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儿呆女

　　13.
　　回春堂的正门悬着块黑檀木匾，烫金的“回春堂”三字在檐下泛着微光。
　　踏入门槛，先是一方青砖铺就的天井，几盆翠竹倚着粉墙生长，竹影透过雕花窗棂，在厅内投下细碎斑驳的光影。
　　前厅正中设着香案，铜炉里氤氲着淡淡的艾草香，案后立着座药柜，深棕色的樟木柜体上嵌着上百个抽屉，每个抽屉都刻着工整的楷书药名，当归，黄芪，景天的香气混着青草味浸润着整个回春堂。药柜旁摆着张红木八仙桌，桌角放着戥子和碾药的铜钵，墙面上挂着《黄帝内经》的节选条幅“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
　　李必成拉着陈长乐的手绕过雕花屏风走进了后堂，先是听见年轻大夫问诊的声音。
　　“请将右手置于脉枕，老夫这就给你切脉，观察一下你脉象的浮沉、迟数、强弱。”
　　陈长乐听到此处不由得笑出眼泪，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刚及弱冠之年的郎君，却自称为“老夫”，话语间多了一份饱经沧桑的滋味。
　　“脉象浮紧，结合你头痛身痛之症，当是风寒束表，给你开剂麻黄汤便可缓解。”
　　随即便见大夫取过狼毫在桑皮纸上运笔，写罢将药方推过去时，继而语气和缓地叮嘱。“饮食上忌生冷油腻，若服后头痛减轻却仍咳嗽，可加生姜三片同煎。三日后若未好转，或出现高热不退，速来复诊，莫耽误了。”
　　“多谢吴大夫关心。”那位患者说罢拿着药方兴冲冲地走去了前厅。
　　那位吴大夫转头瞧见二人后站起拂袖拱手，眉梢含笑。“李庄主别来无恙，身边这位小兄弟是？”
　　“陈长乐，他是我的我远房宗亲，特意前来探望，不小心饮食失慎导致腹中不适，所以来此问诊。”
　　吴大夫意味深长地轻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你把我百晓生吴官杰当成什么人了。这位陈长乐小兄弟，想必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有手就行吧。”
　　陈长乐踮起脚尖，在李长乐耳边轻语。“这大夫看起来初出茅庐，怎么可能通晓天下事？”
　　这细微的声音一下子就传进了吴官杰的顺风耳里，不过他面对美人时脾气格外得好，面上并没有什么恼色。“知晓天下事并不需要多广的人脉，只需去找街头巷尾的长舌妇人旁唠嗑，就可以知道很多事情。”
　　“没看出来，你还是妇女之友。”陈长乐说完就被李必成推向了榆木方桌旁的矮凳。
　　“请将你的右手置于脉枕，老夫这就给你切脉。”
　　陈长乐将右手放置于脉枕之上，随后抬头上下仔细打量着吴官杰。“你长得这么年轻，怎么自称老夫？”
　　“不然我自称什么？小夫？我自称老夫可以使患者更加信服我是一个有多年诊治经历的大夫。”
　　“原来你的考量如此之深。”
　　此刻吴官杰抬起手，意味深长地说道：“恭喜夫人，此脉是喜脉。”
　　“信服个鬼啊！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怀孕？”陈长乐急得红了脸，他刚刚还怕自己装病被戳穿，这下子怀孕都被诊断出来了，还不如被戳穿装病这一事实。
　　“此脉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尺部按之不绝，正是阳搏阴别之喜脉。此或为天地异象，或属□□逆转……”
　　李必成打断道：“别再瞎编下去捉弄他了，赶紧说怎么一回事？”
　　“脉象并无异常，观他面色略显萎黄，双目血丝隐隐，定是劳心太过，损伤气血。”说罢，吴官杰立马取过狼毫洋洋洒洒在桑皮纸上写下药方，递给陈长乐。
　　“小美人，你先去前厅取药，我有事要跟你哥哥商量。”
　　陈长乐面上佯装答应，拿着药方绕过了雕花屏风，但却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转头躲在了雕花屏风后面。
　　我倒要看看他们在背着我阴谋什么事。
　　14.
　　吴官杰鬼鬼祟祟地掏出一小包绢布，里面裹着白白的一层粉，像盐一样。
　　“终于轮到咱们李庄主尝一尝情爱的滋味了。”
　　李必成义正严辞地说道：“我只是把他当弟弟，并没有那种想法。”
　　吴官杰附和道：“没有那种想法？那你肩上这道伤口算是白碍了，还以为你是英雄救美，没想到是助人为乐。不过话又说回来，咱们李庄主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
　　“所以你究竟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先走一步。”
　　吴官杰打开自己手中的小绢布，笑容十分猥琐。“这是我最新研制出来的蒙汗药，你要是泡不到小兄弟的话，可以用一用它。”
　　“你把我想的太龌龊了，快收起来。”
　　“没准日后用得上呢？我知道你的性格，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吴官杰重新裹起了绢布，将其塞入李必成的手中。
　　二人推辞一番后，李必成最终无奈将其收入囊中。
　　“这是你非要给我的。”话毕李必成走出了后堂。
　　吴官杰挥挥手，看着李必成离开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感慨一下。
　　若不是杜鹃那丫头以上元节的幽会要挟自己，他还真不想干这么缺德的事情。
　　不过这李必成就这么水灵灵地收下了，看起来道德也不是江湖上所传闻那样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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