还给我……”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子恼羞成怒，一把甩开女子的手，大步离开，女子身子一晃，跌坐在地上。

　　沈穗岁避开人群，从衣袋掏出卦盘，铜钱停稳的瞬间，她瞳孔骤缩，盯着卦象久久没有出声。

　　“师姐？”江霁察觉到异样。

　　“卦上提示生机在南。”沈穗岁又仔细看了一遍，“她的孩子……可能还活着！”

　　江霁沉默片刻，低声道：“万一不准呢？”

　　“不会。”沈穗岁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

　　午饭的气氛有些沉闷，沈穗岁心不在焉，筷子在碗里拨了两下。

　　“我吃好了。”她起身，径直回了房间。

　　玄一扒拉着碗里的饭，小声嘀咕：“师姐这是怎么了？饭都没吃两口。”

　　江霁没作声，目光落在沈穗岁离去的背影上，片刻后，起身去了厨房。

　　房间里，沈穗岁正对着桌面出神。

　　“还在想上午的事？”江霁的声音很轻，他将一碗面轻轻放在沈穗岁面前，热气氤氲而上，模糊了他的侧脸。

　　沈穗岁挑起一筷子面，没有吃，她抬起头看着江霁，一字一顿：“我想帮她。”

　　江霁眼中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缓缓点头：“好，那便帮。”

　　没有多余的商量，二人即刻动身下山。

　　本以为需要花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女子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怀疑真假，只是死死抓住沈穗岁的衣袖要跟着他们一起，想来是走投无路，哪怕只有一丁点儿的希望，她也愿意拼尽全力去抓住。

　　三人按照卦象提示的方向去寻找孩子的踪迹，每经过一户人家，希望就黯淡一分。

　　眼看着天色将暗，再往南走便只剩一座破庙。

　　刚走近，江霁突然伸手拦住了二人，他神色凝重，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里面有动静。”

　　“你不是说买家都找好了吗？”一个粗犷的男声传来。

　　女子如遭雷击，整个人颤抖起来，沈穗岁跟江霁对视一眼，这声音，不正是上午那个男子吗？

　　“还不是你当初信誓旦旦地说是个男娃，现在一看是女娃人家不要了。”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我还要花钱买羊奶给她喝！”

　　话音刚落，一阵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从庙内传出。

　　女子在听到哭声的那一刻，再顾不得其他，直直地冲向破庙，二人也紧随其后。

　　破庙内，一个婴儿被包裹着放在干枯的稻草堆上，旁边蹲着的年轻男子正是女子的丈夫，门后还站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见三人突然闯入，女子丈夫大惊失色，下意识用身子挡住婴儿。

　　“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女子扑上前，一把将婴儿紧紧抱在怀里：“这是我的孩子！你骗我！你骗我说她死了！”

　　男子面如死灰，半晌才支支吾吾：“她当时没了气息，我才把她扔在山脚下。”他转头指了指那名中年男子，“不信你问，是这位大哥救了孩子。”

　　中年男子眼见去路被堵，眼神慌乱，连忙点了点头：“对对，正想找家人，你们便来了。”

　　沈穗岁冷笑一声：“是想找买家吧？”

　　中年男子脸色大变，扑向门口，想趁机逃掉，结果反被江霁一把扣住手腕，按倒在地。

　　女子丈夫见状，突然跪地磕头：“娘子我错了，我是鬼迷心窍，是他骗我的……”

　　女子早已失望至极，她抱紧孩子，冷冷开口：“你去跟官府说去吧！”

　　男子见她态度坚决，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突然暴起扑了过来，江霁眼疾手快，一掌劈在他后颈，将他打晕在地。

　　“后来呢？后来如何了？”玄一听得入神，急切地追问。

　　“后来自是去官府报案。”沈穗岁夹了一口菜，“据那男子招供，他是在赌坊结识的中年男子，当时他赌债缠身，走投无路，中年男子便寻上门来，说有门路，两人一拍即合，稳婆也是他们的人，孩子刚落地，便被他们悄悄抱走，然后骗产妇说是生了个死胎。”谁罢，她狠狠将筷子拍在桌上，“这熟练程度，不知道祸害过多少人家？”

　　江霁静静听着，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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