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乐是个小妖怪

　　白羽国 千曳岛
　　一只灰羽黑尾的大鸟飞快振翅，朝着下方岛中的草楼院落而去。刚落地便化身为一中年圆脸妇人，包灰色头巾，穿一席灰底黑纹长袍。
　　这妇人还未站稳，便在草楼外大声啷了起来“阿涓，阿涓，你家阿仰受伤了，你快去煮一些冰莲水来。一会便要用上。”
　　院门哗啦一下从里拉开，走出一位身着白袍，发束红巾的瘦弱少年， “秋姨，我仰叔怎么了？”
　　灰袍妇人秋见出来只是个半大少年，不由的拧了拧眉“阿光，怎么就你自己在家，你家中其他人呢？”
　　“阿母，阿姐，还是涓婶都去莲田那边忙活了，家中就我在照看着阿弟，你刚才说仰叔怎么了？”少年光惦记着追问刚才未听清的话。
　　“狩猎队一刻前刚回来了，你仰叔腿受了伤，这会正在巫医那边治腿，等一下队里的人会送他回来。巫医说，要给连着喂几日的冰莲水，直喂到腿上的骨头长牢了才成。那冰莲水要得着急，你可会煮？”灰袍妇人担忧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人。
　　这冰莲煮水可不是个省心的活，火大了容易让灵力逸散过快，导致药力流失大半，服之有害而无益；火小了，又力有不逮，无法将冰莲中的灵力给煮化入水，若不能将冰莲中的灵力完全煮透，那灵力便会在人体内沁入脏腑，化为寒疾，难以根除。族中因食用未煮透的冰莲水而引发寒症，这样的例子并不在少数。眼前少年的母亲，便是其中一个。
　　再来，这冰莲子本就是难得之物，家家都是有数的，除了巫医，一般人都不敢替别人家煮这莲水，不仅是担心损耗药力，也担心害了别人性命，故而眼下这情况，妇人秋也不知一下如何是好。
　　还不待妇人理清思绪，少年人便冲着她身后喊道“息姐，你回来了。”灰袍妇人回身一看，便见身后不远处，一只全身白羽的大鸟正缓缓而下，姿态利落翩然，落地便化为一清丽白衣女子，头上束着男子发髻，朝着两人走来。
　　“阿息，你回来就太好了。我原还想着要不要再飞一趟你家莲田呢。”灰袍妇人秋见了女子，瞬时眉眼舒展开来。
　　少年急急的朝着女子迎去。“阿姐，仰叔他...”
　　“我已知晓，是涓婶让我先回来的，你去看好阿弟，莫让他摔了，我这就去煮冰莲。”女子朝着少年道。说罢转向灰袍妇人“多谢秋姨跑这一趟，今日事忙，改日再登门道谢。”
　　灰袍妇人挥了挥手“都是小事，你也太客气了。你先忙吧，我就先回去了。”说完化身大鸟，朝外飞去，身姿明显比来时更和缓。

　　息几个快步来到草楼临水的一间亭房。利落的点上炉子，架上加了水的陶罐。不一会，见陶罐中的水正沸，灵巧的丢入几颗莲子，半掩上盖子，开始在心中默数起数来，边盯着炉火，时不时的添些柴草，神情专注。
　　少年光抱着一个穿肚兜的光屁股的小奶娃，隔着院子远远看着亭中的女子忙碌。怀中的小奶娃不舒服的扭着屁股，用手去推少年，见少年没有反应，嘴巴一扁，就要哭出来。光身手敏捷的一把捂住小奶娃的嘴，冲他低声说道“莫哭，息姐正在煮冰莲子，不能被打扰，你乖一点，一会阿哥给你喝甜甜水。”
　　小奶娃似乎听得懂对方的意思，遂也乖乖的不再挣扎，咿咿呀呀的伸手比了比地上的台阶。光见小奶娃不打算哭了，也顺势松开手，见他一直比划着边上的台阶，顺势把小娃放下地，让他做到台阶上，给小奶娃拿了个藤球，自己也顺势坐到他边上，一手微扶着他的肩膀，防止他未坐稳摔倒。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只见一群汉子抬着个担架，朝着院子里走来，少年光见了，飞快开口“这边，这一间房，我阿姐已在煮冰莲了，涓婶也已知晓，马上就回来。”
