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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闭门的店铺,后堂里。
鹤誉把绷带一卷一卷,慢慢地缠在手上。他的身体,除了头,马上就要被缠满了。
这是能够隔绝气息的绷带,让他爸找不到他。
他已经派罗行去散播消息了,按照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完成一半了。
再过半个时辰,他就该出发了。
罗行会在东门假扮成他,同时另一个人会在西门假扮他尝试出城,按理来说他爹肯定注意到西门的骚乱了。
虽然这根本都称不上暴动,但守卫肯定会被引过去。就在他爹和守卫都在抓假身的时候,他就混在人群中乘机逃出去。
毕竟是边荒,再怎么闹也不能闹大。
但我也一定要出去!
鹤誉扯断最后一节绷带,略微活动筋骨,调整好呼吸,嘴里喃喃:“等着我,阿玉!”
“再把从老爹那偷的蚕丝面具戴上。”鹤誉拿起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椭圆,轻轻将它敷在脸上。面具如水般柔和地融入肌肤,仅一眨眼,鹤誉就从年轻书生变成了样貌普通的货郎小子。
小商贩认真的对着镜子端详片刻,确保不会出错后,准备出发。
“扁担在前门,挑上后慢慢走去西门。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时机要刚好。”鹤誉碎碎念着,拉开后堂的大门。
门翼吱呀着缓慢转动,可门对面并不是如往常般幽暗寂静,空无一人的通道。并不宽敞的长廊上,赫然立着两位气质卓越的男人,一左一右盯着他看。
鹤誉陡然一惊,低着头想从两人中间快速穿过。
可右边的男子率先拍住他的肩膀。
“怎么回事啊!”鹤誉内心慌作一团,这两人怎么看都来者不善吧。
在落针可闻的几秒凝滞中,他迅速调整好姿态回头,脸上流露出老实人模样的战战兢兢:“二位大人,我只是个奉命来送货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确实不是这张脸。”公子打扮的人低声对另一人说完,对鹤誉表示歉意:“抱歉,认错人了。”
“你们要找的是里面的那个人吧,哈哈。”肩膀上的手骤然松开。鹤誉尬笑两声,讪笑着低头哈腰退出去。
就连手都已经触摸到把手,即将拉开门时,一直未发话的左边的男人出声了
“等等。”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眼里藏着恶魔露出爪牙前颇具诱导性的邪恶笑容:“你的脸上戴着什么?”
“他能看出面具!”鹤誉大呼不妙,身体已经一步撞开前门,像颗蓄满火力的炮弹轰了出去。
宋秋雨在他动的那一瞬间也动了。他的左手并指快速掐了个诀,整个人马上如一阵和沐的春风般轻巧又敏捷地飘到鹤誉的前头堵门。
货郎的表情迅速由震惊转为咬牙,他眼神一狠,身体迅速在空中后旋180°,利用惯性将一张桌子猛力踹向顾朝云,同时抓起柜台上象征招财的金漆铜制灵宫大人半身像以一个诡异的运动轨迹向宋秋雨砸去。
接着,鹤誉稳住身形,踩住长板凳的同时,双手迅速结印:“喝!”
一道带有圣洁意味的光芒以他为圆心向外扩散,释放出强烈的威压,以霸道蛮横的力量带起一阵罡风震飞了除他脚下板凳的周围一切事物。
“喔喔。”顾朝云轻松接住飞来的桌子,抓住一根桌腿旋转挡住后续砸来的物件后,兴致勃勃地向上看,欠揍地冲宋秋雨喊:“大人,他要跑喽。”
在杂物挡住两人视野的时间里,鹤誉又快速的双手交叉对着板凳打出一掌,压力以一种微妙的力场挤压板凳却又不让它碎裂,在最极限的时候,鹤誉释放出压缩的爆发力,借助板凳炸的粉碎的反作用力,整个人就像一支绷到极致的弓箭,以雷霆之势刹那刺出。
鹤誉的正上方有一道虚设的屋顶,就是专门应对现在这种情况。他在冲出时不会有丝毫阻碍。
他必须立刻逃离此地了。刚刚释放的金光乃鹤家秘术,与父亲有链结感知,他马上就会到这里!
