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仙

　　“祝栖？是你。”
　　我看见风涵钰脸上恰到好处浮现出几分惊讶。
　　待她视线一转，注意到惨死的墨抑时，那张娇俏的脸终于露出了惊恐与不可置信。
　　“是你，是你杀了墨叔叔？”
　　我但笑不语，算是默认。
　　“怎么可能？”
　　可眼下情景，风涵钰不得不相信，是我手刃了墨抑。
　　“师、师兄，”风涵钰意识到什么，颤抖着抓住谢止观的袖子，“要替墨叔叔报仇。”
　　地牢四周的石壁晃动地更加剧烈，细小的灰尘与碎石不时落下。
　　谢止观的无尘剑已然出鞘，剑锋直指我的咽喉。
　　“祝栖，”谢止观嗓音沉沉，“现在回头，我可保你全尸。”
　　“呵，大言不惭，”
　　我向前走去，“谢止观，你装什么公正？风涵钰每月十五噬人灵根时，你怎么不主持公道？
　　她与墨抑苟且谋害宗门弟子时你又在哪里？”
　　谢止观的瞳孔骤然收缩。
　　风涵钰闻言忙道：“你胡说！师兄，她在污蔑我。”
　　“随意。”
　　我懒得废话，血焰在掌心翻涌，化作一柄赤红长刀，直劈风涵钰面门。
　　谢止观横剑格挡，冰与火相撞的瞬间，气浪波及方圆数十丈。
　　风涵钰被余波震飞，狼狈地滚落在地，发髻散乱，哪还有半点天之骄女的姿态？
　　我抬头寻那抹光亮，地牢顶上早已裂开了细缝。
　　聚力一挥，月光盈室，碎裂的石块纷纷滚落在地。
　　这地牢，彻底陨了。
　　“你，你怎么可能？”风涵钰瞪大眼睛，“你只是个四灵根的废物。”
　　我歪头看着风涵钰被谢止观护在怀里的模样，弯眉笑了笑，步步逼近她：“是啊，我是废物。可你这个靠噬灵蛊堆出来的‘天灵根’，又算什么东西？”
　　“噬灵蛊？”
　　闻言，谢止观探寻的目光落在了风涵钰身上。
　　风涵钰仓皇后退，手腕上的黑线忽地不受控制，像无数细小的毒蛇朝我扑来。
　　这是，我反应一瞬，噬灵蛊感应到危机，开始反噬宿主了。
　　“啊！！”风涵钰惨叫着抓挠自己的手臂，“叔叔救我！叔叔！”
　　可笑的是，风涵钰很快僵住，因为墨抑的尸体就躺在不远处，而元婴已散。
　　我一刀挥退谢止观，蹲下身，掐着风涵钰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叫啊，怎么不叫了？你那个‘好叔叔’不是最疼你吗？”
　　风涵钰终于崩溃，试图扭头寻求谢止观的帮助：“止观师兄，救我，救救我。”
　　与此同时，谢止观踉跄站起身，看向风涵钰时眼里满是陌生。
　　当真是，有趣。
　　远处冒着违背门规的风险前来围观的弟子愈来愈多。
　　我冷笑一声。
　　风涵钰，我怎么会放过她呢？
　　一把掐住她的脖颈，看着她无力拍打我的手臂的样子，我不由加重了力道。
　　“放开我，咳咳，是，是掌门，是掌门让我用噬灵蛊的，他说，只要我当上天之骄女，就承认我是他女儿。”
　　全场死寂。
　　谢止观手中的无尘恍若都垂下了几分。
　　我亦不曾料到还有这么一回。
　　恰在此时，一声怒喝从天而降：“你胡说！”
　　是临谙门的掌门乌卿。
　　乌卿御剑而至，抬手便是一道金光，直取风涵钰咽喉：“魔修妖女，也敢污蔑本座？”
　　他这是要，灭口。
　　我反手一刀劈碎金光，血焰余势不减，直接将乌卿逼退三步。
　　“急了？”我讥讽地看着乌卿，“怕大家知道你为了私生女，又残害了多少弟子？”
　　乌卿的脸扭曲了一瞬，突然冷笑：“诸位听好，此女修炼魔功，残杀执事，今日我便亲自清理门户！”
　　“呵，弃子罢了。”
　　手腕一转，眼见风涵钰的头颅无力垂下，我嫌弃地扔开她的尸体，起身准备迎接乌卿的招式。
　　乌卿却是掐诀直接引动护山大阵，无数金光自九霄垂落，化作锁链朝我缠来。
　　化神之威，足以碾碎元婴。
　　顷刻锁链加身，我听到了自己骨骼寸寸碎裂的声音。
　　乌卿高高在上地看着我：“蝼蚁终究是蝼蚁。”
　　余光忽而瞥见谢止观眼里的迟疑，我咳着血笑起来：“是啊，我是蝼蚁。”
　　血焰自我每一寸皮肤下爆出。
　　“可蝼蚁燃尽性命时——”我挣断金光锁链，冲天而起，“也能烧穿你这虚伪的天！”
　　护山阵法与掌门乌卿性命相连，阵法被破，乌卿自是受了极大的反噬。
　　虚空中，我一掌打向乌卿。
　　“止观！”
　　乌卿落地后连退了数步，朝谢止观的方向喝道，“这妖女灵力要穷尽了，去，杀了她！”
　　转向谢止观，不等他反应，我暗自催动血焚诀，血焰直逼他而去。
　　我能感受到身体在开始崩解，原来，我的报应竟来得这般快。
　　“祝栖，住手，”谢止观眉头一拧，“我会求掌门饶过你。”
　　“够了！”
　　我大喝一声，主动迎上剑锋。
　　灵力在迅速溃散，我垂眸望着那贯穿我身体的无尘，释然地笑了：
　　“谢止观，究竟是谁脏？”
　　这一剑，权当我还了他对我的善。
　　“啊啊啊！”
　　我运起灵力震退谢止观，血焚诀的效用也到了尽头。
　　血肉化作漫天血焰，将整片天空染成赤红。
　　乌卿祭出本命法宝抵挡，却在触及血焰时化作了齑粉。
　　“不——！！”
　　谢止观想冲过来，亦被血焰逼退。最后一刻，我看向他，突然觉得可笑。
　　“谢止观，”我轻声道，“你和他们一样的……”
　　可我没机会说完了。
　　谢止观和旁人一样的，伪善。
　　我恨墨抑，恨风涵钰，恨这肮脏腐朽的宗门，恨谢止观，亦恨我自己。
　　可叹我这一生，想要的从未得到过。
　　连着最后，亦是辜负了阿娘。
　　与林屿。
　　“祝栖，在这里，要么认命，要么……”
　　我恍然间猜到了林屿未尽的话。
　　要么，与之殊死一搏。
　　血焰吞没我的视线前，我看到临谙门的山门牌坊轰然倒塌，看到乌卿在火中化为枯骨，看到风涵钰化作一具干尸……
　　真好啊。
　　这肮脏的仙门，终于和我一起——
　　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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