　　几个汉子按着少年的指示，轻巧的把担架抬进房，几人合力，灵巧的把伤了腿，陷入昏迷的青年给移到榻上。高个的灰衣青年拿起空担架朝房外走去。中年灰衣汉子拿过榻上的几个草团，塞到仰的伤腿旁。穿白衣的青年把矮桌上的青草条给点上，白衣瘦高汉子上前与灰袍汉子一起给仰解下脏污的外衣，灰衣青年从外头端着水走进卧房，白衣青年顺手关上房门，几个人手脚麻利通力合作，给受伤昏迷的仰简单擦拭了身体，换过衣服。
　　息端着煮好的冰莲水站在房门外敲了敲门，里头的人开了门，灰衣汉子快步的端过碗，与白衣瘦高汉子，几人搭手，扶住仰的头，慢慢的给他把冰莲水喂他了下去。
　　这冰莲水的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原本脸色苍白的受伤青年服用后，面色顿色转为红润，与刚才状态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灰衣大汉见此情况，心下大松，不由开口道“阿息，你这冰莲水煮得很是不错。”
　　“确是，这效果看着和巫医煮得也没差了”边上的瘦高白衣汉子也接口道。
　　　“我也是煮多了，才学会。”息赧然道。
　　见受伤青年的情况稳定，喝完莲水也没有出现不好的反应，一直站在边上的黑袍男子淡淡开口“行了，没什么大碍，腿算是保住了，后头好好养着就行，每日一碗冰莲水不要少了。”说完带头朝外走去，也不管后头几人是否跟上，走出院门化身一只白身黑翅的大鸟飞走了。
　　房中的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也纷纷提出告辞。走在最后的灰衣大汉站在院中略停了停，看着送他们出门的息“你与你母亲婶子说一下。你仰叔受伤，这次出商他恐不能参加，你家后头要怎么办？是换人，还是拜托别家，你们得商量出个对策，商量好这几日就去找我，尽快，莫要耽搁了行程。”
　　“我知晓了，多谢林叔提醒。”息跟在灰衣汉子身后。
　　灰衣大汉林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你家冰莲要不是不够，可来我家先借一些。”
　　“多谢林叔，若有需要，我不会同你客气的”息真诚的看着眼前这两鬓略有斑白的汉子。
　　“回吧，不要送了。”说罢快步走出院门化身一灰羽黑尾的大鸟飞走了。

　　正待息收回视线，准备回身时，便见远处飞来一只抓驮着东西，飞得很是吃力的灰羽蓝颈的大鸟。阿息忙一个箭步跑出院子化鸟冲天，朝着大鸟飞去。几下便飞至大鸟的上方，一爪子抓过对方背上的袋子，朝着地上飞去。
　　息一落地化人后，便忍不住埋怨起身后也落地的大鸟。 “涓婶，怎么不等我来接你，你一人背负这许多，万一要是翅膀受伤，可怎么是好。”
　　那灰羽蓝颈大鸟一落地便化身一爽利女子，头上带着一条蓝头巾，喘着粗气“我这不着急啊，想着也没多少路程，便都带回来了。我这还是少的了，大头都在你阿母，阿妹那。”说完提起包裹，朝着院子走去。人还未至，便先开口“阿仰，阿仰，你怎么样了？”
　　奶娃娃一见是自己娘亲进来，便举高双手，发出嚯嚯的声音，示意对方自己要抱抱。
