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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珈,你怎么这么弱
冉劭的目光,冰冷如实质,沉沉落在濯荣尚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刚刚触碰过洛珈手腕的那只手上。
洛珈像是被那目光烫到一般,猛地从濯荣手中挣脱开来。他望向冉劭,下意识地朝他的方向挪动了两步,脚步却又被周围熙攘往来的人流钉在原地,进退不得。
他看着他,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解释什么,声音却卡在喉咙里,迟迟不出。
濯荣却突然侧身,一步挡在了洛珈身前,隔断了那道冰冷的视线:“冉劭,我们谈谈。”
冉劭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视线掠过濯荣,在他身后洛珈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语调没什么起伏:“谈什么?”
进了冉劭那间陈设冷硬的办公室,洛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冉劭靠在宽大的办公桌沿,目光在他和濯荣之间缓慢地来回扫视,那种审视的、带着强烈占有欲和冰冷怒意的眼神,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夜晚,他撞破自己与戈礼不堪一幕时的样子。
洛珈只想立刻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你不是要和夏棠结婚了吗?” 濯荣受不住这压抑的沉默,“既然已经定了婚约,这样纠缠还有什么意思?你放开洛珈,我要他。”
冉劭像是被这句话陡然激怒,猛地站直身体,一步上前揪住了濯荣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将人提离地面。
他逼近濯荣,眼神阴鸷,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压迫:“你要?你怎么要?凭你爸是基地负责人吗?”
他嗤笑一声,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濯荣年轻而愤怒的脸:“就这点倚仗,也敢来抢我的人?少爷,想护住什么,还是再回去磨炼几年吧。”
濯荣大概从未被人如此毫不留情地羞辱过,脸上瞬间涌起不服与愤怒。
他猛地反手也揪住了冉劭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可你根本就不喜欢他!冉劭,你把他当做什么?一个可以任由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吗?”
冉劭没有理会衣领上的力道,反而将目光转向一旁脸色煞白的洛珈,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轻佻又冰冷:“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我这个冤大头,才会把你这种货色捡回家。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把你当成个宝。”
他微微歪头:“怎么?很感动吧。”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那眼睛里却寻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只有一片冻人的寒漠。
濯荣被他这话激得额角青筋暴起,再也听不下去,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动起手来。
洛珈猛地扑上前,用身体挡在冉劭面前,几乎是本能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冉劭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向濯荣喊道:“我是自愿的!濯荣!我说过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我爱冉劭!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求你……不要再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濯荣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将自己蜷缩在冉劭怀里的洛珈,声音艰涩:“……他那么对你,他马上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你还是要这样跟着他?”
洛珈从冉劭胸前微微抬起头,侧过脸看向濯荣,眼圈是红的:“我不在乎。”
“……洛珈,”濯荣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一样,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失望与痛心,“你怎么……这么贱啊。”
等到濯荣最终摔门而去,巨大的声响在室内回荡,洛珈才像被抽空了力气般,松开了紧紧环住冉劭的手臂。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
冉劭伸手,冰凉的指尖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
“我真想把你这张脸给毁了,”冉劭的声音令人胆寒的意味,“就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对你放下戒备心吧……”
说罢,他猛地松开了手。
洛珈惊惧地捂住自己的脸,指尖冰凉。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连这张脸都没了,冉劭是不是……会更讨厌他?
“头上的伤,怎么弄的?” 冉劭的视线落在他额角一处不甚明显的青紫上。
洛珈不敢说是遇到了戈礼纠缠时撞的,只能垂下眼,小声嗫嚅:“不小心……撞到的。”
冉劭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毫不信任的嘲讽:“我真是小看了你的本事。随随便便,又能找到一根新的金大腿来抱,是吗?”
