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她真高兴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在大教室，后排被挤得满满当当，方何和陆雪仪结伴坐到了第一排，看着她们老师欣慰地点点头，大手一挥给加了平时分。

　　下课铃刚响，两人率先出了教室，一路飞奔到校门口的地铁站。

　　吕昭室友的生日，方何选择邀请陆雪仪跟自己一块去参加，毕竟她是寝室里唯一知晓自己性取向的人。
　　陆雪仪当时并不愿意来凑热闹，高贵冷艳地挥手拒绝：“客不带客的道理你不懂吗？”

　　人情世故方面，方何了解甚微，本想着带礼物给对方就行了，若有所思地把下巴颏抵在手背：“这样吗，但是思宇姐说没关系的，没那么多讲究。”
　　“你傻呀，人家说是那么说，但你不能真这么做。”
　　方何认同，觉得有道理：“好吧，你要是不去的话就算了，反正有吕昭在呢。”

　　“…………”
　　陆雪仪连忙答应了。

　　当晚一共来了九个人，分别是方何和陆雪仪，吕昭和三个舍友，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女生，是过生日女生的朋友。
　　主人叫陶京京，身材纤细，五官明艳出众，是标致的美女。陆雪仪刷到几次她的视频账号，粉丝有20多万，算是体量不小的网红了。
　　她为人也大方，请客吃的都是人均一千多的私房料理，餐厅环境和地理位置都不错。

　　进屋后，方何同大家打过招呼，和陆雪仪一块往吕昭身边坐。
　　陶京京优雅地撑着脸，还没待方何落座便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和她对上视线：“不介绍一下这位吗？”

　　“那个，我……”方何有些不好意思地掩住下半张脸，本能驱使她去寻求吕昭的帮助。
　　然而吕昭不知道在和谁聊微信，心思并不在饭桌上，自然也没注意到方何的窘迫。

　　见状，陈思宇及时接过话头：“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们班那两个小女孩，方何，陆……？”

　　陆雪仪报了自己的名字。
　　有陈思宇解围，方何很快从窘态中脱离，落落大方道：“京京姐你好，我叫方何，这是送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她从随身背着的托特包里拿出印有品牌logo的包装袋，通过旋转盘传给陶京京。
　　“临时知道京京姐过生日，所以礼物选得有些仓促，希望你喜欢。”

　　扫了眼logo，陶京京便得知价格的大致区间，笑眯眯收下了。

　　一顿饭吃得和谐，转场到KTV。
　　今天是陶京京的主场，她又恰巧是个“噪音留给她人，欢乐留给自己”的麦霸。
　　所以她把KTV变成了自己的个人演唱会，包间里充斥着跑调的她的歌喉。

　　陈思宇竖着起根手指堵耳朵，朝众人说了句什么。
　　“你说啥？我听不清！”另一个舍友大声吼道。
　　陈思宇也提高音量：“我说——咱们玩游戏吧！”

　　KTV里没骰子，大家从微信里找到摇骰子的小程序，一时间，包厢里充斥着骰子摇动的音效。
　　方何有些夜盲，光怪昏暗的灯光下，她眯着眼睛，往吕昭身体上倚：“这个怎么玩呀？”

　　“你先摇一摇手机。”
　　方何摇了摇手机，“然后呢？”
　　“看骰子上的数字，比方我说10个5，你觉得场上所有人加起来没有10个5，就可以开我……还有，1是万能的，可以充当任何数字。”
　　“好，我知道啦，”方何听懂了，盯着吕昭点下巴的动作，她心想，吕昭怎么什么都知道呀？

　　游戏从陈思宇开始，她这个人性格急躁，一开始就从15个开始叫。
　　其她人较为保守，一个两个往上叫，轮到吕昭时是20个，她看了眼手机，径直说：“24个3。”

　　方何试图从她表情中看出她的牌。
　　陈思宇拱火：“这都没人开吗？”

　　方何还以为只有吕昭的下家可以开她，想了想，决定不负大家期待：“开！”
　　“7个。”吕昭亮出屏幕，4个3，3个1。
　　光她一人就7个了，方何又看向其她人的屏幕，加在一起完全够了。