　　“阿娘没空，一会再来抱你哈”蓝巾女子涓随手打发了儿子，顺手把袋子放在廊下，朝卧房走去。见自己的伴侣正躺在榻上，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睡得很是安详。快步上前撩起薄毯，见着对方换了衣服，腿上受伤的部位被白布木条捆扎好，只隐隐有些血迹透出白布，倒也看不到那伤处究竟如何。她伸手抚了抚未受伤的肌肤，见上头温热，倒也安心不少。
　　“巫医给正好骨头了，冰莲水也喂了，刚才林叔说，若我们的冰莲不够，可找他们拆借一些，待冬日冰莲结子再归还。”阿息站在涓婶身后，怀里抱着一直不停伸手去够阿母的奶娃娃。
　　涓顺手接过儿子“冰莲子我那里还有一些，晚一些都拿给你，你叔这几日的冰莲水我就交与你了。明日我回去找我阿兄借一些。他家莲田更大，想还应留存不少。”
　　“好，我会煮好的，你莫要担心。”息点了点头。
　　“这里有我就行，你快去接你的阿母阿妹，她们还在莲湖那边。”涓冲着息摆了摆手。
　　息见这里确实没什么事，房间里各处都收拾妥帖了，点了点头，便朝外走去。
　　交代了自己的弟弟光去做暮食后，便朝莲湖方向飞去，飞到半路，便见自己妹妹思架着小舟，舟上放着好几个大布袋子，阿母正坐在舟头，顶着一片荷叶遮阳。息一个旋身朝着小舟飞去。
　　用爪子挪动了两个布袋的位子，轻轻落在小舟上，顺势蹲坐下来，有调整了一下小舟上的几个袋子后，拿起边上的一根划桨。
　　“你阿叔如何了？可严重？”面色略憔悴，头上缠着红头巾的美貌妇人雨，向着女儿问道。
　　“阿叔的腿伤了，不算太严重，已喝了冰莲水，医徒说，后头好好养着，便无大碍。”息一边划桨一边回应。
　　“那便好，家中冰莲可还够？可要去找你阿舅借一些？”美貌妇人雨继续追问。
　　“还有些，暂时还够，阿林叔说不够可找他借一些，涓婶也说要找她阿兄借一些，阿母就莫要担心了。我们会安排妥当的，不会让阿叔无冰莲可用。”息回完母亲的话，冲着小舟后身形比她矮一些的妹妹开口“你把桨给我，你先休息一下。我累了再换你。”妹妹思乖巧的递过船桨，与阿母两人，一头一尾的坐在小舟上。
　　息架起双桨，摇着桨朝着自家的小岛划去。

　　天边渐渐泛起晚霞，水道上零星有小舟来往，个个舟上也同息的一样，放了好些装满的布袋子，不同的是，其他人家的小舟都是男子架船，速度也比她的快上许多。湖上时不时有各色鸟于空中匆匆飞过，远处传来模糊的歌声，有人家点起灯火。
　　小舟保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赶在落日前回到了竹楼外的码头上。
　　思灵巧的把脚边的绳子丢上岸，自己也随之跳了上去，扯过船绳快速的扎紧。
　　息把船上的几个袋子朝着岸上抛去，思飞快的伸手一一接过，放于地上。一共八个袋子，是她们母女三人，努力一天的劳动成果。思见着姐姐息已将母亲抱起，正准备跃下小舟，便一手两袋，提着东西，先朝着院中走去。
　　光在廊下见着母姐的身影，转身朝隔壁房间喊了一嗓子“涓婶，阿母她们回来了，可以准备用暮食了。”房里传出清亮的一声“晓得，我这就来。”
　　“走，阿弟，我们先去摆碗筷。”光抱起扶着廊柱一晃一晃的学走路的小奶娃。快步走入厨室。

　　一家人围炉而坐，连腿部受伤的仰也坐在轮椅上，就着灯盏与炉火，细细的用着暮食。
　　白羽国民的餐食并不复杂，朝食大多是煮一锅菰米菜蔬粥，配上腌湖鲜，午时蒸一笼芋子，加上一碗咸鱼菜蔬汤，暮食略丰富些，但也有限，通常是蒸一锅菰米芡实或菰米莲子饭，加煮酱杂湖鲜，再来一份菜蔬汤，便已算得上丰富了。要是再上一份蒸咸肉，就算得上招待贵客的了。
