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雾

　　翌日，赵莞汐沈筠二人又再次拜访了宋府。

　　二人来到正厅，就只看见散完步回来，坐在主位上品茗吃点心的宋夫人。

　　对方见着他们，有些讶异道：“你们是来找老爷的？”

　　赵莞汐点头：“不知宋家主空闲否？”。

　　“那真不凑巧，老爷今日出门与人商议要事去了，赵捕快还是改日再来吧。”宋夫人垂眸，呷了口手上的茶汤。

　　“宋家主不在也无事，此次前来，还要找一回昨日那丫鬟，还请宋夫人多包涵！”

　　说罢，赵莞汐微微躬身作揖。

　　恭敬诚恳的模样，宋夫人也不由得舒心了些，于是也不多计较，给身旁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领红燕上来。”

　　随后便瞧见她点头，紧接着训练有素的快步退了下去，一旁因没睡好而耷拉着脸的沈筠，却倏然抬起眼，见赵莞汐没什么反应后，旋即又无声的垂首观察。

　　不多时，侍女便带着那名唤红燕的丫鬟来到正厅。

　　对着几人作完揖后，头便一直低垂着，宋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而红燕感受到熟悉的眼神，呼吸不由一窒，身体更是一颤，之后又迅速被她调整。

　　这种种反应，皆被赵莞汐尽收眼底，她还注意到，方才红燕作揖时，脸要比现在抬起些，眼神看向宋夫人时飘忽不定，似乎经受了什么惊吓般。

　　“宋夫人，接下来与红燕姑娘要谈论的事情，是与案件有关之事，所以……”赵莞汐神色淡淡道。

　　这回宋夫人可不管她劳什子案件，直接开门见山道：“上回，是碰巧我家老爷在场，因着此，我避开也无妨，总归是有个主事的。且这丫鬟也是我府上的人，赵捕快又总说案件，我倒是想知晓，她是犯了何罪，亦或是牵扯到何事里去了，竟能让赵捕快你一连来两日？”

　　此时宋夫人的逼问，也在赵莞汐的预料之中，人不可能一直退让，尤其是关于自家的事情。

　　但这种情况对于赵莞汐而言，已应付得游刃有余。

　　她从容不迫道：“想必夫人早已听说，染坊一女子死于非命一事。”

　　宋夫人脸色霎时有些讶异的看着她，似乎是惊讶赵莞汐就这么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毫无避讳，尽管正厅里的人只有她们几个。

　　见此，她也干脆明了：“此事确实有听说，传闻说是那女婢死于自缢，就是不知赵捕快说的，与我家这丫鬟有何关联？”

　　“确实是死于自缢，但寻死总得有个缘由，据在下调查，这女婢孩童时期就已被卖到染坊，从坊里与她同期的几个女婢口中描述来看，平常只要认真干活，便会给吃给喝还给穿，日子过得姑且不错...且女尸身上也并无虐打痕迹，全身上下只有自缢造成的勒痕。”

　　赵莞汐：“由此，这便不是她寻死的缘由，既然与生长处境无关，那剩下的便是情。”

　　说到这时，她淡淡扫了眼沈筠，对方挑了挑眉，又回以一双白眼，一张精致不俗的脸，作出此表情，颇有些滑稽。

　　赵莞汐没受影响，只是正了正色，继续模棱两可地说道：“就当在下以为是为情所困、爱而不得自缢时，却不料那男子竟是她阿弟。因而，这最为合适也最有可能的自缢动机，也就此被否定掉。”

　　随后，她勾唇一笑，与宋夫人对视：“在下本以为此案就此不了了之，谁知，竟查到女婢死前，与你家丫鬟红燕，曾同在香料铺子待过，买的还是同一种香料，更巧的是，女尸身上衣着的香味，竟与宋夫人您身上的一致。”

　　言外之意，宋夫人又如何不懂，她倏地抬头看向红燕，原本平淡无波的视线变得阴鸷。

　　红燕身体颤抖的幅度变得更大了些。

　　赵莞汐仿佛没瞧见般，仍自顾自的说着：“在下本打算，此事在未究清前，就先不与夫人阐明，但既已说到这份上，全说了也无妨。”

　　宋夫人没急着回答，只见她吸了口气，神色也不复方才。

　　良久，她才道：“赵捕快，此事若真如你所说，妾身便在此谢过…”

　　说着，她又顿了顿，一双美目凝视着赵莞汐：“可若不是，便不由得妾身猜想怀疑了，毕竟，那女尸身上的香味，只有赵捕快你们这些官府知，可有说错否？”

