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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冰
第二天的天气很好,很适合爬山也很适合拍照,桑吉说看天气预报这是最近半个月天气以来最好的一天,运气好的话,可能傍晚的时候还能看到日照金山。
令人遗憾的是,纪云开的身体并不足以支撑他完成原本的旅行计划,而另一个坏消息是祝明因为伤到了腿,所以也无法进行原本的旅行计划。
早上七点,纪昭从睡梦中醒来并欢欣雀跃的给纪云开发消息表示自己准时即将出发,这是她自高考结束后,第一次准点起床,却迟迟没有得到倒霉哥哥的回复。
10分钟后祝明给她发来了消息,说纪云开可能没办法如约下楼,因为他两小时前才刚刚睡着。
纪昭略微思索了一下,果断抛弃了自己的哥哥,并交代祝明跟他要互相照料好彼此,然后放心地出发了。
和纪昭通完电话,祝明略微松了口气从卫生间走了出去。
昨晚他们俩都没怎么睡,纪云开睡睡醒醒地吐,光药就吃了五六七八遍,祝明差点就扛着他直奔卫生所。当地的卫生条件差连好点的医院都没有,只有卫生所,不到万不得已,祝明也不想把纪云开送去。好在天快亮的时候,纪云开终于能吃下去药没再吐出来,但祝明还是没敢睡,硬生生守到了天亮。
伸手摸了下纪云开的额头,还好,已经退烧了。
祝明轻手轻脚回到了自己床上,轻轻吐了口气,他脚踝有点发烫,应该是扭伤加重了,睡一觉起来了得去买个药擦擦。
这样想着,祝明渐渐睡了过去。
在祝明看来,纪昭像是一个既没有心眼儿,心又很大的小屁孩。实则我们刚满18岁的美少女,也有她自己的判断。
“所以祝哥其实也就比我们提前来个两三天?”
路况不太好,桑吉必须聚精会神地开着车,选择性回答好奇心旺盛的小女孩的问题。
“是,他原本早就要走的,碰巧遇见点事儿才耽搁了,现在好了腿摔着了更走不了了。”桑吉想了想又说,“把他们两个病人放一块儿互相照顾是不是不太行啊,要不一会儿我让人去看看他们吧?”
“别!”
纪昭咂摸出点味儿来,急急阻止。在纪昭的记忆里,哥哥纪云开是个很能作的人,他爱漂亮爱听歌,家里有一屋子乐器和一屋子花里胡哨的衣服,可比起他们的母亲赵女士,纪云开更像纪昭的妈。纪昭小学的时候曾有天才少年班向她抛出过橄榄枝,只要她点头,马上就能就读直博的少年班,但纪昭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她是聪明但不是爱读书,但她拒绝得爽快,麻烦也接踵而至。
那一年纪昭八岁,父母还面合神离地凑合着,虽然不怎么管成绩平平的纪云开,但对于智商明显高于常人的纪昭父母还是很关心的,于是在得知她拒绝少年班之后,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发出了第一声即将破裂的响声。纪昭还记得那天父亲的巴掌甩到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也记得母亲的沉默和点燃的烟,好像她拒绝做一个天才,就不能再是他们女儿。
只有哥哥还是那样,紧紧地把她护在怀里。
他说:“你们无非是觉得我是同性恋丢人,才非要逼纪昭当个天才给你们长脸,你们有尽到一天当父母的责任吗,你们知道她班主任叫什么,教室在几楼,去年当了什么班干部吗?如果不想养,又为什么要生她?”
再后来,父母离婚,哥哥把她接去和他一起住,照顾了她整整十年,纪昭知道,自己是哥哥的负担。
这十年里,纪昭眼看着哥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被人隔着网络热烈地喜爱着,心却日复一日地冻成了坚冰。
好奇怪,她仿佛感觉到那冰在消融。
纪云开是被灼热的阳光直射照醒的,他就是块冰,此刻也该被照化了。
而祝明坐在窗边,背对着阳光,光给他勾了个边,不说话的时候还有几分神性,但他下一秒嗷呜一口啃了一块烤面包,又打破了这份沉静,嘎吱嘎吱的脆响在房间里回荡。
“醒了啊,起来吃饭。”祝明面不改色地说:“喏,你要的藏式早餐。”
纪云开抓了抓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伸手一摸自己手腕上却没有皮筋。
“过来。”祝明冲他招手。
纪云开犹豫了下,慢慢朝他走过去。祝明是盘腿坐在窗边的飘窗上吃饭的,食盘搁在飘窗中间的茶几上,昨晚纪云开的头发一开始是扎起来的,但后来他躺着不舒服就解开了,祝明顺手套在了自己手腕上。
“给。”祝明一只手拿着叉子叉面包片,一只手伸出去给纪云开,示意他自己拿皮筋,他脚踝疼得更厉害了,一步也不想动。
纪云开没动。
半晌,祝明疑惑地抬头看了眼。
尽管生了一夜的病,但美人还是美人,只是眼下有些青黑,增添了几分破碎感。可惜美人不按套路出牌,原本祝明以为他会坐到对面去吃他那份早餐,纪云开偏偏不去,硬生生蹭到祝明身边坐下,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搁跟长上面了一样。
“?”