　　今日光便是蒸了一盆的菰米芡实饭，配酱杂螺，一锅莼菜汤。因着家里有人受伤，便也加了一份蒸肉。因着家中咸肉所剩无几，便切了几个茨菇相配，味道倒也很是不错。一家人都吃得甚是满意，频频夸奖少年光的厨艺有所进展，很是拿得出手，将来不愁找不到伴侣。一家人气氛和谐的用完暮食，收了碗筷，换上茶杯，喝起莲花茶来。
　　见着众人都已围坐好，息便对着家人，把今日林叔临走前交代的事情一一转述与家人。
　　厅内众人沉默了一瞬，仰缓缓开口“这事，都怪我，若我今日不是错估了那熊狐的狡诈，便也不会弄断腿。”
　　“这事不怪你，你本就在狩猎队做着最危险的活计，人人都知那伤兽狡诈，死前反扑尤为悍勇，你为了获取更多肉食不畏危险，这次只是伤了腿，已是要多谢神鸟保佑了。”涓拍了拍伴侣仰垂头丧气的肩膀。
　　“确实不怪小叔，要是她们几个的阿父还在就好了。”说罢憔悴美貌妇人雨低低咳了几声。
　　“阿母，莫要说那些陈年往事。听林叔的意思是，我们家或换一个人出商，或把名额让出去。”思忙打断母亲的旧事重提。
　　厅内又是一阵沉默，息清了清嗓子 “我去吧。”
　　“你从未出过商，怎好去？”雨向着女儿急急追问。
　　“每年都有新人出商，我跟紧林叔就是了，出不了大事。”息向着母亲安抚道。
　　“你今年不是与那丹鹤将月奇约了一起过拜月节？”思也提出疑问。
　　“年年都有拜月节，今年过不成，明年再过便是了，不是什么大事。”息继续说服众人。
　　涓拧了拧眉“这会才5月，你要等拜月节才成年，还是我去吧。”
　　“涓婶，仰叔受伤了，阿弟也还不会走路，更是离不得阿母，我母亲又病弱，这家里里外外都得你顾着，你在家里更是辛苦，所以，就不要与我争了，让我也偷懒几个月。”息冲着众人眨了眨眼。
　　“要不，那冰莲我每日服2碗，快点让腿长好，还有十来日，估计来得及... ...”见众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他，仰越说声音越低。
　　涓率先开口炮轰自己这出馊主意的伴侣“你当那冰莲子是湖里的小杂鱼，随便一捡，到处都有，还一天两碗，明年是不打算过了吗？”
　　“仰叔，你好好养伤，家里秋冬两季还得靠你呢，你腿养不好更耽误大事。出商就交给我了，我大不了少带一层货，那一层匀给别人帮着带，等货出了，分一些灵石给对方，想来是有人愿意的。”息缓缓道出自己所想。
　　“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你也不用带九层，带八层，不，带个七层差不多了，其他再找三家人帮忙各带一层，这样更好。帮忙带货的三家还能顺带照顾一下你。”涓说完，只觉得这主意顶好，当下便要出门去寻人。
　　息忙一把拉住对方“涓婶你莫急，九层我可以的。”
　　“你这孩子，就莫要犟了，家中如今没那么缺灵石，今年少赚些也是使得的，早些年是因着这家伙赖在蛋里不肯出来，今年他破壳了，那份灵石便可省下来，收入少了，也没啥要紧。”涓揉了揉怀中儿子的小脸蛋。
　　息想了想，便也不再执着“成，就听涓婶的”顺手搓了搓小奶娃的肚子，奶娃娃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息“这家要是没有涓。”
　　众人附和 “可如何是好。”
　　涓啐了大家一口，也跟着笑起来，大家嘻嘻哈哈终是展了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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