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沉鱼

　　海城，海边别墅。
　　大厅中央，柱子形状的宫灯贯穿，点亮了别墅里的每一个角落，彰显着这里的富丽堂皇。
　　池漾坐在沙发上，沉重的手铐每隔五秒放射一次电流，她沉默地坐着，忍受着电流带来的痛苦。这点电流倒是对她造不成什么伤害，但还是带来些许不适。

　　一个男人蹲在跟前，检查了两人的手铐，骂道：“他妈的，时管局的手铐到底用什么玩意儿做的，拆不掉就算了，自动电击也停不了。”
　　何起潇拍拍他的肩，“行了蝎子，上次拆手环没拆成，这回又改拆手铐了？这可是洛杉矶时管局顶级典时官制作的，全球时管局就靠这两样东西钳制住这些生物了，哪能让你说拆就拆了。”

　　蝎子不太服气，但又没有别的办法，转头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何起潇站在池漾身前，“怎么样，妹妹，你终于想通了，我们COT比时管局好多了？”

　　池漾直起身，竖起三根手指，“我有三个问题。”
　　何起潇颇为绅士地伸手，示意她请说。

　　“第一个问题，你怎么帮我们留在这儿？”
　　“这归我们老大管，我不知道。但我可以保证你们可以安然无恙地留在这里。”

　　池漾顿了一下，“第二个问题，我们留在这儿，对你，或者说对COT有什么好处？”
　　“用你们的力量帮助COT与时管局作对，我们只需要证明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你们的存在而混乱。”
　　池漾轻蹙眉头，“就这样？”
　　何起潇歪头，“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吗？”
　　池漾轻切一声，说：“那天你让我看的东西，能让我看完吗？”

　　何起潇把手机递给她，仿佛就等她问这一句。
　　【五倍速过完恋爱剧情了，还挺甜的，可惜我生来就是要做大女人的！】
　　【该说不说后面的剧情简直就是灌海了吧，感情线莫名其妙，这种游戏做出来谁在玩啊？哦原来是我……】
　　【楚见深你简直……（指指点点）】
　　【为什么后面的选项都这么奇怪，男主夹菜我转桌，是显得我很有趣吗？】
　　……
　　【啊？这大结局，啊？我退出重进退出重进退出重进……啊？选择一位共度余生？啊？那我写的大纲算什么？就算我离职了这个游戏也有我参与的好吧？（哭）不选了，我不会选的，我宁愿剧情卡在这里……】
　　再往下，就没有了。

　　何起潇说：“这个账号的主人叫池若水，最后一条微博发出后的第二天，她因为心脏病去世了。《海天一色》最开始的剧情总策划就是她，只不过刚起稿不久她就因为身体原因离职了。”
　　池漾皱眉：“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何起潇眉眼飞扬，得意道：“哥有哥的人脉，你以为我跟海城时管局局长一样花架子吗？”
　　池漾不置可否，因为她还没见过海城时管局局长。

　　池漾说：“我们来做一笔交易，怎么样？”
　　何起潇做出洗耳恭听的动作。
　　“我回到时管局，当你们的卧底。生命值结束之后让我留在这里，我会帮你们，但是在我需要的时候，请你们完好无损地送我们回去，我知道你们能做到。”

　　何起潇挑眉，凑近她，轻轻说道，“妹妹，你觉得我们还缺一个在时管局的卧底吗？”
　　虽然早就猜到，但何起潇这么大方地承认倒是让池漾有些惊讶，看起来何起潇在COT的地位不低。

　　池漾粲然一笑，“我觉得你们应该还缺一个能时刻跟在陆让川身边的卧底。”
　　何起潇看着她不置可否，“如果能留在这个世界，你还会想回去？”
　　池漾耸了耸肩，“做完我该做的事情，总要回去的。你们这里到处有人想抓我就算了，水质还那么差。”

　　正说着，容叙走了进来，他一看见池漾，就激动地跑到她跟前。容叙蹲下来，看着池漾手上的锁链，心疼道：“漾漾……”
　　眼看着他的手触摸上锁链，池漾赶忙躲开，却还是被他碰到，他被电流刺激得颤了一下，眼神从疑惑变为愤怒，“漾漾，他们就是这么对你的？可恶……”