　　闻言，赵莞汐心头微微一紧，她倒是没料到，这宋夫人竟远比想象中要难搞些。

　　不过想来也是，能稳坐这个位置，并且掌握家中实权多年的人，的确不好糊弄。

　　“是与不是，凭夫人的能力，一查便知，且我堂堂一个捕快，与这丫鬟无冤无仇，又为何要胡编乱造的污蔑她？”赵莞汐面色不改的解释道。

　　此时宋夫人并不接茬，只是沉声道：“红燕。”

　　话落，那丫鬟便倏地跪到她跟前，一边嚎哭一边不停地磕着头：“夫人，冤枉啊！就算给婢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谋害夫人，还请夫人明辨！！”

　　“那若不是你，便是另有其人？红燕姑娘不妨说说清楚？”赵莞汐见缝插针地说道。

　　不等红燕回答，又听沈筠问：“离开香料铺后，除了你，这个香料还经过谁的手？”

　　话落，只见正厅仅有的几人紧盯着红燕。

　　感受到多方视线的小丫鬟只觉如芒在背，而身前宋夫人的目光更是如火般灼烧着她。

　　红燕头紧低着，此刻面对着比方才更加尖刺的目光，抖如筛糠的身体竟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半晌，她才嘶哑地道：“婢不知，香囊做好后，婢见夫人下江南还未归，便暂时搁置在了盒子里，不过几日而已，待夫人回后，也是马不停蹄地将这香囊献上。”

　　女婢红燕这番话，一下便将嫌疑范围扩大，原先种种指向她的线索，由此打散。

　　近在咫尺的“凶手”，摇身一变成了嫌疑人，县令无法理解，怎的以往聪慧的赵捕快，竟如此轻易听信一介婢子的说辞。

　　先是劈头盖脸地说了赵莞汐一通，紧接着又耳提面命，勒令她尽快结案。

　　光是这几日，她的上司就提了不下三次结案一事，可这命案真如吃饭喝水般简单便好了。

　　就在赵莞汐正准备回去整理线索时，外头的一名衙役着急慌忙地跑进来，嘴里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见状，她不由得蹙眉，问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何事？”

　　那衙役停在赵莞汐跟前，平复呼吸，道：“宋…宋宋府家又出了命案。”

　　话还未说完，衙役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而过，赵莞汐人已到了县衙门口。

　　衙役：“……”也不用这么急吧，人都死透了。

　　-

　　赵莞汐到时，宋府大门依旧是敞开着，只是往日守门的下人，变成了衙门的衙兵。

　　宋府因不想高调而选用的乌木门，也因此添了几分严肃沉重的气氛。

　　甫一进到正厅，便看到几日不见人的宋老爷-宋致远。

　　此时宋致远眉头紧蹙着，脸上满是愁云，眼里似乎还带着几分悲戚，而在见到赵莞汐后，又神色一松。

　　“赵捕快，可算是等着你了！”宋致远激动上前道。

　　赵莞汐对他的反应有些不适应，稍感意外，但细想又觉在意料之中。

　　毕竟自家府上蓦地死了个人，慌张也在所难免。

　　思及此，于是她仰首微微点头，而后正色道：“宋老爷，还是赶紧带我看看这尸体在何处吧。”

　　在见尸体的路上，赵莞汐习惯性问道：“宋老爷，这死的是何人？府上可有人见到凶手？先前做生意可否有得罪的人？”

　　赵莞汐多问一句，宋致远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原本想要回答的宋致远，最后竟是闭口不言，不管赵莞汐问什么，他都只是摇摇头。

　　见状，她也明白此时这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沉默地跟着走到案发现场。

　　在见到尸体后，赵莞汐脚步一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此时都被小小的震撼了些。

　　尸体面容稀烂成泥状，已然看不出生前的面孔，脖颈、双手处有刀具划痕，此刻血液已凝固，血痂一块块扒在皮肤上。

　　走上前去瞧，赵莞汐才发现尸体不仅面容俱毁，手筋也均被挑断。

　　凡是露肤之处，无一完好。

　　而她的衣着，却是意外的整洁干净且得体，穿着是府上统一的丫鬟装，因着此，赵莞汐一时也没发现眼前的女尸，是几日前在她跟前泪如雨下的红燕。

　　如此可疑，似乎是凶手故意这么做的一般。

　　对此，赵莞汐有两种猜想，一是对自己非常自信，料定官府的人抓不到，才敢这般留下如此明显的行凶特征。

　　二则是，故意留下的，为的挑衅县衙的人？

　　既如此，凶手又为何要挑衅官府中人，是谁与县衙里的人有仇？

　　赵莞汐越想越觉着不合理，甩了甩头，准备招手问女尸是何人，头却蓦地一痛，滋啦声在双耳间回响。

　　【侧写系统能量已满，检测到特殊罪案现场，滴-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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