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劝学的童养媳[民国]

　　宁瑶同宁亦文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暗了。

　　宁瑶扯住宁亦文的袖子，脸上露出希冀的神情。

　　大言不惭地说：“宁哥，你拿卷子给我。我要做满分！”

　　宁亦文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行。”

　　让宁瑶随着他来到他的房内，从桌面上抽出一张满是黑字的白纸。

　　“你做吧。”

　　这份卷子是他前几日根据宁瑶这段日子的学习进度编好的。

　　没想到今日宁瑶如此主动。

　　哪知，宁瑶看着密密麻麻的黑字，愣住了：“怎么不是上次那张？”

　　她想着，宁哥上次说过只要卷子合格就能换个班级的。

　　她还悄咪咪地把那卷子给抄了一遍，除了宁亦文布置的功课外，就是背卷子答案。

　　本以为手到擒来的，结果一看，傻眼了。

　　“宁哥你什么时候出的新卷子？”

　　宁亦文擒笑，“等着你的满分。好好做。”

　　宁瑶顿时哀嚎出声，她又被宁哥抢先一步了。

　　卷子上的题目她大概扫了一眼，是这段时间以来学习的一些内容。

　　其中还有好几处是她没琢磨透直接跳过的知识。

　　叹气。

　　宁亦文笑着出了门，等着晚上吃完饭再回来验收她的卷子。

　　未想，刚挑开门帘走出房间，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宁瑶也听到了，噔噔蹬跑到门帘处，悄悄拉开了门帘，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

　　宁亦文上前，将大门打开。

　　但神奇的是，宁瑶看见宁亦文开门看清楚门外来人的瞬间，身形错了一下，似乎将人挡在了门外。

　　此时天色微暗，宁瑶看得不是很真切。

　　晚风拂过，将宁亦文与门外的人的谈话吹散，任凭宁瑶如何聚精会神于耳朵，也几乎都听不清楚。

　　只能依稀辨认，来人应当是个男的。

　　宁瑶好奇，忍了又忍。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开口喊道：“宁哥，谁啊？”

　　宁亦文很快回头，喊道：“做你卷子去。晚点我检查。”

　　很明显地打发人。

　　宁瑶听出来了。

　　但听话的宁瑶只能鼓着腮帮子，回去愤愤地写卷子。

　　许久，才听到大门“嘎吱”关上的声音。

　　宁瑶咬着笔头，脑海中还是忍不住猜想，这人谁啊。

　　无心答卷。

　　直到宁亦文将饭做好了，宁瑶的卷子还没做几道题。

　　吃饭的时候，宁瑶每扒拉一口饭，就会往宁亦文处瞟上一眼。

　　如此往复。

　　可直到她吃完饭，宁亦文竟然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宁瑶：“……”

　　她真的是脑子抽掉了才跟宁哥比耐性。

　　于是，趁着宁亦文洗碗的时候，宁瑶蹲在一旁。

　　谄媚地喊道：“宁哥。”

　　宁亦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卷子做完了？”

　　宁瑶摇头，目露好奇：“刚刚来的是谁呀？”

　　宁亦文垂眸，声线很平，“学校的同学。”

　　同学？

　　宁瑶本能地怀疑了一下，“那怎么不请人进来家里坐一下？”

　　宁亦文：“他只是来问点东西，家里等着他开饭呢。”

　　解释了。

　　宁瑶豁地一下，无意识地咬住下唇。

　　宁哥莫不是在骗她？

　　这几年来，她什么时候听见宁哥解释了。

　　说读书就读书。

　　说考卷子就是考卷子。

　　宁哥做事从来都不解释的。

　　今天她一开始不开口，也是怕宁哥不同她说。

　　可是没想到，宁哥不仅说了，还给她解释了。

　　宁亦文手上动作很快，洗完碗之后，看着还蹲在一旁发愣的宁瑶。

　　“怎么？还有问题？”

　　宁瑶摇头，挤出个笑来，“没了。”

　　心里却是比苦瓜还苦。

　　宁哥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而且看情况他还不打算告诉她。

　　“那走吧。看你卷子做了多少。”

　　宁瑶这才真正想到自己当下最大的问题。

　　连忙上前拦下宁亦文的脚步，“我还没做完。宁哥你先忙你的，我很快，很快。”

　　说着，跑进宁亦文的房间里，将卷子抽出来，护在身后。

　　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房间。

　　她不知道的是，她回房间之后，还站在原地的宁亦文从身上掏出来一个红色的小条子。

　　“邀请，呵。”

　　声如蚊呐，几不可闻。

　　很快便散在风中。

　　*

　　次日，宁瑶端端正正地坐在课室里，拿出了十分的热忱来听课。

　　毕竟还有三天就是月考。

　　昨日她做完宁哥的考卷依旧是惨不忍睹，但是宁哥已经跟她说了，以她现在的水平，通过初等小学堂的月考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宁哥说，她就信。

　　宁瑶想着，反正就剩下最后三天了，要好好听听这初等小学堂里老师的课。

　　做个乖乖学生，毕竟，可能以后就少见了。

　　只是有点纳闷的是，她能感觉到左边一直传来一道目光。

　　那道目光凉凉的，没什么温度。

　　看着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

　　宁瑶不喜欢。

　　一下课，就转过身去，直面霍礼。

　　“你看了我一节课了！”

