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夏

　　一次出警，林念佳三岁那年，林栋因公殉职。

　　林念欢喜欢画画，而林念佳和江兰一样，喜欢大提琴。

　　每周末，林念佳都要去南桉艺术厅上课。林念欢每次都会接送林念佳。

　　12月20日，林念佳的第一次演出。演出前，林念欢就告诉她，一会儿有“惊喜”。演出结束后，林念佳满心欢喜的跑出演奏厅，却看见林念欢躺在血泊中。等她跑到林念欢身边时，旁边雨情轩的蛋糕洒落一地。只留下一句：“佳佳，照顾好自己和妈妈。”然后就不在了。

　　等江兰到医院的时候，林念佳已经失声了。江兰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一眼。

　　从那以后，家里严明，再也不能提林栋的名字。

　　其实林念佳对林栋没有太深的印象，她甚至都不知道林栋的墓碑在哪。

　　林念佳3岁之前，林栋正参与一件“贩卖人口”的大案，一年只能回来两三次。林念佳不怪林栋，林栋是个好警察。

　　后来，警察说，林念欢的死不是意外，是恶意报复。但一直没有抓到凶手。只不过林念佳不怕死，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上学。

　　再然后，江兰开始对林念佳进行严格的控制，控制饮食，控制一切。林念佳一直觉得江兰是怕凶手再次作案，怕失去自己。所以，林念佳都会按照江兰的要求生活，言听计从。

　　祁东醒来后，才发现林念佳早没影了。他看着椰子，认真问：“林念佳什么时候走的？”
　　“不对，你妈呢？”

　　椰子一脸无辜，他想着，算了，再等等吧。

　　晚上的时候，祁东才给林念佳打电话，电话一直没有接通。他怕林念佳出事，去了她家，只看见了一个家里的阿姨，她说，佳佳在家。

　　林念佳哭累了，只是抱着摔碎的琴怔怔地看向窗外。手机关机了，她没联系过祁东，也不知道祁东来过。

　　直到开学前，祁东也没能联系上林念佳。

　　开学那天，祁东看见了林念佳，她变瘦了，脸色更苍白。

　　初春，应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可是，林念佳变成了荒野，沉默寡言，了无生机。

　　“佳佳，我今年胖了好几斤，我和你说，我表弟可太讨厌了，他竟然抢我零花钱。”张棋瘪嘴，看着林念佳说。
　　“下次我肯定偷偷藏好。”

　　林念佳只是淡淡的笑，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羸弱，像是一朵快要凋零的花。

　　“佳佳，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张棋焦急地问。

　　“琪琪，我没事，别担心。”林念佳说。

　　之后，在上课的时候，老师叫林念佳答题，她也没有听到，只是眼睛呆滞地看着正前方。

　　张棋站起来说：“老师，林念佳不太舒服。”

　　下课后，姚立伟找到林念佳，关心地问：“念佳，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还是生病了？要不请几天假调整一下？”

　　林念佳看着他紧张又担心的脸，心里涌上一阵暖流：“老师，我没事，不用请假。”

　　一上午，祁东都没找到时间和林念佳说话。

　　“佳佳，我妈今天非让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张棋风风火火地跑出了教室。

　　五分钟后，教室里只剩下了祁东和林念佳。

　　祁东看着林念佳的背影，瘦弱，孤单。

　　“林念佳，想看电影吗？”祁东走到林念佳的旁边，蹲了下去，看着林念佳的眼睛，缓缓开口。

　　林念佳看着祁东，眼泪从眼眶慢慢涌出。

　　“呜呜呜，呜呜呜，我想看电影。”林念佳一下抱住了祁东，委屈地声音在教室格外清晰。

　　那天下午，祁东给林念佳请了假，把她带回了家。

　　屏幕上影片缓缓播放，祁东看着林念佳，她没有任何表情变动，好像在看，又好像没有在看。

　　祁东收回眼睛，刚落到屏幕上，林以南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我去接个电话。”祁东和林念佳说了一句，走出影厅。

　　“东哥，今天下午怎么没来学校，对了，这是张棋的微信，我没问到电话，你要……”

　　“别乱想，我找她问点事。”