前门的门帘被狂风掀得下一秒就要撕裂。鹤誉刚刚冲的快,离他近,所以更多的桌椅和更大的风力都朝着他来。
宋秋雨脸色不变,从腰间抽出长剑横于前方,又是一个并指,细剑马上逆时针快速旋转,扭出一股柔和的吸力,使桌椅的速度慢下来,涡轮状缓慢悬停旋转于细剑前。同时,半身像砸出一堆木屑,不受阻碍地撞过来。
很明显这上面被鹤誉附加了威压冲量。宋秋雨左脚上前,稳稳抓住半身像,借力抡出一圈优美的弧线,朝鹤誉逃跑的方向投掷出去。
“喔喔!漂亮!”顾朝云拍手。
“你把东西放好。”宋秋雨没好气看他一眼,双腿一蹬,顺着屋顶的缺口追出去。
“收到。”小哥又露出标志性懒散的笑容,不过明显多了几分愉悦。在长剑撤出的一刻,顾朝云右手虚握,下坠的物品全部得到缓冲,像是被绵柔的纱布兜着几番起伏,都得以妥善置于地面。
他绕开狼藉的现场走到外面,果然所有的路人都在翘首观望。他顺着视角看过去,宋秋雨居然还拿着破破烂烂的灵宫大人,操长剑拦在前头,围住了一脸绝望的货郎小子。
“你到底谁啊?我不认识你啊!”鹤誉快要崩溃了,“是我爹派你来的吗,他给了你多少钱,我付双倍行不行,放我走吧!”
宋秋雨坚定摇头。
“我艹!”鹤誉已经清晰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威压在朝他逼近。
一滴汗珠顺着鼻梁滑到上嘴唇。鹤誉舔了一口,咸的,却又比干吃粗盐好接受的多。他想起那个女孩在骗他吃下一勺盐时开怀的笑容,他呆呆地看着她,雷鸣的心跳比味蕾鼓动得更猛烈。
“我不能辜负阿玉啊,混蛋老爹。”鹤誉抬头,眼里燃起熊熊火焰,配上货郎的脸,简直像是被谁家小姐玩弄了感情,现在打上门要问个清楚的苦情人。
“啊啊啊啊啊啊!”苦情人货郎摆好架势,刚要有所动作,'小姐侍卫'宋秋雨忽然把长剑召回手中,看着他不动了。
一道熟悉的鎏金之色划过,精准锁定鹤誉,带着无可匹敌之势将他拍至地面。鹤誉甚至连头都来不及回,整个人就呈大字型被嵌入沙石路。
“实乃我管教不周,让不肖子闹出这等事。唉,让宫使看笑话了。”
“放开我!”鹤誉灰头土脸地从坑中抬起头,除了浑身脏兮兮外,似乎没有一点受伤,还在用力冲他爹吼:“这婚我不结!”
“哼!”鹤道子挥手一招,把儿子从坑里提起来,化出一道鎏金光绕着他转。
鹤誉满脸狰狞地砸金光,却连声音也传不出来。
眼下人越聚越多,鹤道子派人处理现场,提起不肖子,与宋秋雨二人回城主府。
不多时,管家已经沏好茶,恭敬地领着四人到主事厅。
“这位后生也请坐,辛苦你了。”鹤道子已经大致了解情况,看顾朝云还站在宋秋雨身后,便邀他坐下。鹤誉还在鎏金罩里,被鹤道子丢到正中央。
“无意冒犯小生。”宋秋雨简单解释几句,“我看有人冒充官差,怀疑和坠堕有关,就追来看看。”
鹤誉现在知道这个仪表堂堂的人是宫使,绝望地蹲在地上画小圈圈,闻言情绪激动地站起来。
“冤--枉--啊”顾朝云对嘴型,拉长音调,生动还原苦主的哀怨。
“他前几天回来后就一直在府内,我亲自督着,断不会与坠堕有联系。”
“你向宫使解释清楚。”鹤道子召回金光。
“假扮官差是我指使的,我也与坠堕没联系,我前几天就被他抓回来了。”
鹤誉突然跪在地上,窦娥哭冤:“求宫使为我做主啊!我爹他,他强拆姻缘啊!”
