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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月
【我分明,并不想哭的。是无数个瞬间的我在哭,然后拼凑出我。】
“我们去哪?”
余温走过来,将黑色的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停在任声身旁。
“回家吧。”
任声蹲下身子,整理自己的设备。
“我有点累了,想回家。可以吗?姐姐。”
“好。”
“那我送你。”
余温仍是笑着,语气透出关怀,“还好吗?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你的黑眼圈很重。”
“要注意身体,声声。”
“嗯。”
二人走出来,一阵秋风将树上的叶子吹落,从任声的眼前划过,让她停住脚步,也为她的眼底带来一丝不明显的惆怅。
余温静默着,看向左手边的人。
在她拉起身旁人的前一秒,任声迈开步伐。
“走吧。”
.
夜晚十点,Whisper。
在昏暗的灯光下,所有人都沉在这一片蓝色的暗涌里。
远处的吧台上,一位年轻的女人轻坐,手里摇晃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这就是你最拿手的?”
任声眯了眯眼,看向面前的调酒师。
“是的小姐。”
姜却手中的动作不停,像是一场艺术。
右侧的人拍了拍任声,“这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镇馆级别的调酒师。”
周凝在一旁吹嘘着,“她来了之后我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另一头的人过来,说是有事。
她不得不离开一趟。
“诶,那你先在这儿啊。我过会回来。”
“你们两个聊!你难得来一趟,好好见识见识我们Whisper首席调酒师的厉害。”
“每个动作都像画一样美。”
简直是一步三回头。
任声看着她没说话,只象征性地招了下手。
余温把她送回来后,不知道是累惨了还是什么,她什么都不想干。
干脆就把自己扔床上睡了。
恍惚间摸到正在响的手机,是佳宁。
说要约她出来,结果两人到了之后,佳宁还没进门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只剩她坐在这里。
任声看着杯中的色泽,轻尝一口,带有一股浓郁的果香,却是很清新的口感,有些稀奇。
“这款酒的特色是什么?”
“明知危险却忍不住尝试。”
“你不觉得它的颜色很好看吗?浓郁的古铜色,清澈的黄金液。”
姜却的话语缓缓流出,她的声音就像她的酒一样,具有反复品味的价值。
“很多人都为它的外观着迷,更为它的口感感到好奇。”
“说得好神秘。”任声笑着。
“神秘?”
“确实,我想你今晚不会有第二次探索它的机会。”
“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
“僵尸,是它的名字。”
“一款烈酒。”
姜却停止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任声。
这个来到这里就一直发呆的、却连微笑都透出疲惫的女人。
直到周凝来了,才说出第一句话。
“还要继续吗?”作为调酒师,她有义务提醒客人,她手中的这杯烈物。
可不好招惹。
面前的人却笑了,“那我更得珍惜这次机会了,不是吗?”
任声坐在这里,像被海浪侵袭,又像着了迷,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疯子。”
姜却看到她的行径,如此评价道。
“趁你还有意识之前,赶快找个人把你带走。不然你会在这里变成一个傻子。”
“哈,谢谢。”
任声单手撑着头道。
“但我的酒品似乎…比较好?”
至少佳宁是这么说的,说她喝醉了很安静,大多时候就只知道睡。
……酒量也不算低。
任声看着这摇晃的酒液,突然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为想起的往事。
然后起身,招呼了声。
“我去一趟洗手间。”
……
她第一次喝酒,是和余温一起。
.
十分钟后。
消失的人回来,姜却的心思回到工位上。
“你确实担得起那么高的评价。”
任声端着一杯与先前相似的酒液坐回姜却对面,喝了一口。
“不如你的。”
“口感,色泽……”
“人也没你好看。”
任声笑了出来。
“周凝遇到你,的确是遇到宝了。”
“没办法,她给的太多了。”
“我有点拒绝不了。”
姜却擦拭着杯子,只看了她一眼。
任声仍是笑着,白色的衬衫荡出褶皱。
.
“你真的很有意思。”任声的脑袋半搭在手臂上,整个人像倾倒在吧台一样。
“能陪我说这么多没营养的话。”
望向前方的眼神被这样蓝色的海浪拍打几分,透着些迷蒙。
后劲似乎…的确比较强啊……
“你开始醉了。”
新调制的半杯“僵尸”静静立在任声的手边。
姜却提醒着。
“那我这就找个人把我拉走,不影响你做生意。”
姜却笑出了声。
“我不是老板,不做生意。”
任声低下头,翻找口袋中的手机,动作有些迟缓。
“那就,不影响你这一片的美观。”
“嗯…佳宁,在哪里…?”