　　挂了林以南的电话，祁东给张棋发了好友申请：我想问一些林念佳的事。

　　过了两分钟，验证通过了。

　　张棋【你为什么要知道佳佳的事。】

　　祁东【林念佳状态很差。】

　　张棋【我就知道一点，林栋是林念佳的父亲，林念欢是佳佳的姐姐。一次意外，林叔殉职了。因为叔叔是警察，凶手恶意报复，佳佳亲眼看见林念欢死在了她面前。因为姐姐的死，佳佳一直怪自己。江姨不让佳佳拉大提琴。】

　　【后来，江姨害怕再出意外，就开始控制佳佳的生活。】

　　【希望你能帮帮佳佳。】

　　祁东【多谢，一定。】

　　多谢是感谢她愿意告诉他关于林念佳的事，一定是他会治好林念佳的。

　　和张棋聊完，祁东的心里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喘不上气，胸口闷得发慌。

　　平息了许久，才拨通了祁伏的电话。

　　“爸，你能安排一下南桉一中的体检吗？三个月后，我会去军营。”

　　祁伏欣然同意，“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让林东潇也来。”林东潇是南桉市著名的精神科专家。

　　还没等祁伏回话，祁东就按了电话。

　　等祁东回到影厅，林念佳已经睡着了。

　　她在睡梦中仍然不安稳，皱着眉，祁东轻轻地给她盖上薄毯，拍了拍她的背。苍白的面容，瘦弱的身体，祁东心猛地发慌，突然感觉好难过，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溜走了。他把手放到了林念佳的鼻下，感受到了温热的气息，才安下心。

　　林念佳睡了两个小时，昏昏沉沉，不知道身在何处。

　　电影还在放，林念佳慢慢坐起来，才发现祁东也睡着了。

　　她就那么一直看着他，思绪飘散。

　　林念佳醒来多久，就看了祁东多久。

　　等祁东缓缓醒来，就看见林念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祁东勾唇，眼睛微弯，闷闷的笑声从胸腔传来。

　　“林念佳，你怎么这么可爱？”祁东也没等她说话，直接拉着她走到客厅，让她坐下。

　　“你坐会儿，我去煮点李姨家的馄饨。”看着林念佳疑惑的模样，祁东又说：“学校门口的那家。你坐会儿。”

　　椰子在地上活蹦乱跳，林念佳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它的背，软软呼呼的。

　　“哐啷哐啷，哐啷哐啷”，祁东在厨房弄了半小时，馄饨终于端上了餐桌。煮了两锅，他把没有煮破的捞到碗里。

　　“念念，快来吃饭。”祁东叫了一声。

　　看着餐桌上的两碗馄饨，数量相等，对上祁东期待的眼神。

　　林念佳缓缓张开了嘴，慢慢吃了起来。

　　“念念，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祁东看着她，轻声问：“为什么哭？”

　　林念佳看着祁东关心的眼神，委屈地说：“我的大提琴摔坏了，再也修不好了。”

　　“林念佳，你看着我，我不能说一定能把你的大提琴修好，但我会尽力，让最好的修复师去修。”祁东义正言辞地说。男生的眼睛里都是诚意。
　　“你相信我，好吗？”

　　“谢谢你，祁东，我相信你。”

　　“明天咱们班体检，八点准时到医疗室门口集合，早上不要吃饭，张骏，明天记得查人。”姚立伟一脸严肃，手持在讲台边。

　　“希望大家都能认真对待。”说完，看了教室一圈，走了。

　　张骏是三班的班长，戴着一副黑框眼睛，比较老实的好学生形象。

　　第二天早上，林念佳刚出门就看到了祁东，男生穿着一件黑色厚外套，眼睛耷拉着，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在等我吗？”林念佳忽然问了一句。“等很久了吗？”

　　“我刚来。”祁东揉了揉眼睛，看着林念佳说：“走，我今天带你快速体检。”

　　林念佳一脸疑惑。

　　“我爸赞助的，给你开个后门。”

　　林念佳和祁东到的时候，只有张骏一人站在医务室门口。林念佳和张骏简单说了一声，就被祁东带进去了。从视力到外科，都检查了一遍。

　　最后一个门上什么也没写，林念佳看了一眼祁东，“这个也是检查室？”林念佳一脸纠结，又忍不住问：“检查什么的？”