“我是为你好,这事没得说。”鹤道子镇静地放下茶盏,摆出不容置疑的态度。
“你先回去收拾好,晚上和我一起迎接月宫大人。”
说完,不等鹤誉反驳,直接命管家带走了。
宋秋雨微微有点想听,但过问别人的家事又不礼貌,于是纠结地端起茶。刚抿了一口,顾朝云说话了。
依旧是略显懒散的声音:“城主大人,虽然女方确实很优秀,但鹤誉不喜欢,以后过的也不幸福啊。”
顾朝云会管这事?宋秋雨淡定地放下茶,自然而然看了眼顾朝云。这小子趁鹤道子叹气间隙,冲他眨眼睛,仿佛在说'不用谢我哦'。
其实鹤道子这段时间也憋久了,现在有人开头,他顿时大倒苦水:“二位,你们是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啊。”
鹤道子平日仙风道骨的形象,在吐槽他儿子的时候全没了,纯纯饱经风霜的老父亲:
“我之前让他相亲,他不去,说只喜欢月银月。老夫拉下老脸去问月宫大人搞个相亲,看看有没有机会。结果人家同意了,还说不用相了,要直接嫁过来。”
“那我寻思小时候鹤誉去宫里待过,说不定那时候就看对眼了。那感情好啊,我就把事定下来了。”
“结果他倒不同意了!”说到此,鹤道子难掩激动,重重捶桌子:
“他在外面鬼混半个月回来,说喜欢上阳明城的一个小姑娘,让我把婚退了!他之前就干过这种假扮的事来骗我。”
“所以我把他关在家里。不料今天居然让他逃走了。”
“好神奇。”宋秋雨心里感叹,月银月长达十多年的喜欢这么离谱的事你居然能脑补出来,谁说老人没有想象力的。
虽然宋秋雨没怎么见过月银月,但在无恶城,月银月女魔头的名号可是响当当的存在,连宋秋雨这种无心事事的人都略有耳闻。不是今天把哪家公子揍哭了,就是又拍下了谁在花楼里的影像。宋秋雨来阳明城办事前,还听说她用刚学的法术把别人的□□烧着了,被她妈关了禁闭。
这能直接嫁过来,仅凭古早的回忆?你儿子救过她命?
不过宋秋雨依旧安慰了一脸悲愤的城主大人。
“宫使住在无恶城,肯定知道月银月的,你帮我劝说一下鹤誉吧!”鹤道子一把抓住宋秋雨的手,眼里竟有泪光闪烁:“老夫都是为他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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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城主之托,宋秋雨带着顾朝云来到鹤誉的居所。
听到声响,鹤誉朝外一瞥,发现宫使大驾光临。
说时迟那时快,鹤誉大喊一声,从房门口滑跪十米来扒宋秋雨的大腿。
好在顾朝云率先挡在前面,鹤誉没扒住宫使,抓住了他的裤腿。
没事,丝毫不影响他发挥。鹤誉哀嚎,哭得像深闺怨妇:“为我做主啊~”
顾朝云也不阻拦,只让他拿裤子擦眼泪。同时摸摸他的头:“月银月给你做老婆,还不满意?”
“不—不!”鹤誉强烈抗拒,“我已经心有所属,此生一人给她不娶!”
“哦~”顾朝云眼神更加玩味:“才认识半个月就非她不娶,不觉得太快了吗?”
“不是半个月,是半年。”鹤誉又抹一把鼻涕在顾朝云裤子上,站起来。
“请你们相信我,我们真的是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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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月银月是你挡你爸的借口,现在找到真爱了,发现老爸帮你做到了?”
在鹤誉一番慷慨激昂又委屈巴巴的演说下(还有对女朋友的一往情深),顾朝云得出结论:“谁让你天天整你老爸的,现在不信你了。”
“我怎么知道月银月会答应啊!”提到这个名字,鹤誉明显打了个寒颤,表情都微微扭曲起来,
“她疯了吧!要直接嫁过来。我,我—她肯定有问题!”
“你和她关系不好啊。”顾朝云打趣他:“那她知道你拿她当挡箭牌,会不会来揍死你。”
“我靠!”鹤誉头大,“所以说我怎么知道她会来啊!”
一直在旁边默默吃瓜的宋秋雨此时用手指向窗外:“来了。”
他们聊天没注意时间,此时近傍晚,恰好是黄昏落日。鹤誉打开房门,刺眼的余辉由盛转衰,在即将被黑暗吞噬之时,一抹如月光般的银色以势不可挡之威刹那间占满了天空。伴随着星星点点倾泻而下,半边天空瞬间变成了灿烂的流星雨,一轮比天边之月更加耀眼的月亮在众星的簇拥下缓缓浮现。弯月之上,一道皎洁如仙子般神圣的身影慵懒地侧卧着,似嫦娥下凡,似天仙降世。
鹤誉眼睛都看直了。他愣愣地呆立着,嘴里喃喃的,满是对仙子的不可置信和崇拜。
“这么多人,都是来看传说中的嫦娥下凡的吧。”宋秋雨淡定地目视这一切。不只是鹤誉,全城的人都被天上皎月震撼的无以复加,在陷入短时间的寂静后,触底反弹,轰动爆炸的声音简直要掀翻这座洪荒古城。
这声音简直太响了。预料之中的宋秋雨提前用法术捂住耳朵,打算叫顾朝云进府,一回头,就看到顾朝云带点笑意的脸。
他仰头,难得在嘈杂的氛围中流露出一丝真情实感的浅笑。虽转瞬即逝,但他低头,那点藏在银月照耀下如星辰的眼眸深处的笑意,还是被宋秋雨抓住了。
“惊呆了?”宋秋雨揶揄他,“是不是比你引人注目?”
“呵呵。”
顾朝云又换上平时恶劣的笑容:“比起我差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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