姜却的动作微乎其微地顿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看向任声。
嘟——嘟——
“佳宁…?你那边的事结束了吗?怎么这么久才接啊?”
“我喝醉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兴许是喝了酒,任声的语调变得软糯,带着点慵懒的鼻音。
声音低缓地,就好像凑到了耳边。
“嗯……?我在Whisper啊,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那我在这等你。”
又看了对面的姜却,有些抱怨,“有人要烦我了。”
“你快来。”
“好。”
听见对面的回话,任声的喉间愉悦地逸出一声轻哼。
“看,我找到了。”
还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像在炫耀。
姜却看着这个醉鬼,违心地夸赞了一句,“嗯,厉害。”
“那是,我最厉害。”
说完这一句,人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察觉到姜却停留在这里的视线,“怎么了?”
“没。”
姜却收回视线。
只是觉得,这人醉了酒,好奇怪。
身上环绕的那种难过通通消失不见,只剩下孩子般的稚气。
…………
也挺好的,至少不疯不傻。
姜却继续自己的工作,偶尔抽出一眼看着对面的人。
然后再将视线转到门口。
.
时间很安静地过去。
“声声…?”
听到那边传来动静,转头望去。
一个身着墨色大衣的女人,头发似乎还有些湿漉。在酒吧偶尔掠过的灯光下,像闪着稀碎的钻。
“你是…她的朋友?”姜却看向任声身后的人,用眼神示意。
“你好,我是佳宁。任声的朋友。”余温点着头,在说道“佳宁”两个字的时候音色咬得有些重。
“嗯…?佳宁…?”任声的眼神迷蒙,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想从高脚凳上下来。
是熟悉的气息,但不是她印象里的气息。佳宁什么时候,换了香水?
还有,触感也不一样。
酒精麻痹任声的大脑,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曾饮下的冰凉的酒液,也像火蛇一样缠住她每一处身躯。
任声想要再往前探一探,没站稳,突然踉跄了一下。
余温接住人,从背后环住任声,“慢点。”
她说话的时候音量放得很轻,流淌出一种安稳的温柔。
任声似乎被安抚到,又或者不愿再想什么,失去任何动作,窝在余温的怀里。
余温的音量不高,姜却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她们的动作。
但无论如何,任声的确是,没有任何反抗就是了。
毕竟刚刚也有来搭讪的人,但还没过来就被任声瞪走了,连靠近都没靠近。
也就她和周凝能说上一两句话。
又不动声色地向暗处看了看,没再说什么。
“那我把她带走了。给你添麻烦了。”
余温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然后带着刚站稳的任声转过身,慢慢走了出去。
姜却的目光仿佛被钉在那个方向。
良久,一声短促的轻笑从姜却的鼻腔溢出,随即转过头,落在那杯“僵尸”上。
“佳宁?”
“呵……”
李佳宁可不长那样。
所以……
“还不出来吗?老板。”
周凝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眸光复杂。
.
酒吧外。
任声的重量已经全部都压在了余温的身上,手臂无意识地松松圈住了余温的腰。
余温不知道对醉鬼说话有没有用,至少在任声这里,还有点效果。
她半哄半推着把任声弄上车,在俯身过去给她拉上安全带时,听到一声呢喃。
“对不起……”
轻得余温连尾音都没有抓住。
只疑心她有些难受。
于是轻柔地说着,“很快就到家了,声声。”
“没事的。”
.
车轮匀速碾过地面,发出平稳的低响。
坐在副驾的人没有丝毫感觉。
车内一片安静。
余温突然有些珍惜这样的片刻,想着,这段路,要是再长些就好了。
阿斯顿马丁在公路上疾驰着,过路的光影将余温照亮,把任声笼在一片阴影。
从某一处看去,两人同处一个世界,却好像被夜色分成了两半。
一人各处一个世界。
又或者,站在同一个世界,但都望入了黑夜这双眼睛。
——看不见对方的心。
只剩下一道红色的残影。
.
余温挂断电话后,从旁边走了出来。
呼……
任声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刚洗完澡。
原本计划好的安排都被打乱,说好的线上会议也在去的路上被推迟。
刚刚负责人那边又打来电话,为了不打扰到熟睡的人,余温就先下了车,走到不远处。
二十分钟了……
余温思索着怎么把任声弄上楼。
三十分钟前两人就到了任声所在的小区,当时余温心里想的是,幸好下午坚持把人送回来了。
但任声似乎醉得厉害,有些叫不醒。
今晚的月色也半晦半明,像熟睡一般,躲在了云层里。
余温走到另一边的车门,将任声的安全带解下。
“声声,声声,我们到家了。”
然后弯下腰,小幅度地拍打着任声的肩膀。
月光倾洒下来,睡梦中的人睁开了双眼。
“你是……余温?”
