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雨

　　车的确在不远处。
　　走了没几分钟众人喧嚣就抛之耳后了。
　　“车就在那边，我过去看看。”，林枳说着便走了过去。
　　苏雨就站在原地，车窗开着，车里的情况被路旁玻璃窗折射进入眼帘。
　　一个眉眼很温柔的女人坐在驾驶座，林枳凑近了和她说了些什么，貌似挺激烈，然后林枳就抽身离开。
　　苏雨没什么情绪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就听见走回来的林枳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是我妈妈在车上，可能不能坐车回去了。”嗓音还有点哑，大概是刚刚争吵所致。
　　“那你呢？不和你妈妈一起回去？”
　　“不了，闹了点矛盾，而且答应好和你一起回去的。”
　　“哦，那行吧。”，苏雨伸手探了探，“雨好像小了诶，要不我们直接走回去？”
　　“你没伞可以吗？”
　　“那你有伞吗？”苏雨反问。
　　林枳目光不着痕迹地略过路旁便利店角落里一个小桶中的几把雨伞，微微顿了顿：“没有。”
　　“那就是了嘛，走吧。”

　　路上小雨淅淅沥沥，微微打湿了他们的肩头。
　　“你刚刚……是和你妈妈吵什么呀？”苏雨还是没忍住问林枳。
　　林枳目视前方，嘴角扯了扯：“就那么想知道么？”
　　苏雨立马缩回去：“没有，就好奇。”
　　又是一阵沉默，久到苏雨以为他不会再继续这个话题时林枳突然开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就是我之前高一就应该来慕禾中学的，但是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我自己的事，所以我拒绝了。”
　　“那这有什么的？你不是凭实力上了市一中吗？这可比慕禾中学厉害。”
　　“主要是，对我爸妈那边有影响，他们原本是谈好了一些事情，就因为我取消了，他们就挺生气的。”
　　“啊？那你自己怎么想的？你爸妈放弃这件事了吗？”
　　林枳嘴角微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怎么可能会甘心让父母支配，但陈家那个活宝又怎么可能放弃。
　　他换了个话题：“雨好像停了……诶你是喜欢晴天还是雨天？”
　　苏雨也没太在意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晴天的话太阳坦坦荡荡，雨天的话雨下得清清爽爽，硬选一个太难了……不过我最讨厌阴天了。”
　　林枳眉微挑：“为什么？阴天哪里惹到你了？”
　　“那肯定是有些历史原因的。不过我本来也不喜欢，因为阴天乌云密布又不下雨，太阳明明就在乌云后面又出不来。万里天空，不论有云与否，都是灰色的世界，压抑着人的神经，令人闷得心慌。”
　　林枳看着苏雨好像陷入了某段回忆般呆呆的，就赞同地点点头，然后语气欠欠地说：“好巧不巧，我就喜欢阴天。”
　　苏雨瞬间从回忆中抽离，半开玩笑地怒视着他，佯装要掐他：“真的吗？”
　　林枳见她整个人又活泼起来，也不知为何松了口气：“假的。”
　　“那是什么？”
　　“呃……喜欢雨天吧。”林枳没那么多想法，“你为什么不说清楚？”
　　“嗯……如果若干年后我们还能相遇的话，我就告诉你，毕竟时间能证明一切嘛。你呢？”
　　“那我也是。”若干年后再告诉你。

　　晴雨之约谈得挺愉快，时间过得也确实很快，眨眼间，苏雨就到了她公寓所在小区附近。
　　“我回去啦！”苏雨挥挥手，却被林枳攥住了手腕。
　　林枳只一下便收回了手：“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确实很快，苏雨看着小蚂蚁搬家，才数到第三拨林枳就回来了。
　　苏雨一抬头，就看见男生手上提着一袋子，装着几盒药，一个暖手袋及一条干净的素色毛巾。
　　苏雨：？
　　林枳有点尴尬地笑了下，将东西递过去：“淋了雨，怕你感冒，先备着吧。”
　　苏雨看着同样衣服被淋湿的少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有这大夏天的用暖手袋？
　　但她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头道谢，然后道别。
　　林枳目送着她背影走远才转身离开。

　　公寓内。
　　苏雨洗漱完重新坐回书桌前，端详了那个暖手袋好一会儿，最后才打开了握在手里。
　　手心处很快便传来了炙热的温度，却和夏天的高温热浪不同，让人心里也暖暖的。
　　要不是切实发生了，苏雨真的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在大夏天的空调间里使用暖手袋。
　　这感觉有些微妙，就好像，刚刚林枳攥住她手腕时身侧笼罩的独特气味。
　　她忽地想起，入学第一天，在碰到林枳后许希意把她拉到别处时说的话。
　　“雨，林枳他，是我喜欢了很久的男生，我初中就知道他了，现在好不容易能和他共处同校，我真的很开心。作为姐妹，我知道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女孩子的目光是那样炽热又期待，苏雨也还记得自己当时应得斩钉截铁：“当然了，你加油，勇敢追爱！”
　　还有梁珉玥小心翼翼地问她的那句：“你……也喜欢林枳吗？”
　　更不用说她当时点开的那个论坛截图里评论区姐妹的狂欢。
　　这些都还历历在目，苏雨想得出了神，清醒地认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感觉不太对，烦躁地拿掉暖手袋，才又想起了校论坛——
　　糟糕，忘记问了，梁珉玥当时拜托她问的，林枳到底是根据什么选班的。
　　苏雨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心想这不很简单，这人肯定是接受了梁珉玥的分班邀请信去了七班啊。但这还是等明天再问吧，还有这些东西，明天也该给他结个账，省得欠人情。