　　祁东勾唇一笑，“这是心理老师要求的，检查心理状态。”说完，迈开腿走了进去。林念佳也跟着，走了进去。

　　面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左胸口处，别着一支钢笔，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微光。皮肤白皙，泛着健康的光泽。薄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男人拿了两张纸，让林念佳和祁东填，5分钟后，男人看着林念佳的答题结果，叹了口气：“平时多注意休息，多吃点饭，多晒晒太阳，就没问题了。”

　　然后装模作样地看了祁东的答题结果，和他简单说了声：“你也差不多。”

　　等他俩走了，林东潇才给祁东发信息。
　　【刚才林念佳的问卷，有很多问题。她有抑郁症，而且最近加重了。】
　　【我一会给你拿两瓶药，记住，不要刺激她。】
　　【小东，有事记得打电话。】

　　祁东看到消息的时候，林念佳正被张棋缠着，“佳佳，完了，我视力下降到4.8了，这要让我妈知道，不得把我手机给收了。你呢？你呢？”

　　林念佳对张棋的问题，丝毫没有不耐烦，“没事，琪琪，我的也差不多”。

　　“好了，我们回教室吧”。林念佳往后看了祁东一眼，然后和张棋说了一句：“你等一下，我和祁东说句话。”

　　她没有看见张棋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林念佳走到祁东身边时，他还在想林东潇的信息。

　　“祁东，我们回教室吧。”林念佳刚说了一句，就被祁东通红的眼睛吓到了。

　　祁东的母亲余雪莹，南桉市著名的画家，外人只知道她去世了，没有人知道她是因为抑郁症而自杀的。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祁东揉了揉眼睛，好像没那么红了。

　　还没等林念佳说话，祁东就紧紧的抱住了林念佳。林念佳轻轻的拍了一下祁东，安慰到：“祁东，你怎么了？难道是检查结果有问题吗？”

　　祁东没说话，林念佳也沉默了。

　　等了两分钟，祁东才平复情绪，缓缓放开林念佳。她慢慢揉了揉腰，“刚才抱得太紧了，我腰疼。”

　　听到林念佳娇嫩的声音。祁东开始懊悔，刚才太鲁莽了，力气太大了。

　　张棋看着林念佳走过去，还没说两句话就被祁东一把抱住，心里已经在尖叫了，“啊啊啊啊啊啊，抱住了，抱住了，……”然后，跑过去把林念佳拉走了。

　　“佳佳，你们俩在谈恋爱啊？”张棋两眼放光的看着林念佳，“之前我就感觉他对你有意思。”

　　说完一脸期待的等着林念佳的回应。

　　“不是的，琪琪，就是同学间的安慰。”林念佳神色自若。
　　“我不相信祁东也是这样想的，他肯定喜欢你，佳佳，你对他什么感觉啊？”

　　林念佳看着远处的排队体检的同学，斟字酌句地说：“我觉得他很好，除了姐姐和你，他就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女生的身影渐渐走远，周围是其他同学欢快的声音。只有祁东定在了原地。

　　他一定会把她救回来的。

　　…

　　梁怡刚走到学校，就看到祁东抱着一个女生，眼睛里浮现出玩味的笑意。

　　“你们去查查那个女生是谁？”她微微抬起下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前方，和身后的两个男生说。

　　“怡姐，那个女生看着像林念佳。”一个男生说道。

　　“林念佳是谁？“梁怡脚尖不停地点地，右手手指无意识地在左臂上敲击，一下又一下，敲击声轻而急促。

　　“三班的，她和祁东一个班。”另一个男生说。

　　“但我觉得不可能，林念佳学习优秀，应该看不上祁东。”

　　“这可不一定，还是有可能的。”

　　“林念佳长得好看，成绩优秀，怎么会看上祁东呢？”

　　“怎么不会，祁东长得帅啊，女生都喜欢帅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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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男生越吵越凶，梁怡满脸怒气，恶狠狠地说：“吵什么吵？我的目标是祁东。你们俩倒好，还没一致对外，自己人就打起来了。”

　　说完，梁怡一个人走了，留下两个男生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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