祝明不解地嚼了嚼面包片,这是不吃的意思吗?
纪云开见他没反应,又蹭了蹭他的脸颊,纪云开耳朵上有好几个钉子,都是纯白的锆石,戴着没什么感觉,但蹭人就有点刮,祝明下意识地躲开了,随后就听到了纪云开不爽地啧了一声。
“给我扎头发。”纪云开不情不愿地说。
祝明恍然大悟。
吃过早饭纪云开主动提出带祝明去买药,无他,实在是祝明举步维艰太明显了。
“上来。”
祝明没动,看着纪云开松散扎着但其实扎了五六七八遍才满意的头发和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才决定穿哪件的外套,犹豫着说,“要不你搀着我吧,或者去隔壁诊所借个轮椅,你这精心挑选的白衣服弄脏了怎么办,而且你好了吗,别背一下又给你高反了。”
纪云开不爽地又啧了一声。
祝明用没穿鞋的伤脚轻轻碰了他一下。
“上来吧少爷,我没事,我一般都病不过两天的,放心。”纪云开不耐烦地直接把祝明的手往自己身上搭,祝明在他身后却看得分明,他耳朵一点点染红。
祝明:“所以要是不小心把你衣服弄脏了怎么办?”
“弄脏就洗干净,还能怎么办?”纪云开一只手托住他,一只手去抽门卡递给祝明,“反正是给你看的。”
小地方的诊所和药店是一体的,并不大,但好在常规药物很齐全,纪云开还真的花钱给祝明租了个轮椅,尽管祝明百般阻挠。
“不要不要,太丢人了。”祝明紧紧地扒着柱子不愿意就范,纪云开插着腰对他威逼利诱,药店老板端着碗饭在旁边边乐边看,连路过的狗都要往这儿多看两眼。
纪云开:“谁看你!快坐下,不好好休息真成瘸子了怎么办,这边不能拍片子,万一真是骨头出问题你这样硬撑着会更严重。”
祝明想说自己有经验这肯定是不至于骨折,顶多就是个扭伤,但看着纪云开的美人怒目他还是没说下去,老老实实坐上了轮椅。
“这就对啦,你朋友是为你好啊小伙子。”药店老板笑嘻嘻地把碗一放,拿着药油过来,“我给你上上药啊,你这个应该就是普通的跌打损伤,我这药很灵的,牛摔了上上药也能好。”
祝明欲言又止,但还是接过药瓶看了看成分,点头同意了。
死马当活牛医吧,反正外用跌打损伤药只要成分没问题也不会咋的。
“啊!!!”
药店老板可真是个赤脚大夫,揉个瘀血揉出了和面的架势,祝明差点从轮椅上弹起来,还好被纪云开一个眼疾手快给摁住了。
“疼。”祝明没再挣扎,老老实实被纪云开压着,但还是忍不住带了点哭腔。他从小就怕疼,小时候奶奶罚他打两下手心都能哭一晚上,后来随着长大他成绩越来越好,挨打的机会越来越少,疼痛阈值反而越来越高,一点疼都受不了,昨晚他忍着疼照顾纪云开,今天还要受这个委屈,祝明差点没忍住眼泪。
纪云开也很慌,他把祝明搂在怀里,有一瞬间他似乎看见祝明红了眼,却又疑心是自己的错觉,眼下老板还在他也不能哄人,一时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只能一下一下的,像小时候哄纪昭那样的,轻轻拍着祝明的背。
好在药店老板不是个完全的赤脚大夫,他很快就揉完了,瘀血散了很多,除了祝明垂头丧气地像是丢了半条命,也还算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对不起。”
出了药店的门纪云开就在祝明的轮椅前蹲下双手合十地道歉,像是在跟什么传教士虔诚地祷告,“我不知道你那么怕疼,我要是知道我肯定让他轻轻的,或者我自己给你揉,慢点好也没事,对不起。”
祝明神色恹恹的,但听了这话眼睛倒是亮了,他想了想说,“其实也不是很疼。”
纪云开抬起头来,漂亮的脸在高原的好天气下一览无余,耳钉上的锆石也兢兢业业地发着光。
祝明抬手摸了摸纪云开的耳垂,那里有一个钉子,然后往上耳骨有一个,最后是耳蜗,戴着一个最大的钻,“你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最疼吗?”
他们只见了两次,如果不是这一次,那就是......纪云开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他本来就白,这下白里透红,真是万里挑一的好气色,祝明没忍住又摸了摸他锋利的下颌线。纪云开的脸很有异域特色,眸色更是浅浅的发挥,比玻璃珠子还玻璃珠子,祝明很喜欢。
“你想知道吗?”祝明说,“那你得帮我办件事情。”
祝明笑了笑,轻轻收回手的同时,在他的喉结上点了下,那里瞬间收紧。
“毕竟我很久没这么疼了,两次都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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