”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假的。”
“是梦吧?”
任声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余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哄一下,就被眼前的人凑上来咬了一口。
很用力。
余温觉得,脖颈那处明天一定见不得人了。
“你看,一点也不疼。”
“我就知道,怎么可能嘛…”
“她不愿出现在我的现实里,也不愿出现在我的梦境。”
醉了的人说话不再计较分寸,余温的心却随着她的话不断抽痛着。
想要辩解,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无声对望,只能无声对望。
但那人还在继续,随着话语的出现,月光也不断明亮起来,照着眼中人的面庞。
“我的念念不忘,是一场荒唐。”
很低的一场叹慰。
“你早就,剥夺我这样的权利了,余温。”
“在你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剥夺了。”
任声挣扎着起身,那双好看的眼睛愈发晶莹。
“那你,今天怎么来了?”
“是因为,我前几天见到你了吗?”
“还是…你终于原谅我了吗?”
“怎么不说话?”
任声的头又低下去。
“果然是假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才离开唇瓣便消失在风里。
“声声……”
余温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稳定,像在空中发抖的弦,每个字都带着微弱的,无法控制的颤息。
任声靠在黑色的车身上,一声叹息又缓又沉,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果然,是梦啊。她才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温柔的,又含着些悲伤,像在呵护什么珍宝一样。”
像在惋惜,又像在叹息。
但每一个字都像裹满溺水的无力。
“但余温,我好想你啊。”
任声向前一步,似乎鼓起了某种早就失去的勇气,将手环在余温的腰际,然后用力将她抱在身体里。
然后把头枕在余温的肩头。
没有什么煽情的话语,任声只是一味地道歉着,似乎犯了天大的错。
“对不起,余温…我那时、我那时不该喜欢你的…”
任声的思维像失控的跳灯,找不到频率,也没有准确的落点。
“你离开之后,我找了你好久好久啊,余温。”
“我想要弥补的。”
“但我一直没找到……”
余温感觉到自己肩上的那一块被浸湿,她的心上也像有什么在缓缓坠落。
随着任声的泪水,越来越多。
怀里的人哽咽了一下。
“终于、终于在四年前,上天垂怜,让我见到了你。”
“你那时好狼狈啊,余温。”
时隔两年再看见余温,看见那样狼狈的人时,任声因爱恋生出的思念和怨气,一瞬间全部变成无措与慌张砸向她。
让她晕头转向,让她在自己的心里狼狈鼠窜。
——你那时一声不响地离开,那么匆忙地离开,一定是讨厌我了吧,余温。
你那么好的人,却选择了这样不体面的方式,是我让你为难了,对吧,余温。
甚至此刻任声都在想,她是不是还没逃脱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有些分不清,她到底是醉了,还是在梦里?
但这不重要了……
她只想要告诉她,她的心里话。
因为,她再也,没办法,忍受这样的情绪了。
经年的委屈与自责破闸而出,任声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下去,“我那时,不该那么做的。”
“对不起,余温。”
一遍又一遍。
.
余温就站在这一片月光里,就这样浸在一片黑夜里。
她已经数不清,任声到底说了多少句这样的话,这样平淡却这样疼痛的话。
她能感受到,腰间的手被缓缓放下,又顺着大衣的纹路,蔓延到脸上。
那样本该炙热,却如此冰凉的温度。
任声的指尖轻抵着余温的下颌,似有若无的距离里,眸中的泪光与她的气息交织。
她就这样看着余温,在这一片月色里。
大拇指的指尖略过那片温热的唇时,每个动作都极轻、极缓,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余温垂眸,可以清晰地看见任声的眸光晶莹。
有一颗月光欲落不落。
在倾身吻向她的时候,彻底坠下。
坠在抵着余温的那双手上,坠在余温的今夜、甚至以后,搅乱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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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上好呀~

我把文大修了一下,很多走向和以前不同(挠头)看过前文的宝宝们也可以再大概浏览一边哦(虽然其实好像没什么人就是了,嘿嘿)
我们今天下雨,军训取消啦,好高兴

依旧是希望大家每天开心,万事顺利呀~

晚安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