　　霍礼点头，挑眉，眼中仿若在说一句话——那又怎样？

　　宁瑶本来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见霍礼这般，气不打一处来，伸脚，踢了一下霍礼的椅子。

　　“别看我，我警告你。”

　　霍礼眉梢又动了一下。

　　眼前的人扎着两天麻花辫，身上穿着蓝色短袄，下身是黑色的裤子。

　　看着就是一副穷人的装扮。

　　但她白净的小脸上，每日却都洋溢着的开心和快乐，仿佛过得十分顺畅一般。

　　有时候觉得她很聪明，有时候又觉得她笨得可以。

　　比如此时。

　　他在家是小霸王，横行无忌，不爱读书，不然也不会都十六岁了，才来这初等小学堂混日子。

　　但他没想到，到了学校，一个个的都拿他当好欺负的了。

　　耿云睿那个十岁的小屁孩就算了，他耿家好歹在教会中也算小有名气。

　　她呢？

　　也敢踢他凳子？

　　霍礼定定地看着她，忽地，开口：“你想考好月考吗？”

　　声音还是很难听，他自己听了都皱起了眉头。

　　宁瑶却恍然不觉，宁亦文去年也有一段时间声音特别难听，不到半年就好了，她早听习惯了。

　　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嫌弃，只是疑惑道：“干嘛？我会考好月考的。”

　　此时课室里人也不少，三三两两地，只是很少人围在他们两人身边。

　　霍礼左右打量，干脆抄起桌上的钢笔，写了点字。

　　写好之后，本子拿在手里，打开给宁瑶看他写了什么。

　　“我有月考卷子。”

　　宁瑶一字一句念了出来，念完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瞪圆了眼看着霍礼，“你有卷子？”

　　那不就很容易考满分，抢走她的第一名？

　　是的，宁瑶自从得到了宁亦文的肯定之后，自信心爆棚的她，早就将初等小学堂的月考头名视为囊中之物了。

　　到时候她就拿着头名去向宁哥炫耀。

　　这也是她打算开始好好听课的原因。

　　等成绩出来了，老师要夸她也能找到更多的点来夸她。

　　但是，这一切建立在这次的考试是公平的。

　　霍礼居然说他有卷子？

　　宁瑶不信，质疑道：“怎么可能？哪来的？”

　　霍礼嘴角弯起一道弧度，眼中充满诱惑地看着她。

　　“要吗？我可以分享给你。”

　　只是声音粗粗的如同沙砾磨纸，将这道诱惑大打折扣。

　　宁瑶凝神想了一会，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给？”

　　他们两好像没这么熟。

　　加上今日，其实这好像是他们第三次说话。

　　霍礼看宁瑶的模样，以为鱼儿上钩了，弯唇笑道：“自然不是。”

　　“那我没钱。”宁瑶当即翻脸，连身子都正了回去。

　　霍礼脸上的笑直接僵住了。

　　半响，才咬牙道：“你陪我出去玩，我就分享给你。”

　　宁瑶听到这话，才转过头。

　　问得很直接：“我陪你玩？玩什么？”

　　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问法。

　　宁瑶这直来直往的三句话，将本来想将人戏耍一番的霍礼气得够呛。

　　脸上也不演了，笑意沉下，薄凉的眸光直直打在她身上。

　　“一天，只要你花一天时间陪我玩，我就分享给你。”

　　宁瑶抬眼看了他一眼，正想来一句“你哪来那么大的脸”开始怼人的时候，她想到一件事。

　　一个多月前，这个人刚来课室的时候，宁哥跟她说过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宁瑶沉思，回想了一下，好像是——

　　别得罪他？

　　宁瑶沉思的时候，霍礼也在看她。

　　他仔细观察，发现宁瑶真的对他的声音一点反感都没有。

　　好似他的声线没有任何问题一般。

　　昨日她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脸上第一反应浮现的也不是嫌弃，反而是冷漠。

　　这让霍礼更加深了对她的好奇。

　　“如何？”

　　思考，即代表想答应。

　　这是霍礼的想法。

　　但他没想到，最后宁瑶会朝他摇头。

　　宁瑶确实想好了，就听宁哥的。

　　她控制着双颊往上提，双眼微弯，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那个，霍礼同学。不用了。我能凭自己的能力考过的。谢谢了。”

　　这是她跑堂两年学到的技能。

　　伸手不打笑脸人，拒绝的时候一定要带着足够的笑意。

　　连掌柜的都夸她，这个笑意让客人找不出一点错处。

　　说完话后，宁瑶却看到霍礼的眼中温度骤降，凉意渐渐凝出一片薄霜，冷得让人直缩脖子。

　　他好像，不太高兴？

　　是她拒绝的方法不对吗？

　　宁瑶眨眼，脸上挂着的笑意更盛了些，再度道谢：“谢谢了。”

　　女孩笑靥如花。似那春日粉白的花，花瓣间漏出几分春光。

　　霍礼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拒绝。

　　他知道自己该发怒的。

　　但是眼前的少女就这么软绵绵地笑着，让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甚至心头好似被一条蓬松的猫尾巴扫过一般，浮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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