　　陈思宇前仰后合地拍手：“每次跟吕昭一起玩开她必输的，你还真好骗！”
　　“好吧，我输了，要做什么惩罚？”

　　陈思宇仿佛就等这句话，看着她滴溜溜转的眼睛，方何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不知道从哪掏出盒pocky，甩到桌子上。
　　包装盒沿着光滑的桌面一路滑行，停到方何跟前，陈思宇说：“看过网上咬这个的视频吗？”

　　方何一怔，她对着方何和吕昭说：“你俩，来。”
　　反应过来后，方何脸颊不由得发热，觉得陈思宇这个人真的……一肚子坏水啊。

　　本想说点什么拒绝，从她身旁伸出一只好看的、指节明显的手，径直撕开包装盒。
　　掐烟似的，吕昭松散地捏住pocky：“可以吗？”
　　说着，她虚虚含住pocky一端，偏向方何。

　　吕昭这么大方，方何当然不会再扭捏。
　　况且，这个游戏本身于她而言才不是惩罚，她只是不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罢了。

　　方何点点头，不带半分犹豫，咬住另一端。
　　陈思宇说：“谁先咬断谁就输了，还得再做一次惩罚啊！”
　　于是方何往前咬的距离很短，跟小仓鼠啃食菜叶似的，见她这样胆小，吕昭笑着往前咬了一大口。
　　嘴唇间贴近，距离不足半拃。

　　突然深入的动作吓得方何瞳孔一缩，她眼睛都睁圆了，慌乱之下发出脆弱的一声“呜”。
　　吕昭不吓唬人了，一人一小口，游戏正常进行到后面，嘴唇将要虚虚贴上。

　　轮到吕昭，她一抬眼便看到方何因为紧张而微微扑动的、羽翼般的睫毛。
　　还有她洒在自己脸上明显颤抖的呼吸。
　　吕昭侧开下巴，避免鼻尖碰在一起。

　　“哇哦！”身旁是陈思宇等人起哄的叫声，“要亲上啦——”
　　吕昭觉得她的表情太好玩了，羞涩的同时还隐含某种不合时宜的期待。

　　吕昭咬断pocky，指尖掠过方何的下巴，“好了，我输了。”

　　“——啊？！”没看到最后亲上，陈思宇沮丧地叹息，“你搞什么啊。”

　　“…………”
　　对周围的喧闹，方何充耳不闻，耳边短暂响起刺耳的电磁声。
　　扑通、扑通，心脏有撞破胸腔的架势。
　　——刚刚，吕昭咬断饼干时，嘴唇是擦着她下唇移开的。

　　没亲上，方何总归有些微妙的情绪，触碰着嘴唇，回忆和对方相贴时心脏的悸动感。
　　啊……
　　她缓缓低下头，捂住烧红的脸。

　　陆雪仪围观了全程，她原本一直保持沉默，在陈思宇说一定要狠狠罚吕昭时出了声。
　　“惩罚可以是真心话吗？”她莫名将矛头对准吕昭，“我有个很简单的问题想问学姐。”

　　陈思宇明显愣住，她不明白陆雪仪的目的，犹疑地说，“那你…来？”
　　吕昭也欣然同意。
　　“啊，真的是很简单的问题，”陆雪仪笑吟吟地，“你谈过多少段恋爱呢？”

　　空气凝滞住，麦霸都不唱了，过来凑热闹。

　　坦诚讲，这个问题真称不上刁难，但有方何在场，就变了味。
　　毕竟谁也不想当着暧昧对象的面，细数前女友的数量。

　　“雪仪？”方何疑惑地叫她名字。
　　吕昭低头笑了笑，修长的食指绕着杯沿打转，倒也不回避，短暂思索后回答：“两段。”

　　从音响传来扑哧一声。
　　“噗……”是陶京京没绷住笑，笑完又欲盖弥彰放下了话筒，“对，就是两个，我没别的意思哈。”
　　陈思宇跟她对视一眼，又意味不明地与另外几个朋友交换眼神。

　　她们默契而蕴含深意的举动落入方何眼中，一股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从今天下午吃饭时，就隐隐约约萦绕着方何，说不清道不明地刺痛她。