洛珈委屈地看着他,在冉劭面前卖惨只会换来一句冰冷的“滚”。他记得太清楚了,当初冉劭带着浑身是伤的他南下前往基地,他疼得厉害,血流不止,只渴望能得到一句安慰,可冉劭只是冷漠地让他少出声。
冉劭命令他不准再去做老师的工作。洛珈在车里只犹豫了几秒钟:“……好。”
想起戈礼的威胁,洛珈鼓起勇气,试探着小声问:“我……可不可以也住在内城?我会藏好的,绝对不会随便出来打扰你……”
冉劭:“你以为内城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住的?最近在戒严……按规定,只有直系亲属才有资格申请留宿。”
以他在基地的地位和权限,真想安排一个人进去,并非做不到,但这从来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意愿问题。
他想,还是不想。
洛珈的目光掠过车窗,望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被高墙严格划分的两个世界,心里清楚,在冉劭未来的蓝图里,能名正言顺称为“亲属”的,是夏棠,从来不会是他。
他很快收敛了那点不切实际的奢望,垂下眼睫,语气变得懂事和顺从:“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外城我也能住,只是觉得……你要是每天来回跑,有点麻烦而已。”
“用不着你操心这些。”
“哦。” 洛珈低低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冉劭将他送回了外城那个狭小的住所。
洛珈默默做了简单的晚饭,冉劭吃完后,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迹象。洛珈避开额角的伤,小心翼翼地洗完澡出来,发现冉劭还站在窗前,背影挺拔而冷硬,目光沉沉地望着楼下某处。
洛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将微湿的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脊背上,柔软的唇试探地吻了吻他颈侧绷紧的皮肤。
冉劭身体僵了一瞬,随即猛地转身,将他压在了冰冷的玻璃窗上,要了他一次。
洛珈原本就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痛,昏沉沉的。
半夜时分,那点头痛骤然加剧,演变成滚烫的高烧。他感觉头颅沉重得不断下坠,里面像是有人在用钝器一下下敲砸。
冉劭被他不安稳的动静弄醒,按开了床头灯。刺目的光线让洛珈下意识地用胳膊遮住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探上了他的额头,然后听到冉劭问:“家里有药吗?”
他似乎翻找了一会儿,动静有些烦躁。
洛珈强撑着眩晕,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摸索到角落的杂物柜,从底层翻出那个落满灰尘的小药箱,看也没看就干咽了两颗止痛药。
药片卡在喉咙里,苦涩的味道弥漫开。冉劭一把将药盒夺了过去,借着昏暗的光线查看。
“还有没有别的药?治发烧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你现在穿好衣服,我带你去诊所。”
洛珈却没有动,浑身虚软地滑坐在地板上,伸出滚烫的手臂搂住冉劭的腰,把烧得晕晕沉沉的头靠在他结实的小腹上,眼睛紧闭着,像是烧得失去了清醒,呓语般喃喃。
“……你抱抱我就好了……我头好疼啊,冉劭……”
好像这样紧密的依靠,能让那蚀骨的头痛减轻一些。他对冉劭其实没抱什么希望,甚至潜意识里已经预演了下一秒会被无情推开,然后听到那句熟悉的、冰冷的嘲讽:“洛珈,别那么矫情,发烧死不了人。”
他昏昏沉沉地这样想着。
冉劭能感受到怀中躯体散发出的惊人热意,那呼吸拂过他的皮肤,都是灼烫的。
洛珈像只小兽,蜷缩在他怀里。
冉劭的手臂僵硬地抬在半空,停顿了许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开始泛白,才终于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轻轻落在了那微微颤抖的、单薄的背脊上。
洛珈病了。
他其实很少生病,尽管他不是身体强韧的异能者,但或许老天爷并不想收他,他的生命力顽强得近乎可怕。
第二天醒来时,冉劭已经不见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但脑袋依旧昏沉沉重,像是灌满了铅。
他强撑着给办公室打了电话请假,裘宣语气温和地让他好好休息。
他浑身酸软无力,勉强下楼,去了那家最常光顾的便利店,买了些速食。
洛珈随便吃了点东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下午才醒来。一睁眼,竟看见冉劭无声无息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吓得心脏猛地一缩。
刚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嘶哑,发出的声音如同被撕破的蛛网,破碎地漏着风。
“……你……你怎么来了……”
冉劭看着他这副虚弱狼狈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他惯有的、近乎刻薄的评价:“洛珈,你怎么这么弱。”
洛珈不想再开口了。
他的确很弱,在这个拳头硬才有话语权的世界里,他渺小得如同蝼蚁,生死去留全不由自己。
也许是生着病,人变得格外脆弱。放在平日,他早已习惯这种处境,此刻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鼻音:“如果夏小姐没有异能,你也会这样对待她吗?”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冉劭皱起眉头,目光落在他脸上。
洛珈从未在冉劭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也几乎从不主动提起夏棠。他深知两人之间没有可比性,不愿自取其辱,更重要的是,他潜意识里并不想深究,毕竟他一直在告诉自己,他不在乎。
出乎意料的是,冉劭并没有动怒,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吗?”
