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缠

　　他们在草屋前停下了脚步。

　　沈如枝走到门前，屈起手指，轻轻叩了叩门，但并没有人回应。

　　“奇怪，屋内明明有光啊。”少女满脸疑惑，她站在屋檐下，凑近纸糊的窗户，从破开的小孔处，往屋里望去。

　　只见那草屋中，有一张老旧的木桌，上面摆着一个香炉，香炉前放着一些水果和几根点亮的蜡烛，隐约还能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

　　沈如枝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司竹珩，这好像……是间灵堂。”

　　顷刻间，雨势比刚刚更大了。

　　倾盆大雨泼洒开来，豆大的雨滴砸落地面，溅起的水珠直扑向二人的衣角，不一会两人身上的衣服一撒披在就被水渍印湿了一半。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竟将那沉重的木门“砰”的吹开。

　　“未必是灵堂。”司竹珩站在门口往屋里看去，“雨大，先进去吧。”

　　“抱歉，贸然叨扰啦。”沈如枝在门外轻声道。

　　沈如枝走进草屋，将门关好后，她打量了一圈屋内，这里不止有供桌还有一张竹床和一些装东西的箱子。

　　床铺被收拾的十分整齐，地面也被打扫得光洁如镜，不见半点浮尘；定睛一看，升起袅袅白烟的香炉上，有几支刚上好的香。

　　而这些无一不在告诉他们，此地有人居住且刚离开不久。

　　“你说，下这么大的雨，这屋子的主人不会被困在山里了吧？”沈如枝望向站在画前的司竹珩。

　　“唉，司竹珩，要不，一会等雨停了，我们顺着山路找找？”少女征询道。

　　但司竹珩并未搭理她，反而专注地盯着那幅画。

　　“这画有什么不对吗，看这么认真？”

　　见蛇妖没有反应，沈如枝也走向那幅画，端详起来——

　　画中，一粉衣少女靠在梨树旁小憩，雪白的花瓣飘落在她裙摆周围，粉白相印间，衬得画中熟睡的少女愈发娇俏可爱，而那少女的身后是连片的梨树林。

　　画卷的右下方还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棠”字。

　　梨树？这画中的少女会是画水镇上的人吗？

　　沈如枝看着画像，正想的出神，司竹珩突然出声道：“不必去找了。”

　　司竹珩沉着声回应沈如枝刚刚的提议，旋即话锋一转：“那‘人’回来了。”

　　“昂？谁？”沈如枝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刚刚被自己关上的门，早已大敞着。

　　“尊上，真是……好久不见啊，不知您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门外，一道黑影裹挟着湿冷的夜气踏入屋内，随着他周身的黑气散去，一个长着狼耳的年轻男子显露在沈如枝眼前。

　　沈如枝一眼就看到了狼妖额间若隐若现的黑色暗纹，这妖应该是……堕魔了！

　　司竹珩踱步至沈如枝身前，金色的妖瞳中闪着复杂的情绪望向那狼妖，哑声道：“长林……你……”

　　“尊上想问我怎么会堕魔，是吗？”裴长林看向司竹珩，话语微顿，眸中尽显癫狂，“若能报仇，便是做这满身浸透污秽的魔又如何？况且……你这个妖界的叛徒！又怎配说我！”

　　狼妖面目狰狞，似是恨极了眼前此人，猛地朝司竹珩攻去。

　　司竹珩眸光骤寒，修长的两指精准的抵在那狼妖颈间的命门之上：“苏容与就是这般编排本座的？”

　　狼妖看着抵在脖颈间的手指，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编排？司竹珩！你自己做过什么你不清楚吗！？”

　　刹那间，他掌中聚起一团魔气，猛地朝司竹珩砸去，司竹珩见状，闪身躲过那一击，旋即也反身攻向狼妖。

　　沈如枝眼见这两只妖打得越来越激烈，心里盘算起来，一个妖王，一个堕魔的妖，他俩打架，她一个小小的修士在一旁难保不会被波及。

　　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算了算了，保命要紧，她还是偷偷溜走吧。

　　于是少女弓着身，踮起脚，悄悄靠近门侧，趁那两只妖不注意，一个闪身迅速跑了出去。

　　司竹珩一抬眸就注意到那抹闪出门外的绿色残影，眸底划过戏谑，低语道，“倒是个惜命的。”

　　而后他从掌中召出坠月黑扇朝不远处的狼妖丢去，只见那黑扇堪堪擦过狼妖的颈侧，扇边带出的一道浅而长的血痕，似乎是对狼妖的一个无声警告。

　　裴长林感到颈侧传来的刺痛，他立刻收起了掌中的魔气，捂住渗血的脖颈，轻笑道：

　　“坠月黑扇……尊上怎么不直接将我杀了？难道是你心里有鬼，不敢杀我？”

　　窗外，雷声轰响，一道惨白刺目的电光骤然撕裂夜幕，将司竹珩棱角分明的侧脸照得更加森冷。

　　“够了！裴长林！”司竹珩厉声喝道。

　　“够了？” 裴长林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呵……尊上啊，这才哪到哪儿？怎么能够呢？我的哥哥裴长觉……是您亲手杀了他，对吗？”

　　雨，似乎更大了，空气仿佛瞬间被凝住，只余雨声淅沥。

　　坠月黑扇在屋内徘徊了一圈，稳稳落在司竹珩掌中。

　　听见狼妖口中的名字，司竹珩接扇的手缓缓垂落。

　　裴长觉，那道在他记忆深处掩埋的身影，又恍然立于眼前……

　　“尊上，长觉自知愚钝，能得尊上赏识，尽忠于尊上，便是此生也无憾了。”

　　他眸光微闪，似是压着怒意，一字一顿道：“你，不配提他。”

　　见狼妖还想张口，他又缓缓从薄唇中吐出几个字：“不想死，就滚。”

　　“尊上今日不杀我，来日……哈哈哈，罢了。”裴长林意味深长地看了蛇妖一眼，紧随着，化作狼形，朝密林深处奔去。

　　山的另一头，一条崎岖不平的小路上，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漫步其间。

　　似乎是为了方便走路，她单手将布满泥点的裙边揉成一团抱至胸前。因着刚下过雨，山路泥泞，她脚上露出的那双白色布鞋上早就糊满了黄泥浆。

　　“呼——呼——”

　　沈如枝走的满头大汗，连带着喘了几口粗气。

　　许是走累了，她随意找了个树桩坐下，手在脸旁扇着风，试图驱散脸上的热气。

　　她跑下山时明明记得山腰处离山下的画水镇也不远了，可她都快走了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到山脚？

　　真是奇怪，难道我迷路了？思及此，少女心中暗道不好。

　　这荒郊野地的，她全身又都被雨水淋湿了，要是真迷了路，她岂不是……

　　一阵凉风吹过，沈如枝冷的浑身打颤，她不禁后悔当初在山上时没好好练习术法，否则此刻便能运转内力，烘干这一身湿透的衣裳，今晚不会真要被活活冻死在这里吧？

　　“喂，你，迷路了吗？”

　　就在沈如枝耷拉着脑袋，苦恼要怎么找到下山的方向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亮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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