　　她感到自己像一块碎片，被孤立在吕昭，和她的朋友之外。

　　方何是那种单纯、藏不住事的性格，几乎瞬间就挂脸了，在场所有人都看出她不高兴了。
　　她在心里挣扎一番，努力牵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
　　现在走的话，会让陶京京的生日变差，但她真的好难受，情绪坐过山车一样。

　　她站起来，提起托特包后朝陶京京扯了个拙劣的谎言：“我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先走了，祝你生日快乐，玩得开心。”
　　“方何，”陆雪仪肉眼可见慌了，“我陪你一起走。”
　　“没关系，你玩吧。”

　　方何没再给任何人眼神，转身往外走。

　　陈思宇懵了：“她怎么生气了？”
　　“不知道啊，”陶京京刚说完，吕昭便追了出去，“我惹她了？”
　　陈思宇眼疾手快地拉住陆雪仪，“哎，你去添什么乱啊，她俩的事她俩自己解决。”

　　.
　　方何心情差极了，听到背后吕昭喊自己名字，但她不想再说任何一句话，所以走得飞快。
　　街道安静了片刻，吕昭追过来，从背后拉住她手腕，迫使方何面向自己。

　　“别碰我。”方何垂下眼睛不去看她，却也不甩开。
　　“为什么突然生气？”吕昭顺着握住了方何的手，很轻地捏了捏，然后扳起她下巴，“说话可以吗，别不理我，方何？”

　　一阵干燥的热风迎面吹拂，方何喉咙变得艰涩。
　　根本不想看吕昭的脸，看到她的脸，自己的决心就会被蛊惑，随之动摇。

　　方何努力调整呼吸和情绪，“我是生气了，因为你骗我，你看不出来吗？”
　　吕昭说对不起，方何置若罔闻，接着说：“而且你的朋友们都知道你在骗我，她们都知道，你们很默契地拿我当外人。”

　　面对面的，吕昭搂住她，又重复一遍对不起，“我怕你生气所以才那么说的，我替她们跟你道歉。”
　　靠在对方怀中，方何语气依旧硬邦邦的：“你以前谈过多少个女朋友我不在乎，也不会因此难过，骗我才是伤害我，吕昭，我最讨厌的就是欺骗。”

　　说着说着，她鼻子酸酸的，吕昭从中听出泪意，在她腰上温柔地拍了拍。她低下头，额头和方何的贴在一块。
　　“对不起，对不起，”属于吕昭的，冰凉的体温抚在她颊边，食指擦去眼泪，亲昵细语，“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方何偏过脸不肯吭声，可经由这么一哄，她气势已经完全软下来，浑身炸起的毛也被抚顺了。
　　“讨厌你。”方何喃喃地，“我讨厌…呜……！”

　　一个期望已久的吻，堵住了方何的嘴巴。
　　霎那间，明亮、干净的眼睛措不及防睁大，方何短促地呜了声，本能反应是往后退，刚表现出来便被吕昭有力的手掌牢牢禁锢住。

　　挣不开，方何索性任对方亲了。
　　她揪住吕昭衣服肩膀处的布料，瓷白指缝中还夹杂一缕柔顺的金色发丝。
　　其实从吕昭抱自己的那一刻起，她知道自己注定会原谅吕昭。

　　方何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后腰的手在方何脊背上来回摩挲，她渐渐失神地合上眼睫，把全部的身体与心绪交由对方，完全沉沦于唇与舌与齿，湿漉漉的纠缠中。

　　吕昭向后仰头，结束这个吻。
　　从方何的表情来看，她仿佛被亲晕了，扶住吕昭肩膀，有些着迷地想要继续贴上来。
　　明明都喘不过气了。

　　吕昭笑了笑，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抬起来，伸进嘴唇，挤入牙齿之间。
　　下排犬齿被向下按，方何才知道张开嘴巴呼吸。
　　涣散的目光重新汇集，最后，怔怔地聚焦在吕昭眼下那颗痣。

　　吕昭盯紧她：“还讨厌我吗？”
　　方何把方才自己说的话抛得远远的，摇摇头说喜欢你。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