洛珈摸不透他话里的含义,只能顺着自己的猜测低声回答:“不会吧。”
毕竟你不是找了她那么多年吗?后面这句,他咽了回去,没有说出口。
他抬手捂住口鼻,侧过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冉劭,你还是先走吧,当心……被我传染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冉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气压低得骇人。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出去。
病好之后,洛珈去辞了那份工作,但校方要求他必须将这学期带完,他同意了。
白夫人得知他又和冉劭有了牵扯,特意来劝他,让他给自己留条后路。
洛珈为难道:“冉劭不喜欢我在外面抛头露面……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惹他不高兴。”
白夫人看着他,语气带着不忍:“那你甘心就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等他以后结婚了,或者哪天又不要你了,你怎么办?能去哪里?”
洛珈沉默了片刻:“我会离开的。等冉劭结婚,我就会走。只要……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做梦就好。”
白夫人叹了口气,透露道:“反正近几个月,冉劭他们应该都会很忙。”
洛珈顺势问:“我听说基地最近有大动作?”
白夫人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说:“我也是从老白那儿推测的。上次冉劭请回来的那些专家,好像研制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据说会惊动好几个基地。”
洛珈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是吗?夫人,谢谢您来劝我,我得先走了。”
白夫人最初也并不喜欢洛珈,他名声不好,她以前从未给过他好脸色。但接触久了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狐狸精,分明是个胆子小得可怜,却又意外执着的兔子。
他把冉劭的每一句话都当作必须遵守的准则,让他往东,绝不敢往西。
冉劭又要出任务。临走这天,洛珈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冉劭问他问这个做什么。
洛珈不敢提自己又遇到了戈礼,那个当初差点被冉劭废掉的男人。
他简直不敢回忆那时被冉劭冷落的滋味,怕再次被迁怒。他只含糊地说,感觉最近好像有人在跟踪他。
冉劭皱紧眉头看着他:“这片区域,没人敢闹事。”
洛珈把脸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害怕,冉劭。”
冉劭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我现在这个任务很急。”
“那……我能住进内城吗?” 洛珈抬起头,眼中带着恳求,“我保证不会乱说,万一,你不在的时候,又有人……”
冉劭知道他确实嘴严,最终松了口:“好。”
洛珈原本以为冉劭会另外给他找个临时住处,却没想到直接把他带回了自己家。
夏棠并没有和冉劭同居,只是偶尔会来。
冉劭对她说洛珈会在这里暂住几天,她对此并未怀疑。她是个很独立的女人,或许根本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像洛珈这样如同菟丝草般依附男人生存的存在。
冉劭不在的时候,洛珈很自然地收拾着屋子,动作熟练。夏棠见了,还笑着打趣:“你看起来比冉劭这个主人还熟悉这里呢。”
洛珈尴尬地没有接话。
夏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没再多问。
直到冉劭任务结束回来那天,洛珈刚收拾完他的书房,夏棠就气势汹汹地找上了他,质问他与冉劭的真实关系,她似乎从别处听到了什么风声。
洛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两人争执之间,推搡之下,夏棠脚下一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当场陷入昏迷。
医院走廊里,冉劭看到坐在长椅上的洛珈。他脸上有一道巴掌印,肿得厉害。
他皮肤白,那红肿显得格外刺目。冉劭先进了病房,夏棠头上缠着纱布,双眼紧闭躺在病床上。
洛珈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对不起,冉劭……夏棠她知道了我们的事。她掉下去都是因为我,都怪我……我不该住进来的……”
冉劭看着他,目光落在他脸上的伤痕,问道:“你脸上的伤,是夏棠打的?”
洛珈低下头,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冉劭道:“夏棠她是个很有教养的人,今天的事我会问个明白,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洛珈知道冉劭不会相信自己,他甚至觉得他一个毫无异能的人能够伤害夏棠,也不相信夏棠能给他一巴掌。
洛珈失魂落魄地走出医院,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察觉到手背还有一抹抓痕,他伸手盖住,而后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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