　　池漾心下一软，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已经没有几个人把她当作“人”了，那些典时官的眼神让池漾很不舒服，总觉得他们不是在看“人”，而是“生物”。
　　池漾握住了容叙的手，容叙毫不犹豫地回握他，一股暖流从手指吹向心口，池漾说：“没关系的。容叙，时管局可能很快就会把我抓回去的，不管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留在COT，留在COT才有办法留在这个世界。”

　　容叙皱眉，“什么意思，漾漾，你不留在这里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凑到容叙的耳际，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吻，“我自有办法，不用担心我。”

　　容叙还想说什么，一个身影出现在二楼，那人穿着黑色风衣，身量高挑，帽子扣在头上，只露出下半张脸。
　　“二位。”呕哑的嗓音夹杂着劣质变声器的电流。

　　池漾和容叙抬头看去。
　　“欢迎你们来到COT，你们可以放心，这栋别墅隔绝了信号，时管局的人一时找不到这里，你们只需要安心留在这儿，等到你们的生命值快要耗尽的时候，我会帮你们留在这个世界。”他顿了顿，“池漾，我答应和你做这笔交易，但如果你两面三刀，要解决你，还是很容易的。”

　　他刚说完话，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蝎子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抬头对他说：“老大，时管局的人找来了！”
　　黑衣人：“……”
　　池漾和容叙：“……”

　　蝎子还没意识到屋里陷入了沉默，接着说：“老大，何起潇和荆棘去莱颂那儿了，我能挡住时管局的人吗？”
　　池漾说：“你们还把莱颂绑来了？什么时候？那楚见深呢？”

　　黑衣人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筐里，莱颂那边我自有安排。至于楚见深，一个普通人类，我对他没兴趣。他们来了几个人？”
　　蝎子说：“三个。”
　　黑衣人：“不必恋战，让他们把池漾带回去，蝎子，你看好容叙就行了。”

　　说完，黑衣人转头离开，隐没在了富丽堂皇的灯光里。
　　池漾忽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电击停止了。手铐和手环会自动感应与其相绑定的典时官的能量，靠近能量波动电流就会自动停止。
　　是陆让川来了。

　　蝎子显然还不知情，他跟容叙说：“去厨房，那里有地下通道，到时候何起潇会在那边接应你。”
　　容叙不舍地看了池漾一眼，后者回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

　　门被“砰”的一声踹开，来人是陆让川，陶锦书，杜青泽。
　　蝎子摸出手枪抵上池漾的后腰，轻声道：“配合我。”
　　而后他冲着来人大喊，“他妈的，你们在手铐里放定位器？”

　　回想上次和时管局打交道的时候，手铐只能在佩戴之后离开时管局监狱之后开始电击，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作用。
　　杜青泽说：“为了防止你们劫狱，特意升级的，看来是有备无患了。”

　　五个月前，欧洲西部一时管局遭到了COT的劫狱，于是全球典时官痛定思痛，改良了手铐。
　　说话间，一枚子弹从陆让川的手枪里飞出，不偏不倚，打掉了蝎子的枪。一股震颤从池漾的后腰传来，她颤了一下。紧接着蝎子动作很快地扣住她两条胳膊。

　　“陆队长，许久不见，你的枪法还是这么准。”
　　池漾在他手里挣扎了，怒道：“放开我！”
　　蝎子说：“你跟他走有什么好处？留在COT，我们老大保你留在这里。”

　　池漾抬眼跟陆让川对视，陆让川给她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池漾的手指间瞬时聚集出一个水球，如同一把走火的枪，打在蝎子膝盖上。

　　蝎子就势把她扔到了对面，他没留神被击中，跪在地上。他没想到池漾下狠手，恶狠狠地说：“你们人多，我不跟你们争，哼，一条人鱼而已。”
　　蝎子说完，身影一闪，没了踪影。陆让川胸前的通讯器响起，是钱识琛的声音。
　　“陆队，莱颂把手铐拆了。”

　　·

　　钱识琛带着二队的人来到跟踪器显示的地方，却发现手铐的碎片掉在那里，手铐四分五裂，应该是被力量震断的。
　　时空管理局的手铐和手环都是国际组织选用的材料，据传是世界上最硬的物质外加典时官的能量糅合而成的，至今带上他们的异世界生物没有一个在戴上之后能靠自己摘下来。

