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草复萤

　　闻叙的忙碌程度超乎钟情想像，他最多只能陪钟情半天，然后就会被各种人喊“报告”打断，钟情在医院待了五天，但和闻叙相处的时间零零碎碎全都加到一起也超不出24小时。

　　“宝贝，你没事吧？”

　　视讯电话那头是钟情的父母，他们联系不上钟情，又在联盟政府公布的名单上看到了钟情的名字，完完全全吓坏了。

　　钟情的母亲眼圈很红，在打通钟情的电话之前，她一直在哭，停不下来。

　　父亲看起来也并不平静，这是头一次，他的手揽着钟母的肩膀，视线却一直在钟情的脸上没移开过。

　　“我没事，妈妈，”钟情率先开口安慰了他的母亲，然后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将军来得很及时，那些人没对我做什么，现在在医院也只是观察，等休养好了就可以走，没事的。”

　　“真的？”钟情的母亲不知道信了多少，倚在钟情父亲的肩膀上，眼神很悲伤。

　　钟情点了点头，竖起三根手指，跟她发誓，保证自己真的没事。

　　“别哭了，好吗，”钟情不擅长安慰人，只能笨拙地把简单的语句反复说，“我很好。”

　　“不要骗我，”钟情的母亲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又问，“那我和爸爸什么时候能去看你？”

　　钟情先前没有想到这茬，支支吾吾半天没接上话，闻叙拿过了他的手机，替他把话说完：“爸爸妈妈，不用担心，我会陪着钟情，等过段时间，我会带他回去。”

　　闻叙的公信力比钟情强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的露面让整个对话瞬间变得高效，钟母又仔细问了几个问题，闻叙一一回答后，钟母明显放心多了，等闻叙把手机还给钟情之后，话题已经变了——

　　“宝贝，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要妈妈寄给你，部队里不方便外出采买，要不要妈妈先帮你整理起来送过去？”

　　钟情一头雾水，刚刚闻叙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擅自搂着他，又自作主张拿过手机和钟情的母亲对话，他离钟情太近，轻易叫钟情乱了头绪，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讲什么。

　　“什么？”钟情没明白母亲的意思。

　　钟情转过头，盯着闻叙看，意思很简单，他想知道闻叙跟钟母都说了什么。

　　闻叙终于说了自他们两个见面以来最长的一段话。

　　“检查结果出来了，你暂时没事，虽然我们当时迟了一些，但是药效发作需要时间，溶解剂帮你成功阻挡住了一部分。”

　　“部分？”

　　“是，钟情，但你还不能走，和你一起获救回来的人里，溶解剂对他们效果甚微，还有一些人的腺体进入了假性休眠的状态，以防万一，所有获救的人都延长了观察期。”

　　假性休眠，是指患者本人受到重大打击、腺体受到外界刺激，自发性的进入休眠状态，停止产生信息素、也不会对外界信息素产生反应，直到重新活跃。

　　得这个病的人一般都是Omega，Beta没有腺体，而Alpha一般身强体壮，心思也不如Omega细腻，他们的腺体没有休眠这种状况，一旦停止运作，就是彻底坏死。

　　Omega还有挽救的可能。

　　尽管从表面看来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但信息素的失调也会影响患者的身体健康，没有腺体、没有信息素的Omega通常活不长久。

　　医疗技术只能作为辅助手段搭配治疗，重要的是患者本身，比起生理疾病，医学界更倾向于把这个症状定义为心理疾病。

　　因为医疗技术只能尝试激发腺体细胞活力，无法保证腺体持续稳定运作。

　　但问题在于，医护人员没有办法判断，钟情的腺体是进入了假性休眠阶段，还是被药效影响，处于异变的蛰伏期。

　　“但这和我妈妈说的有什么关系？”

　　闻叙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钟情，“观察期长达一个月，你要住在医院吗？”

　　紧接着，他又说：“我帮你打了报告，你可以搬出来跟我一起住，我会负责观察你的状态。”

　　闻叙安抚性地摸了摸钟情的耳垂，用一种毋庸置疑的语气单方面替钟情做了决定，他说：“钟情，我们已经结婚了。”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夫妻都是住在一起的。”

　　钟情想问闻叙，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的那条短信，他想说，可是我要跟你离婚。

　　话到嘴边，钟情却没有说出来，他没把想要离婚的事情透露给闻叙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他的父母。

　　当初那样任性的结合已经让他的父母被狠狠吓了一跳，钟情不是小孩子，他27岁了，应该独立决定自己的人生，试着自己为自己负责。

　　是他义无反顾选择了这条路，如果要结束，也应该是他自己结束。

　　钟情没有立刻回应闻叙，他转过去跟母亲表示如果有需要的话，他会说的，跟长辈说了拜拜之后挂断了电话。

　　闻叙等了几秒，但钟情还是没理他。

　　“钟情，”闻叙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钟情听话地抬起头来，但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拒绝了闻叙：“我不想和你一起住，我不要跟你回去。”

　　“为什么？”这次不明白的人轮到闻叙。

　　钟情看着他，突然很想哭，眼里多了几分茫然。

　　为什么？

　　因为你不爱我，你也不喜欢我，我们的结合只是因为那天晚上我恬不知耻地自荐枕席，因为你知道我足够迷恋你，因为我们的信息素契合度有100%。

　　“住在医院挺好的，有任何问题都能得到及时救治，”钟情的眼睫轻颤，继续说道，“我去你那，很麻烦吧，没必要做多余的事情。”

　　“我不会让你有事，”闻叙没有生气，他握住了钟情的手，耐心地说，“我是你的Alpha，如果你的信息素出了问题，最先能感知到的人是我，你想天天躺在床上，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手臂上绑着各种检测仪吗？”

　　“钟情，就当是来陪我，好吗？”

　　钟情想不明白闻叙这么温柔对待他的理由，可能是觉得他很可怜，不管原因是什么，事实证明，即便走到今天，即便他和闻叙说自己想要离婚，一旦闻叙认真地看着他，他就无法拒绝闻叙提出来的要求。

　　最后钟情看着闻叙的眼睛，没什么办法地妥协了，他点点头，说好吧。

　　闻叙松了口气，俯下身子把他搂到怀里，他不知道钟情在想什么，但只要钟情还是他的妻子，他就不可能让钟情一个人这样躺在医院。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非常严肃，缓慢地说道：“钟情，我们是夫妻，联盟法律认可、保护我们的关系。”

　　闻叙在和钟情重申，他们是夫妻，无论遇到什么，都理所应当要在一起。

　　“嗯。”钟情被闻叙摁在怀里，声音穿不透闻叙这道人体肉墙，听起来发闷。

　　闻叙低头看他毛茸茸的头顶，默默在心里叹气。

　　他觉得钟情快要忘记他们已婚的事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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