　　林枳在外买的小家。
　　“不是哥，你这是又跑自己那小窝里去了？又和家里闹矛盾了？”康潮生看着视频通话那头正擦着头发的林枳，一脸幸灾乐祸。
　　“滚。没事就挂了。”
　　“有事有事有事。刚刚我爸突然问我，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我在想是不是陈阿姨……”
　　然后他就看见林枳手里动作停了，眉眼间都染上几分焦急：“你说什么？你爸问你这个干嘛？那你怎么回答的？你爸后来怎么说？”
　　这一连串问题直接把康潮生轰懵了：“我还能怎么说，我就回答林枳他要是有情况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爸就没再多问了啊。”
　　他看林枳还没缓过来，有点担心：“怎么了你，真有情况？”
　　“没事。”，林枳这才回神，“以后不管什么事，别和你父母讲，免得我妈知道了又要和我吵。”
　　“欧了。”
　　通话结束不知多久，林枳潦草擦了擦头发便把毛巾甩到一边，从一大堆箱子里终于翻出一张照片。
　　是用拍立得照的，相纸已经有点磨损，照片中的人也变得很模糊。
　　依稀可见两男一女，背景是无垠海滩，女孩子站在中央，两个男生左右护卫，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林枳还记得她妈妈当时看见这张照片时的歇斯底里，林枳也是因为这个才执意要在外面买房的。
　　他缓缓阖上了眼，一滴泪水从眼角划过直至嘴角。
　　是酸涩的味道。

　　开学第二天。
　　苏雨一早便到了班级，还给同桌杜莱捎带了份早餐。
　　“小同桌，核桃味的豆浆哦，你的最爱。”
　　“谢谢雨姐。”，杜莱边插上吸管边笑，“看来你包养我有望啊。”
　　“啧啧，吃东西也堵不上你的嘴？”
　　杜莱刚闭嘴没一会儿，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问：“苏雨，你这是内卷呢。”
　　“啊？”，苏雨看了眼自己桌上的教材全解，“没办法，刚转过来，教材不统一，课程也不同步啊。”
　　“那你爸妈为什么要让你转学啊，看他们也不在这工作啊？”
　　“因为……这的师资好吧。”苏雨低头敛眸，掩去了眼底的忧伤。
　　“哦哦……苏雨，你看！”杜莱突然兴奋。
　　苏雨顺着目光看去，就看见林枳和康潮生一起进了教室。
　　苏雨头顶上缓缓冒出个问号。
　　不是说去七班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冷静没几秒的苏雨忽地想起昨晚梁珉玥托她的问话……难道林枳压根没接受那封信？！
　　她现在很庆幸自己昨天没有擅作主张回答梁珉玥的问题。
　　林枳进了教室，没关心旁边同学的热情招呼，就看见苏雨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想走过去，又想起昨天康潮生说的话，方向一转，去了苏雨她们组最后排。
　　“林枳同学和康潮生同学对吗？”，老刘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第二组最后排没桌椅，要不你们……”
　　康潮生原本想说换个位置，就看见林枳接的飞快：“谢谢老师关心，我从旁边搬张桌子就是。”
　　林枳都这么说了，康潮生不管这新班主任脸色如何，也跟着搬了桌椅。
　　苏雨回神就看见自家小同桌盯着他们搬桌椅。
　　“杜莱，杜莱？”苏雨轻唤。
　　杜莱这才看她，苏雨敏锐地发现杜莱耳根都红了。
　　“你怎么，看着帅哥情不自禁？”
　　“没有没有，发了会儿呆而已。”
　　苏雨还想说什么，奈何上课铃响，她只好安静坐回。

　　林枳一上午的课都没上踏实。
　　虽说这些内容都是一中高一就提前讲过的，他还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只要一往前看就会看见苏雨的背影。
　　坐姿还挺端正，一头黑发被束成高马尾，在眼前晃啊晃，偶尔转过来和同桌不知道说什么，笑得不亦乐乎。
　　林枳脑海里浮现出陈晗的话，句句刺耳，地上的玻璃碎片，破碎的阳光，破碎的声音夹杂着破碎的泪水。
　　“我现在就通知他们，立刻转学，这事没得商量。林枳，我警告你，只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你记住了，要是你还敢有下次，就不是她转学这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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