　　莱颂的力量可想而知。
　　海城时管局局长何同尘看着手铐的碎片，面色严峻，“我会将这件事情上报。一定要想办法把莱颂从COT的人手里抢回来，这样的生物落在他们手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在屋子里的陆让川和钱识琛皆是低着头，沉默不语。

　　池漾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何同尘。她原以为当上一方时管局的局长，恐怕是个年纪大的老头子，不显山露水。而何同尘看起来却很年轻，绝对不超过四十岁，即便穿着衬衫，也能感受到衬衫下的肌肉线条，孔武有力。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何同尘一抬头，就与池漾的蓝眼睛对视。

　　池漾总觉得他这张脸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何同尘很和善地笑，“你就是池漾吧。接下来时管局的抓捕，希望你能帮忙。”
　　池漾说：“莱颂是人鱼王，他拥有整个海洋的力量，我打不过他，恐怕帮不上你们。”
　　何同尘说：“多一个人多份力。我很高兴你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他说完，向池漾伸出手。

　　池漾看着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握上他的手。
　　把我当成生物，高高在上的人类罢了。

　　何同尘收回手，拍了拍陆让川和钱识琛的肩，而后说：“COT的人肯定会盯着池漾，他们既然有劫狱的能力，再把池漾放在这儿我也不放心，小陆啊，你辛苦几天，带去你家住两天。”
　　陆让川下意识皱眉，“我们……孤男寡女，恐怕不太合适。”
　　钱识琛在一旁说道：“一条人鱼，有什么不合适的。抓捕池漾的是你，她的手铐和手环绑定的也是你，当然要跟你走了。”
　　陆让川没有别的话拒绝，只得应了下来。

　　傍晚，池漾跟着陆让川上了他的车。池漾系上安全带，双腿晃荡两下，看向陆让川：“陆队长，麻烦你了。”
　　陆让川正在启动车子，“不算麻烦，我只是负责看好你，不代表我要照顾你。”

　　“啊？”池漾语气转了好几个弯，像是遗憾极了，“陆队，你不会让我饿死在你家吧？”
　　陆让川“啧”了一声，“手给我”，池漾把左手递给他。离开时管局，她已经被换上了手环。陆让川敲击手环小小的屏幕，上面显示出数字“97”。
　　“你还挺健康的，暂时饿不死。别说话了，我开车。”

　　池漾看着他，没说话。陆让川专心地开着车，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池漾忽然说：“陆队长，你觉不觉得何局长长得很眼熟啊？”
　　陆让川一时没搭腔。

　　池漾看着眼前的路，问道：“你不是什么单核处理器，只是开车的时候不想跟人说话才装出来的吧？”
　　说完，池漾转头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最终，陆让川说：“像谁，你的那群男朋友？”
　　池漾抿了抿唇，没再纠正他们只是“朋友”，说：“像何起潇。你不觉得吗？”

　　陆让川沉默了一会儿，池漾接着说：“倒也不是特别像，但是很神似。”
　　“世上像的人很多，我还觉得楚见深和莱颂长得像呢。”
　　池漾想了一下，说：“那你真是个脸盲。”
　　“……”陆让川撇了撇嘴，“你又变了，发现了吗？”
　　“那能怎么办？我感觉不到。我只是觉得自己有时候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太一样。”

　　陆让川单手扶着方向盘，靠在座位上，开得很自在，“我觉得你的世界设计有点死板。你这样人格分裂的性格都交上了五个男朋友，时管局那么多男男女女都是单身呢。”
　　“我没有交五个男朋友。”
　　“哦，那是五个暧昧对象。”
　　“……”池漾无力反驳，干脆双臂环胸，坐在座位上不说话了。

　　车很快开到了陆让川的家，是一个小区单元楼的顶楼，附带一个阁楼，家里还挺大的，目测有一百五十平米。
　　陆让川给池漾拿了拖鞋，说：“老实坐着，别在我家里乱转，我去做饭。”
　　池漾乖巧点头：“嗯嗯，好贤惠呀陆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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